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英雄》双鱼座的兔子

52、杜玉之死

　　八月十五，是橘素来安州最为炎热的一天，晌午的太阳可谓是又毒又辣，空气之中带着闷热烦躁，树上的蝉虫拼了命的鸣叫。那些聚集在安州府衙前的百姓就跟蝉虫一样，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恨不得将安州府衙的每个衙役们拖到面前狠狠咬上一口，发泄不满。

　　“狗官出来！”

　　“没用的狗官！”

　　“还我们粮食！”

　　安州府衙的衙役们拿着棍棒组成一睹人墙挡着那些百姓，衙役们个个形容憔悴，满目血丝。一个老衙役正在好言相劝那些百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石头打中了额头。

　　“说什么废话，快开粮仓！”一人叫了起来。

　　“就是，快开粮仓！快开粮仓！”人群涌动，跟着高喊起来。

　　那些衙役们见事态不妙，赶紧退回衙门，锁上大门。百姓们更加愤怒，石块，树枝纷纷砸向安州府衙大门，甚至还有人在衙役门口撒起尿来，场面一片混乱不堪。

　　杜玉和橘素站在人群不远处，印入眼里的情景让杜玉皱起了眉头，他叹了口气，道：“朝廷不拨救灾的粮款，如今安州所剩的粮食就只有安州府衙粮仓这一处，再这样拖延下去，闹起了饥荒……恐怕城里百姓激愤、人心不稳，万一和城外灾民联手一起闹事……这如何是好？”

　　安州已和橘素他们来时大不相同，城中的景象只有两个字可以描述：萧条。街道两边的店铺很多都是紧闭大门，偶有几家开着门的也是货物稀少。人人都四处借粮，有些有家底的，偷偷收购了粮食囤放家中，然后闭门谢客。城门口除了守门的卫兵，也没人敢出城，谁都知道安州城外有灾民，没人敢在那些饿绿了眼的灾民面前拿着家当去别的地方。于是，安州就成了一个进不能进、出不能出的城。

　　“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烧粮仓？”橘素摸着下巴，低声问道：“这事会不会跟九皇子有关？”橘素琢磨了两天，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解释最有说服力。

　　杜玉一愣，还没开口，就看到一群人疯狂的往一个方向奔去，“抢梁府的米粮拉，大家快去啊，梁府为富不仁，抬高粮价，不抢白不抢啊！”不知是谁突然吼了一嗓子，顷刻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很多人，居然都精神饱满，手里拿着布袋木盆木桶什么的往一个方向挤去。橘素和杜玉跟随在后，就看到一大群人推打着梁府的家丁，有些人翻墙而入，还有些人扛着装着粮食的麻袋往外跑。

　　“天杀的啊！你们这群没人性的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大哭，“来人啊，快报官，将他们全抓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踢倒在地。

　　“打他！”

　　“对！打他！”

　　那些抢不到粮食的百姓对着肥胖的中年男子拳打脚踢，打了几拳，就跑去看看还有没有粮食可以抢，抢到粮食的，赶忙回家。那中年男子被打得抱头嗷嗷直叫，过了一会就没了声音。橘素摇了摇头，愤怒的力量是无穷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安州会暴乱。

　　暴乱？

　　瞬间，一道灵光闪入橘素脑海，一股胆寒之气从脚跟贯彻到发梢，八月二十九，九皇子册封为太子之日，上官琪等不及了么？橘素猛然想到如果这就是上官琪的目的，那么现在八月十五，离八月二十九还有十三天，如果在立太子前安州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就在立太子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用灾民来做文章，就算上官琪反了大周，也是顺应民意、替天行道，真真好计谋！

　　见橘素色变，杜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安州顶不了多久。”

　　橘素的眼神冷若冰霜，她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安州顶不了多久，这或许也是上官琪的目的。但是安州跟她无关，谁做皇帝也跟她无关。橘素看着双颊已经凹下去的杜玉，想着京城的程单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九皇子快11岁，十三八岁。如果改朝换代，一朝君主一朝臣，这些人，会不会死？橘素穿来这大周，就只有这些人跟她亲密一点，杜玉像是她大哥，九皇子和十三皇子，橘素一直把他们当弟弟看。如果她袖手旁观，这些人又该如何逃出生天？！鬼神神差的，橘素皱眉道：“杜大哥，我们回去商量。”

