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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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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实在不熟,张宜基本上一直在响应齐会长的号召,埋头吃菜。间或带上耳朵,听他们聊各自的工作现状、发展思路以及各地分会的一些奇闻轶事。
比如坐她身边的马继飞,齐庸正不过轻轻问了一句:“上次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引他打开长篇话匣,生怕别人不知齐庸正问他何事,嗓音洪亮地说:“这年头,我以为女孩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出了问题,以致直接影响到她们的择偶标准,公然抛弃道德准则。当小三,成了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事。当然,也不能将责任完全归咎到不喑世事的女孩们身上,社会风气败坏、物质享乐至上、道德准绳失衡,都是幕后推手。”
副会长们放下手里的碗筷,聚精会神地听。
“哦,还是上次那事吧,我们也听说了,后来怎么着了?”
斜对角,一个戴眼镜的女人问。
“让我给开了。那还能留?还不翻天了!”
张宜不明所以,也不想明所以,看了眼马继飞,埋头继续吃。
但偏有不明所以又要刨根问底的,坐她右侧的吴梓玉托着腮问:“什么事啊,老马?”
“嗨,我们分会项目组的一个小女孩和创业导师好上了。那导师有老婆孩子,孩子才刚满1岁。男的回去闹离婚,他老婆抱着孩子天天来单位,又哭又闹,还打电话给报社,联系一群记者跟踪采访,搞得我们十分被动。其实他老婆我们都认识,当年还是我们帮扶会给结得对子,老公就是她的导师。。。。。。”
发生这种事,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就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女孩的身上。张宜心生不平,闷闷夹了块玉泉山里的野生土豆,吃噎住了,咕咚咕咚直灌水。
“哎哎,我说小张,别光抱着水喝啊!你今天介绍的项目我很感兴趣,回去准备好好推推。来,换这个,我敬你一杯!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马继飞说话间夺下张宜手里的大号玻璃杯,塞一个最小号到她手里,顺带端起自己的白酒,与她的轻轻一碰,仰脖灌下。
“我可先干为尽啊!”
张宜垂丧着一张脸,以她的酒量,这杯白酒下肚,很快将不省人事。
“我。。。。。。我不会喝。”
她看着马继飞举到自己面前的空杯,哼着蚊子音说。
“一看就是谦虚!”
“真不是。。。。。。”
“老马,何苦难为一小姑娘呢,耀南,你替张宜敬马会长一杯。”
齐庸正笑得不悦,圆场打得不容回绝。
“来,马会长,我敬您!”
王耀南起身举杯,谁知马继飞竟不买账,说:“耀南,这没你的事,你先坐下。庸正,你要这么说我可不爱听了,怎么叫我为难小姑娘呢!这分明是她为难我嘛!你瞧,我都干了!”
在座的二十人里,属马继飞最为年长,今年五十有四。三年前齐庸正招募分会负责人时,他正在一所国家重点职高任校长。此人脑子活,胆子大,敢想敢干,最终没能抵挡住齐庸正的轮番轰炸,毅然辞了校长一职成立帮扶会华东分会。经历了这些年,也算是帮扶会的元老之一了。此时齐庸正当着十几个后辈的面替张宜挡酒,倒让他有些下不来台。倚老卖老,他干脆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齐庸正:“庸正,怎么着你也得叫我一声叔,你叔我都干了,你就看着办吧,耀南,晓惠,你俩都别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这又是何必,老马我不喝酒您又不是不知道。。。。。。”
齐庸正说着举起白酒杯,竟破例一口干了。在场的除了张宜,莫不倒吸口凉气,马继飞吧唧吧唧拍了两下掌,直说“好!好!”又别有用意地看着站在身边的张宜,说:“小张你不知道吧,我们跟着庸正这小子摸爬滚打三年,今儿个是头一次见他喝酒!”
