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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善良的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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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的冬天多冷啊!尤其是在这个气人的早晨。
我的脸蛋冻得有点疼,揉了揉鼻子,揉出了一个喷嚏。
林秋风盘腿坐在路边上。他坐在那一摞被摞得很整齐的我的谱子上——刚刚在我委屈大哭时,他已经默默帮我把散落在地上的手稿归拢整齐。
我一边委屈,一边在心里骂:“他怎么不来安慰我!怎么不来安慰我!诶!他、他居然敢拿我的手稿当垫子坐!
遇上了黑车让人很不舒服,正想拿他撒撒气,谁知他也气鼓鼓的,我倒一时不敢和他搭话。
林秋风听见了响动,转过头来。他看着我,我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忽然大笑,一边笑一边从包里取出一件旧棉衣递给我:“秦,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像足了泼妇!”
我接过,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反驳:“像泼妇怎么了!我就是泼妇!你那么冷静干嘛?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转过头,望着远方:“算咱们倒霉,一出门就遇上黑车。”
我说:“怎么能是咱们倒霉呢?是那黑车丧良心!太缺德!放着有钱人不偷,偏偷咱们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人!我真后悔没扇那售票员一个耳刮子!”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指的就是林秋风罢。他的性子里天生就有一种怯弱,遇事不争到底,最后输给了命运。
我问:“这是哪儿啊?”
林秋风不声不响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哈尔滨的郊区。本来还想着,无论多破多烂的旅舍,咱们先找一间来安身,如今咱们两个的钱都被偷了,真是头疼,该怎么办好……”
“滴滴!”
有人按了车喇叭。
我和林秋风同时转头,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干净的短发,宝蓝色的羽绒服,极是妥帖。
他喊道:“小姐!请你让一让,你挡在路中间了!”
那时候的轿车还未普及,还是种奢侈品。我眯着眼睛看他:轿车,着装,言谈举止。他一定是个公子哥!
穷人自古对富人有一种情结,那是一种夹杂着嫉妒、羡慕、愤愤不平的情结。
我杵在原地,还是林秋风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才缓缓退了开来。
我们等待着轿车从眼前经过扬起满地黄土的那一刻,可迟迟不见车轮转动。我正疑惑着,轿车的门突然开了,那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好高啊!皮肤很好,不同于林秋风的粗糙,那是一种如丝的细腻,白皙泛光,女子看了都要嫉妒。
他说:“小姐,你的膝盖好像流血了,你不要紧吧?”
三个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到我的膝盖上。我这才想起,被那黑车司机推下车的时候,膝盖好像撞上了什么,刚开始是钻心的疼,后来只是隐隐约约的疼,倒也没在意,如今血都透过裤子了,不得了!
我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二婶以前曾经说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命途多舛,卑微低贱,却偏偏要像个大小姐似的怕这个痛怕那个痛。
林秋风蹲到了我身边,低头看我的膝盖,那个年轻男子也半蹲了身子,关切道:“这伤不小啊,得赶快去医院!”
林秋风没抬头,而是拉着我就想走。
我没反应过来,被他拉了一个趔趄,膝盖处顿时传来一阵痛楚,我只能“哎哟哎哟”地叫唤。
年轻男子咬了咬嘴唇,道:“你们上车吧,我送你们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