6、Ⅴ 念及她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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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Null Moon – Silent Hill
“云雀恭弥承认被绑架在地下室的是他自己。”
当千叶警部将三浦春召到办公室时，他朝喉咙里灌下一杯压缩咖啡，哑着嗓子向她陈述这个事实。
“昨天得到院方的许可与保密的允诺后，我们遣送云雀恭弥回到监狱一路上，酒井给我致电，告诉了我你们的发现，我问了闭眼假寐的他，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么……”
“至于其他问题，被他用一句话岔开了。”
三浦春无可奈何地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让云雀恭弥自己张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重点是……他没被铐住的那只手，五指张开接住我因气急而挥下的重拳，说：‘你想不想试试抓住白兰杰索？’”
此刻，千叶警官站在会议室的讲台前，再一次地重复着云雀的话，众人陷入极度惊愕而仿佛冰封般的神情一点点映进他疲累的双眼。
可以说，白兰杰索几乎是唯一一个信息不必保密的黑手党党魁，他在完成血腥资本累积后迅速依靠人脉关系和金钱利诱将自己的家族飞速合法化，绽露在镁光灯下的脸在微笑，灯光以外的手仍在暗中操纵黑手党风云，不断蚕食着利益，黑手党家族之间的火拼已至纸难包火的白热化，全世界都在忙着搜集罪证将白兰杰索送入监狱，甚至一次已经获得了他杀死FBI①高官一家三口人的决定性证据，却又在法庭受审后被宣告无罪释放——此案在三年前轰动过世界。
三浦春的两道秀眉凝在一起。早就耳闻以白兰杰索为首的密鲁菲奥雷家族同彭格列家族的斗争，既然云雀恭弥收到了白兰杰索的订婚请柬、并且不假思索地赴约，那是否意味着……
这次出现在日本东京，据云雀提供的信息，三周后白兰杰索与本地花泽财团千金的订婚仪式将在财团董事赠予他及爱女的一栋豪宅中举行。云雀来到东京的主要目的也在此，云雀将那张邀请函放置在旅馆的行李箱中。根据他提供的地址，几名警方人员果然找到了一张浅粉色羊皮纸制作的心型请柬，最下方用小号字写着宅邸地址。
“我们需要报告给FBI？”
“云雀说来的人越少越好，由于是私人性质的订婚仪式，混迹其中很困难，我们也不打算派出和上次一样众多的人马。白兰杰索很灵敏，是只不折不扣的狐狸。”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疑问，千叶这样答道，尔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终埋头不语的三浦春的发旋上：“你睡着了吗？”
“哈……哈咿！？”三浦春立即抬起头，用受惊的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神回应着，本以为会在众目睽睽中接受上级的一通批评，却得到千叶警官郑重严肃的眼神：“这次，我们需要你。”
“祝贺你，小春。”位于警署附近商务大楼的高层餐厅里，吉田用盛满柠檬汁的柱形玻璃杯与三浦春那一只碰了碰，“照这种干劲一鼓作气，估计升入巡查部长，连酒井都不会是你的对手吧。”
“谢谢呐。”三浦春漫不经心地答道，银色长柄匙在半融化的哈根达斯中翻搅着，“可是酒井先生和千叶警部的干劲小春可是比不过的哦。他们两个人在每个案子里都会这么拼命？”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
本是用于调侃的提问，三浦春却从汤匙的倒影里发现吉田渐渐褪去的笑容，紧抿的双唇覆盖了一口洁白皓齿。
“千叶麻美。”她听见佐藤正低声说着一个人名。
佐藤健侧着头看向落地窗外，平光镜下的褐色双眸流过街巷的灯光与车水马龙，“千叶小姐和酒井是同一届从警校毕业被搜查一课录取的。对，她是千叶警部的女儿，也是唯一的亲人。那时东京黑手党的地下行动很猖獗，警方根据内线提供的情报，奉命追踪捉捕一名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合伙人②，他在密鲁菲奥雷的任务举足轻重——将那些地下勾当‘合法化’。作为新人出身的千叶小姐立下大功，然而，在年会前夜，千叶警部正预备着告诉她升职时，却发现她在公寓里遭到了暗杀报复。”
吉田将双眼埋进了手掌：“我们……根据麻美临死前用鲜血写下的死亡讯息确认了杀手正是受雇于密鲁菲奥雷的人，他仍然没有收手，我们总能获得到他的新犯罪记录，但是那人在白兰杰索的庇佑下。麻美她在的话一定会得意又失望地贬损着我们的愚蠢无能吧……为了继续解决这个案件，酒井拒绝升职调遣，始终在这个位置努力着。
所以说，感到很矛盾呢，作为警察，我当然希望大家能早日缉拿凶手，还麻美一个公道；但作为他的朋友，我多想……看他忘记这个心结，毫无顾忌地笑出来。”这张总在欢笑的脸此刻露出的笑容让三浦春感到身体里走过细微的电流，泪水盈进眼眶，吉田的声音颤抖不止：
“麻美和酒井，曾经那么相爱啊。”