　　回到了驿站，橘素到杜玉房里把自己的想法仔细跟他这么一分析，杜玉怒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一刀斩了上官琪，他咬牙道：“上官琪对我大周虎视眈眈，使这般阴损诡计，搞得安州城一片乌烟瘴气……”

　　橘素目光闪动，“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不是大周皇帝无能、朝廷腐败，上官琪又如何能做到这般地步？”

　　杜玉一愕，想到衡木的一些作为，手往桌上一拍，瞄了眼橘素，终究苦着脸道：“你有什么办法？”

　　橘素哪里知道杜玉的那点小心思，她还当杜玉恨他自己想不出办法、不能报效朝廷。

　　“办法不是没有。”见杜玉一双期盼的眼，橘素狠下心泼了盆冷水，“只是这办法太过冒险，万一不成，死伤无数。”

　　杜玉蹙眉，道：“你且说来听听！”

　　“反正这些灾民迟早要进京，上官琪既然想利用这些灾民，他必然是已经准备了安抚这些灾民的粮食。”

　　杜玉听得眼一亮。

　　橘素接着道：“不如我们就大大方方的带着这些灾民进京，一来可以减轻安州的压力，让城里的人可以出城接粮，或者方便粮食买卖；二来，可以让这些灾民知道朝廷并没不管他们，减少他们的敌意；这三来么……”橘素歪嘴一笑，“到了京城就将这些灾民扔给上官琪管着，他要做好人就让他做个够。”话虽如此，橘素眼中，却仍昭显出顾虑重重。

　　“此计尚可！只是这一路上有什么变动的话？”杜玉愁眉深锁。

　　“杀！”橘素眉一挑，眼中光芒一盛，黑眸中瞬间透出冷意，“这些灾民闹事无非是为活命想有口饭吃，如果有饭吃还闹，居心叵测，干脆杀一儆百，还少了不少麻烦。”

　　杜玉坐了一会就去找曾不了，也不知道杜玉怎么跟曾不说的，曾不看橘素的眼神意味深长而防备。橘素也懒得计较，只是收拾了包袱，准备随时动身。橘素知道，这次帮了九皇子他们，只怕上官早晚琪知道自己装死，唯有保住九皇子，才能保住自己的自由。

　　在离开安州前的一个晚上，橘素让杜玉带着一百多人去偷了官粮。等杜玉跟安州知府打了招呼离开后，安州知府才知道官粮被盗，看守官粮的衙役们被困成粽子蒙着眼，没人看到是谁盗的官粮。

　　一百多人整装待发，每匹马上都有两个麻袋，里面装的当然是粮食。杜玉出了城，跟拦在他面前的灾民说他会带着灾民上京，保证一路有粥，进京有饭。这些灾民倒也没闹事，个个收拾了片刻，就跟在杜玉一行人后面往京城走去。

　　一行人走的是大路，灾民徒步跟在马后，杜玉他们当然走得不快。到了中午，杜玉让人分了些米给灾民，大家煮了些粥，吃完了继续上路。有了粥吃，这些灾民更加服从杜玉的安排，第一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随着分到的米越来越少，人心也开始浮动起来。

　　骑马走小路从安州到京城要三天，走大路徒步最快也要十天。快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没了米，只有煮些野菜、野鸟什么的对付。渐渐的，灾民开始有意见，但是在杜玉极力安抚下，那些灾民只是发了几句牢骚了事。就在离京城还有半天路程的时候，终于出事了。

　　“狗官，你们吃白面馒头，倒叫我们吃这苦涩的野菜？”

　　橘素正在喝野菜汤，听到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暗道声不好，她忙站起身，只见一大汉，穿着破烂，手里抓着个馒头高高举着，大声说道：“大伙都来看呀！这群狗官自己吃好的，骗咱们吃草！”

