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11、第 11 章

　　士兵，自然只管奉命行事，不问理由、不计未来——事实上他们中的很多人将没有未来。
　　沿途换了三次马，在马背上吃了五回还是六回东西，待木兰他们冲到赫连都城附近时已是第三天早晨。
　　天气一点不冷，所以衣物分量少，箭支带得就多了。
　　前面早已陷入苦战！
　　而，听说皇帝受伤了！
　　这个消息可了不得，骑兵们完全甩开阵法，疯了般扑杀撕咬。
　　竟然伤了他们的勇士皇帝！
　　一道道血箭，飞过很短的距离就撒在地面或战衣上，马儿身上的鬃毛也到处是痕迹。
　　如此的混战场面，多数人无法使用弓箭，只能短兵相搏。
　　木兰对自己的箭术有把握，却对自己的体力不太有信心。她稍稍退开一点，专挑看似军官、正指挥着部下进退的敌人下手。在连连得手后，有人看她不顺眼了，两柄大刀一前一后杀到。
　　这里的关键是一前一后，如果是同时，那她只能先跑路了。
　　木兰不慌不忙地又是一箭、迅速处理掉一把大刀，左手的锤马棍结结实实地与刀锋对上，木头上留下一道痕，但右手弓换槊就虚刺出去——得胜招仍是左手，狠锤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战马头上，立即让骑手一个踉跄。最后一击是长而可怖的长槊。
　　她在无数稻草人、土堆、木桩上练就的……全力一击然后迅速拔出后继续下一击的本事。
　　那人没有受折磨，立刻死了。她举槊，迎向下一个冲到自己面前的对手。
　　木兰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在大量消耗。当然，相对的，敌人的冲劲也明显小了。
　　他们没有后续的骑兵，敌人更没有！
　　就在呼吸和心跳越来越沉重的时候，木兰听见震天的鼓声，还有欢呼。
　　怎么回事？
　　眼睛看去——看过去，城门？他们居然已经战到高大城门下方而不自知？！这……要是城墙上弓箭手不分彼此一起射了，那他们都会死在城下……可是，实际上他们进了城，赫连夏的都城！

　　赫连夏的王族都跑了。
　　城里还有很多恐惧的平民。其实，大家已经无力再战，全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木兰略勒停马，让惊恐万状的母亲捞起孩子逃开，然后继续前行。
　　到哪坐下来，没人说，大家没打听，只三两上城楼城垛或是前往王宫附近，慢慢聚成一个个小堆。喘气，喝水，找干粮。
　　几乎无人干劫掠或是□□的事。大家只是有些茫然。
　　有人拍拍木兰的肩膀，递上一碗羊肉汤——热的，还有满满的肉和豆子。
　　木兰抓过碗来，先喝两大口汤。“呼——谢了！”
　　身上的腥味开始变臭，备马得去找，自己的马上只有件披风。也就是说，得再闻大半夜的臭味……
　　“没受伤吧？”
　　“没有。”
　　独孤扬在木兰身边坐下，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你也没伤吧！”
　　“命大。”
　　他应该是比自己早至少半天投入战斗，那消耗可想而知……木兰摸摸身上，没别的东西，只找出几颗阿娘从羌人那里买来补药——可怜天下的母亲啊……
　　“听说这个可以补气血，起死回生谈上不，但好像感觉好些。”她递去一块，自己也塞一块进自己的嘴里，“样子不好看，味道也不好，但嚼碎了就行。”
　　独孤扬没有犹豫，也扔进嘴，再继续吃喝。
　　吃完，木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方便了下，然后才发现手脚颤抖、五脏虚弱，是真的累了。
　　天色黑下来，也变得有些凉。
　　独孤扬他们过分疲累，所以休息。木兰他们奉命在城内外巡逻。还有些更倒霉的，往各个方向跑出去百里观察情况。
　　听说皇帝一边在上伤药一边在布置军机。
　　而，木兰这样的士兵们，就软绵无力又警醒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城下赶来大批人马。自家的后援军队，听说抛弃辎重匆忙赶路的步兵还要过两天才到。反正木兰能休息，还找到了自己的备马换衣服清洗。
　　活着，已是万幸。
　　木兰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是阿爹上战场，自己能在家过着怎样的姑娘家的生活，因为如果阿爹在某一次战斗中稍有不幸……就是全家的不幸了！那样的话，还不如她来，家里还有父母照看弟弟妹妹们长大，然后过些年由弟弟们接手这个家。
　　“家啊……”她轻声嘀咕着，然后倒在不知道什么铺就的地方，睡着了。