笃笃的闷响在空旷的训练室中回荡着，此时已近22点，早已到了它闭馆的时间。天花板上的灯管只有中央那一条坚定地亮着，勾勒出沙袋前灵敏矫健如猎豹的身姿。酒井凉赤裸着上身，绑缚着白色绷带的双拳更彰显出骨节的宽大结实，质感硬得像铁，汗水在他移步举臂挥拳间在地面泼出一道弧线。
当他注意到千叶站在他的身旁时也只是用胳膊抹去额头的汗液，暂时平息着粗喘。
“你找我？”是千叶的问话。身为下级却托人带话给上级、令其来找自己的情况，只有酒井能做到。
“嗯。”他闷哼一声，直言道：“我不觉得三浦春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虽说只是乔装成前去赴宴的年轻女人，戴上隐藏在宝石胸针的针孔摄像机，并把携带入场的监听器放置在接近白兰杰索的位置，以便他们在场外掌握当局情报。以他们两人为首的警方会在不远处随时关注情况，三浦春一旦发出异常信号，他们便会前往现场营救。
笑声在千叶警官经烟草与刺激性饮料常年摧残的嗓子里发出，裹挟些许诡异与哀冷。“记得三年前，我派出麻美时，你也这样对我说。”
“……”
“最后，麻美平安完成了任务，看样子是我赢了，直到……”千叶顿了顿，刻意隐去了过于残酷的事实。“你还记恨着我？”
“……是的。”虽有片刻沉默，酒井仍是给出肯定的答复。以狠话饬伤怨恨对象的心脏并不会予自己任何解脱，恰恰相反，双倍的痛苦令酒井感到苦不可言。这两个男人原本可以因同一名女子建立最亲密的关系，却又因为她而渐行渐远。
“没有请柬，混进去一个女孩总比男人要不起眼得多。大家都这样认为。”
“放弃吧，”一拳擂向沙袋，在它快速抡回来前，酒井直截甩下回复，语速急促起来：“处死，或者终生监禁云雀恭弥，别再考虑用一只猎豹充当猎犬。”
“年轻人，我想送进监狱的是白兰杰索，而不是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布匹被尖刀割破一角，一双手再硬生生撕裂它，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声。酒井凉一脸惊怒地转过头，对方已经行走于黑暗之中，声音随着脚步渐远：“当我看见麻美送给你的水杯从你的桌面消失时，我就大概猜得到……你想过几天辞职后，再去暗杀白兰杰索吧。”
千叶的声音再度幽幽飘来：“你真的觉得自己足够资格去质疑三浦春的能力吗？”
距离千叶警部送她目的地后离开已有足足十分钟，她仍站在云雀的牢房门前踟蹰不前。老实讲，对于千叶的离开她内心十分惊喜，因为她再次拥有和云雀单独交谈的机会；而比之更多的则是惊恐，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谈起。
从最初与云雀相逢，她心中始终将他默认为纲先生他们的伙伴之一，周身的同事也都将他同彭格列家族联系到一起，无形中加固了这个概念。可当他亮出收到的密鲁菲奥雷家族发出的订婚晚宴邀请函时，她不禁怀疑这是否只出于己身的一厢情愿。云雀恭弥从未亲口承认自己与彭格列有关，从没有。
那么，如果自己竭力相信的反而是昔日伙伴的敌人……
不知多少次举起了手又放下，再举起，她心一横敲响了房门，却又在下一秒后悔不已。但为时已晚，她鼓足勇气敛起优柔寡断，目光锐利步伐笔直地走到云雀的床前，拉过一把椅子坐定。“云雀先生，小春……我有话要问你。”
听到周围动静时，云雀恭弥将视线转向她，平静深邃的双眼仅是淡淡一扫，便令她心跳加快两拍。
她移开了视线，转而盯向他的鼻尖以缓解紧张：“你……你还是……你的伤口好点了吗？”她不禁起了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蹙眉，而后淡淡笑出来，话语一出，答非所问：“我从不属于任何组织。你想问的是这个？”
三浦春怔怔地望向云雀，在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道破后她也跟着咯咯傻笑，但对方却不笑了。她有些尴尬地轻声咳嗽。
“其实，小春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云雀先生……你猜到了就别回答哦，虽然我并不抱希望你会回答。”
云雀墨色的眼珠倒映出两个双手置于膝上、低头微笑的三浦春，短薄的刘海下酒红色的眼睛里才刚跳跃着局促与不安，瞬间又写满坚定。
“我愿意相信云雀先生。”
“所以，也请云雀先生相信我哦。”她扬起笑脸，“三周后，我们还会有合作。加油。”
房间门渐渐关合，四周重回寂静。
不出三秒，房门又被顶开一点空间，三浦春的脸从中探进来：“啊，刚才那句话不会让云雀先生的伤口很疼吧？”
云雀条件反射地伸手摸向腹部突起的长痕时，发现自己无形中被那个女人用语言控制了行动，他阴沉着脸开口：“出去。”锐利的目光钉向房门处，发现门缝已被严合。伤痕开始萌生肉芽，一点点痒意。
他伸手拧灭床头灯，思绪放开着，耳畔回响起曾经响彻于漫漫长夜的《悲怆奏鸣曲》。
这就是三浦春想要的答案吗？
那么……她迟早会领悟到的——什么是轻信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Ⅴ 念及她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