　　“你，你胡说！”一士兵气急道：“我哪来的什么白面馒头？”

　　“我看见你偷吃的！”那大汉抓着士兵的领子就提了他起来。见围观的灾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橘素冷笑，小声说：“吃了几天稀粥野菜这人还这么大的力气，真是相当的不容易啊！”

　　杜玉剑眉一轩，放下碗，走了过去，“这位大哥！”杜玉大步上前，一把执了大汉的手腕，“有话好说！”

　　那大汉眉宇间涌起一道微带恶意的冷笑，“有什么好说的？你把我们从安州骗到这里想做什么？”

　　杜玉深吸一口气，“就快到京城了，我何必骗你们？”

　　正说着，就听有人喊：“官兵杀人了！”

　　橘素和杜玉同时一惊，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士兵手握大刀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伤了一个老婆婆，其他的灾民吓的跑到一旁。

　　那大汉高喝道：“狗官骗咱们来这里就是想杀了咱们，大伙儿，咱们保命要紧，杀了这伙狗官呀！”

　　话音刚落，就有灾民捡起树枝和那砍人的士兵打了起来，这些灾民看不明白，可是橘素却看的分明，那和士兵对打的灾民根本没尽全力，这些人根本是一伙的。不管如何，橘素不得不承认，这个上官琪确实很有心计。灾民见有人反抗士兵，有些有血气的也握着树枝开始进攻身边的士兵。

　　见这些灾民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杜玉气得呼吸粗重，面色青黑。就在这时，那大汉一圈打晕了身边的士兵，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往杜玉胸口扎来。

　　“小心！”橘素大声提醒，刚想拔枪，就看杜玉一个侧身躲过匕锋，和那大汉交起手来。杜玉这边才一百多人，灾民有几千，有一人开始动手，其他灾民宛如被洗了脑，也纷纷开始攻击士兵。士兵们虽然身手比那些灾民好，手上也有武器，可是毕竟面对的大部分是老弱病残的灾民，不是敌人，士兵们哪里下的了重手去？而且又势单力薄，处境不利，士兵们渐渐开始招架不住。

　　橘素大急，这样下去，杜玉他们还不被这些灾民活吞了？她看着那些鼓动灾民闹事的人，心一狠，拔出枪就是“啪啪”两枪，一枪闭了一人。枪声一响，四周具惊，所有人都看着橘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杜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大汉捂着胸口倒地，那大汉一副不可置信的瞪着手指间的血流出来，咳出一口血，眼一翻，挂了！另一个假装砍灾民的士兵也被橘素一枪打死，橘素垂下握枪的手，大声说：“请各位想想，如果我们真想要你们的性命，何必带你们进京？留你们在安州城外饿死不是更好？”

　　那些灾民听橘素这么一说，个个恍然大悟般的放下手里的树枝石头。

　　橘素怒无可怒，面对这些单蠢的愚民她还能说些什么？挥了挥手，橘素冷冷的说：“各位坚持下，到了京城，朝廷自有安排！”

　　那些灾民个个又诚惶诚恐的找了地方休息去了，哪里还有刚才吃人的样子？见橘素阴郁着脸，杜玉小声交代了身边的士兵让他们注意那些灾民，而后疾步走到橘素身边，目光一凝，缓缓开口道：“刚才那响声，莫不是你要我帮你做——枪？”

　　橘素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枪给杜玉看了一眼，然后收到自己怀里，“我本是不想在他人面前露枪出来的，只不过刚才情况紧急。”橘素讷讷道：“恐怕会引来灾祸。”

　　“别担心！”杜玉拍了拍橘素的肩膀，想说句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橘素勉强一笑，刚想说快些赶路，就见雪光纷飞，几只利箭射来。橘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大喝声：“小心！”欲将杜玉推开。

　　杜玉瞳孔猛然一缩，他在橘素眼中看到惊惧、害怕，那利光快如流星，想都没想，杜玉张开双臂，抱住橘素。背后剧痛，鼻前清香，怀中娇柔。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抱住她吧。杜玉嘴角带笑，看着橘素那错愕的眼神焦急的小脸，眼前慢慢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