张宜心口涌上一阵潮热,眼见着脸跟着红起来。她尴尬地摇摇头,坐下时不小心瞥见齐庸正炯炯的眼。她心怀感激地对上,又经不住那火花四射的温度,狼狈收回。
饭桌上喝酒这件事,但凡开了个头,便没有结尾。众人见齐会长居然破了戒,可见心情大好,遂借机纷纷起身上前,轮番敬酒表忠心。一边的王耀南有些急了,几次上前要挡,都被齐庸正推了回去,“不碍事。”他说。
一圈打下来,齐庸正面颊微微发红。隔过马继飞,张宜起身不动声色地向齐庸正盘里夹了个刚上的水饺,又默默坐下。
身边有人正同他说话,他垂眼看着盘里夹着筷子的纤细手指轻轻一松,筷尖上青玉般剔透的水饺稳稳落下,似是抿出抹会心的笑,边听边夹起饺子送下了肚。
徐晓惠眨巴着眼,洞察出男女之情的种种美好,刚想捂嘴偷着乐,发现齐庸正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会长,电话。”
她拍了拍桌子,提醒齐庸正。
来电显示:齐建华。
齐庸正迅速接起电话,起身走向包间里的沙发边,问: “您现在在哪呢?”又说: “好的,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齐庸正走回主席取下衣服,向众人说:“对不住各位,突然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张宜随大家一同起身恭送,王耀南跟齐庸正到门口,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老爷子过来了,我去打个招呼。”
齐庸正说着穿上外套,走之前又小声交待王耀南:“盯着点张宜,别让她喝”。
包房306,“扑通”一声关上的房门如同张宜的心跳声,脆响之后陷入无休止的沉寂。众人卸下担子,总算可以开怀畅饮,大口吃菜,只有张宜一人早已吃饱,如今对着满桌子的菜,再没有提起筷子的欲望。
玉泉山得名于分布于山间的四十多处泉水。水质清甜甘洌,据说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附近村民常年只喝这山泉水,个个身体强健硬朗,百岁老人少说一打,总之对外吹得神乎其神,吸引了不少城里人周末拎着大桶小桶来山里接水,是不是延年益寿暂且不提,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和GDP倒是真的。
玉泉山庄择半山腰最大的一处泉眼傍水而建,中式院落对称分布,四人宽的鹅暖石甬道铺于水面曲折连接,甬道尽头是两颗移植成活的千年银杏。树下,非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还有一座透明玻璃屋。作为齐建华的私人会所,若非至亲至信,或生意往来的重要客户,极少能受邀在这玻璃屋赴宴。欧盟经济促进会副会长佩里,是今晚的座上宾。
创建于二十年前的翰能集团,作为我国目前最大的清洁能源供应商,除了在国内已建成的6家风能发电站、3家水利发电站和7家太阳能电站之外,在欧洲、非洲、南美洲也均有相关项目已建成或正在建设。如此规模的事业版图,让同样忙碌的父子俩极少有机会碰面。齐庸正沿着水边射灯的倒影,稳步向玻璃屋走去,细想想最近一次与老爷子见面,还是四个月前在老爷子的寿筵上。
并非他不孝,关键是表孝心也得找的到人才行。
许久不曾喝酒,突然灌下这些酒精,齐庸正的五脏六腑现下挨个提出抗议,好在除了蔓延全身的灼热感,他尚能应付自如。距玻璃屋百米开外,两个武警神色严肃地站着,见有人靠近,伸手一拦:“同志,前面不能过去。”
齐庸正不作解释,站那拨了通电话,很快,从玻璃屋里走出一个人,同武警说明情况后领着他往里走。
“什么时候到的?”
齐庸正问向身边的雷鸣——齐总秘书。
“一个小时前。进来时看见你们的会议横幅了。”
“里面是谁?”
“佩里。”
“那个老色鬼?”
“你喝酒了?”
山风拂面,雷鸣嗅到自齐庸正身上散出的阵阵酒气,却仍是不确定地问。
“嗯,喝了点。”
雷鸣没再接话,伸手推开玻璃门,古琴乐声流水般倾泻一室,直溢到门边。齐庸正在门口站了几秒,直到屋里一半以上的目光向他投来,才缓缓走向齐建华身边,叫了声:“爸。”
整棵乌木雕成的茶几上,上好的紫砂功夫茶具突突冒着蒸汽,齐建华坐在紫檀雕花太师椅上,正用夹子取茶盘里鸽子蛋大小的茶杯,“坐!”他说着将茶杯夹到齐庸正面前,又颇自豪地向身边坐着的肚大腰圆满头银发的老外介绍:“我儿子,齐庸正。”
“My son, Qiyongzheng, English name is Kevin.”
站在齐建华身边的女生用标准的英式英语向佩里做着翻译。齐建华转身笑问:“咦,邱添,你怎么知道这小子的英文名?”
“之前做了些功课。”女生说得落落大方,一对明眸迎上齐庸正光射寒星的眼,不曾规避。
对,这才是邱添。那个略微动下脑筋便能将他设计,为达目的手段花样层出不穷,演技谎言水平一流,却仍让他痴恋了近七年的女人,邱添。
看她此刻,端庄的播音员发型,考究的香奈儿套装,魅惑的纪梵希香水,配着精致的妆容,内敛的表情,甜美的嗓音,已然将佩里迷得情难自抑,一对色眼深陷进去,再难~拔~出来。
后返的酒劲一阵阵往上涌,齐庸正冷酷而薄情的眸子里冲盈着血丝。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为了布今天的局,眼前的这个女人精心谋划了多久,抱有怎样的幻想和野心,期盼达到怎样的目的。
“再不会让你得逞了。”齐庸正用眼神告诉她。
“哦?那我倒要试试看。”她回。
“也好,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失败和后悔呢?”
“我的人生中从没有失败和后悔。”
他恨她,她知道,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自她初三那年转学开始,他们的命运已紧紧捆绑,再难择开。她一次次费心经营,竭力争取,不过因为他站得太高,须她踮起脚尖连级跳才能够到。残酷的现实告诉她,面对这个她早已认定会并肩携手一世的人,距离终究是最大的问题——因家境和生存环境的天壤之别拉开的需以光年计算的距离。好在她始终可以借力长力,伴他出国,追他回国。他事业有成,她一跃而至齐建华的私人翻译。此时她看他,总算可以平视而非仰视。她以为,距离,再不会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