　　***

　　曾经很厉害的赫连夏被灭了。
　　扫荡残部的事就交由未参加前番攻打都城的队伍。
　　木兰他们在城里休整了五天三夜，努力吃、努力喝，拿了不少的赏赐，还居然每人多分了一匹马——赫连夏剩下的骑兵不是战死，就是放弃兵器盔甲甚至战马穿了平民衣服跑回家。新的领土并不稳定，所以皇帝又调来大量文官和步兵处理降民、财富、赋税，还有饥饿的平民。
　　幸亏南方战事很顺利，得到很多粮食，不然这些平民恐怕连卖身为奴吃半饱的机会都没有。
　　木兰非常庆幸自己是胜利的一方，否则……
　　她塞了袋干粮和几个钱给了城里一个打算出卖身体换取点粮食的少女，那是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半大孩子。“快回家，给阿娘。”
　　没想到那少女一转身，就被个明显是偷喝了不少酒的士兵拉扯住。
　　木兰被衣服撕裂的声音引回头，见个壮实的士兵正要压上尖叫不已的少女，上去就是一刀背，再一脚，直接将那士兵踢到一边。
　　“穿着军服喝酒？还白嫖！”她火大地拎起对方的领子扔到街角。
　　那少女逃走了。
　　一边有几个骑兵军官模样的人在拍手。
　　“好身手！”
　　“漂亮！”
　　“扔给他们的将军！喝酒误事，得狠狠打掉一层肉。”
　　木兰不是没有眼力，最后那个说话的，佩刀和腰带上到处是值钱玩意，没有带头盔的面容刚毅又贵气，绝对不是平常货色。所以她只是点点头，不接话、不对眼，转身就走，继续无聊的巡逻，但腰背挺得更直了。
　　这几个有地位的军人不会为那少女出头，她非常清楚。那孩子逃过这次，下回恐怕就过不去了，她爱莫能助。
　　若是……自己的家乡被占领……那么……
　　跑偏了的眼神走着走着，突然定住一处闪光的角落。那是座门户大开、空无一人半物的小楼，楼上的窗户里却探出——
　　“有埋伏！”她大喝一声，同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抓起弓搭上箭。
　　身边似乎没有别的支援，但木兰完全没多想。她是战士，身处战场，哪有见了危险就跑的道理！
　　两箭对着那个窗户射出，自然没有谁被伤到，但再不会给暗箭任何机会了。
　　对方有弓箭，自己只有一个人，所以木兰的弓箭继续对着那窗户。此时，不少其他士兵也闻声赶来了，紧接着是一队装扮整齐的皇家侍卫，都毫不犹豫地冲进楼。
　　窗口突然有个人飞了出来——真的是用飞的，而不是摔的！
　　她虽然愣了下，但手上本能地一箭射出，那个飞着的人就变成摔了。
　　好险！
　　她见那人挣扎着被好几个人擒住，松了口气。收回弓箭，转身，走开。
　　“好箭法！”有人冲她的背影道。
　　木兰没回头。还是做着之前的，散漫但笔挺的巡逻，努力以优雅自然的姿态迅速离开事发地。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出风头，因为一出风头就会被注意，一被注意就很可能被识破女扮男装的身份：这不是罪过，却是麻烦。

　　吃过饭，休息聊天的时候，有人开始传，说有人想刺杀皇帝，又有人说是对准丞相大将军的，总之，有个伏击的人被抓住——下场绝对是死无全尸，因为热爱扯淡的男人们热烈讨论着古今各族最残酷的刑罚，听得人直想吐。
　　木兰默然捧了大碗离开些距离，三两下将味道有些腥又太咸了些的腌肉饭塞进肚，扔给清洗收拾的赫连仆役：厨子是自己人，干杂活的已多了不少归附的人手。
　　“街上有好玩的事吗？”独孤扬凑过来问。
　　“没。”
　　“哦，没有女孩子向你献身？”
　　木兰瞪了他一眼，“我没钱嫖，钱要拿回家养阿娘和弟弟妹妹的。”
　　“……”独孤扬被堵得说不出话，摸着鼻子再添一碗饭去。
　　“这些京卫家是不是都挺有钱的？”视连在吃第三碗。他也不喜欢那种血腥的热议。
　　“不见得每一个都有钱吧？平城也有穷人的。”
　　“反正总比我们镇上的好些。”
　　“可能吧。毕竟那里的高门大姓多，汉人世家贵族也多。”
　　“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有余钱买好玩的。”
　　“你是想买美姬吧。”木兰讽刺着。
　　“什么呀！养美姬要花多少钱啊！我连聘礼都没攒足呢。”
　　“哦？你打算向哪家求亲？”
　　两个人说笑扯淡着。不想接着一道命令传来：他们这些镇卫，跟着皇帝的禁卫一起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