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凶》长忆诗

2、第 2 章

　　宋安澜一直没按时上学的习惯，有时候可以直接不去。周女士不知道上哪弄到班主任联系方式，年年都按时交学费。

　　二月还是寒天，学生们穿冬季校服外套还得配两三件内搭，宋安澜就没穿校服的习惯，今天就随便搭了件黑牛仔外套。

　　学生们都在操场跑操，这个点男生才步伐散漫地迈进班里，

　　他坐下刚摆好睡姿——

　　“听说谢行知跟你表白了？”蒋虞抱胸视线俯看下来。

　　男生懒洋洋地埋着脑袋，一点没动。

　　良久，一声带着倦怠困意的“嗯”轻轻飘进耳朵里。

　　蒋虞挑眉问：“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追他？”

　　宋安澜掀开眼皮，虚虚地眨了下，又闭上出声揶揄：“你追他关他喜欢我什么事？”

　　蒋虞冷眼，命令道：“所以你不许答应。”

　　“我又不是txl。”宋安澜有点烦，较劲往她身上插刀：“你追的txl喜欢我，我不答应，你也没机会在一起。”

　　“那是我的事。”

　　蒋虞语气实在恶劣，宋安澜尤为讨厌这种命令和嚣张口吻。

　　片刻，他突然说：“我不高兴就爱做些让别人也不高兴的事，你对我客气点。”

　　蒋虞盯着那颗黑色脑袋，知道他跟谢行知在一起对他而言只不过细枝节末，于是忍着把他头发拔光送去庙里的冲动，憋屈着走了。

　　开学第一节体育课，二班男生聚在球场打球。

　　宋安澜停下来观察情况，无意间瞥见看台上一道笔直身影，刚想仔细确认——

　　“宋安澜，球。”

　　男生从容不迫接住江源抛过来的球，跑两步，跳起来。

　　完美的三分！

　　“yes！”

　　跟宋安澜一队的人调侃。

　　“营养跟上了吗就跟我们打。”男生洋洋得意扬着下巴，用胸腹挑衅地挺了下另位男生。

　　“滚。”男生嫌恶地推开他，“没有宋安澜他们有你什么事。”

　　宋安澜拨了下头发，莫名其妙转头，与看台上那坐得笔直的人隔空对视几秒。

　　操。

　　猜想被落实后，宋安澜直接绷出棺材脸。

　　-

　　“传给我。”江源刚跳起来刚接住球，就被两个男生拦住去路，他迅速假动作加背运躲过两人。

　　“帅！”

　　谢行知下意识回头瞥一眼，是个长得挺帅的男生，嘴角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好像经常跟宋安澜他们一起玩来着，只是最近好像关系淡了。

　　男生好看的眼睛一动，跟谢行知对视两秒，又目中无人抬眸继续看球。

　　江源那套动作，他们人都傻了，不是他多厉害，而是——

　　“不是说随便打打吗？”有个男生说：“你怎么这么认真？”

　　“有么？”江源耸肩，强调，“我就随便打的啊。”

　　男生一脸晦气，朝他翻白眼，比中指是最后的挣扎。

　　看台上某人的视线实在过于灼热，欲要把人看穿。宋安澜球打到一半就忍无可忍离场了。

　　一脸懵的江源听见一句，“等等。”

　　“干嘛去？”江源看见宋安澜走去的方向，正面对上某张帅脸。

　　正疑惑他是不是谢行知，视线自动捕捉他身后站起来的人。那男生好像跟他对视两秒，然后下了看台转身走了。

　　“……”

　　“那是谢行知吗？”突然有人问。

　　“是。”男生回答完又不解：“什么情况？”

　　有个男生猜：“能什么情况，估计要打架了。”

　　宋安澜会主动挑衅人？

　　人直直走到跟前。

　　宋安澜冷眼往下睨，像在凝视猎物，散发着危险气息，“好看么？”

　　谢行知没什么表情，明目张胆看了他一会儿。

　　宋安澜实在受不了，冷声警告：“你他妈能不能滚远点看？”

　　“怎么了？”谢行知狗胆包天注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

　　宋安澜很好奇，他身上怎么一点违背世俗规矩的样子都没有，在他脸上甚至——有点嚣张。

　　男生按着给他肘击过肩摔一条龙的冲动，“你的视线打搅我了。”

　　“没有吧。”谢行知似是回忆了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说：“打的比平时都好。”

　　“？？？”

　　平时——

　　偷窥狂？？？？

　　“你他妈……”

　　“宋安澜。”一道正义凛然的声音打断他。

　　“……”

　　“你再欺负同学？”蒋虞十分娇嗲，有那么一瞬间，男生以为她在跟自己撒娇。

　　“你能怎么着？”宋安澜绷着脸，视线如利刃，看得人心里一跳，

　　蒋虞被他吓得一怔，片刻才踌躇开口：“我会——告诉老师！”

　　“宋安澜，打不打了？”

　　宋安澜正想连她一起骂，就听见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算了。

　　男生转身走开，蒋虞脸上的退缩消失，转而温柔微笑，娇娇关心道：“谢同学，你没事吧？”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蒋虞觉得谢行知脸色比刚才还冷，亦或是平时没怎么注意到他脸上神色，多疑而已。

　　但比宋安澜那像削了八百条人命的表情好太多了。

　　她又做作道：“没事就好，谢同学，宋安澜很凶的，一定要离他远点哦。”

　　谢行知想反驳，思索片刻，觉得没必要跟她高谈阔论，于是忍住了。

　　蒋虞认真看面前的人才发现，男生好看的丹凤眼目不斜视，好像从刚才就没给过她一个眼神，确切的说视线就没离开过宋安澜。

　　“……”

　　蒋予不信邪，“谢同学？”

　　谢行知缓缓站起来，冷声说：“不好意思，有事。”

　　“哦哦，好，那下次见，拜拜。”蒋虞在身后嗓子都快夹冒烟，谢行知还是没看她一眼。

　　“哈哈哈……”

　　蒋虞一愣，偏头看见在笑的男生，被无视的羞耻一瞬间上头，“邵凯！你他妈笑什么？！”

　　男生双手撑在两侧，笑容自带一股桀骜气质，是刚才跟谢行知对视的男生。

　　他笑道：“要不要告诉谢行知，你也很凶的哦～”

　　“你他妈闭嘴！”蒋虞磨牙，“贱不贱！什么时候在那的？”

　　“在你夹着嗓子说‘他很凶的～’的时候。”邵凯嘴欠地模仿她说。

　　蒋虞整个人烧得更厉害，“你活不起了？”

　　“不好意思。”

　　蒋虞心里咯噔一下，不愿接受的僵硬地转头，然后听见邵凯笑声更猖狂。

　　她勉强藏起羞耻和生气的表情，“谢…咳咳，谢同学，你怎么…”

　　“忘拿东西了。”谢行知在刚才坐的位置拿了外套就走。

　　“……”

　　邵凯还在身后笑得看不见眼睛。

　　“……”蒋虞紧捏拳头，咬牙切齿，等人走远了才敢说：“你别他妈太过分——”

　　二月的天带着年后寒意，打篮球的时候热点，没打就瞬间凉了，接触空气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所以两人的卫衣都回到身上。

　　宋安澜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还没走到学校小卖部就被人拦在距离店铺几步之外。

　　“？？”江源盯着谢行知手里两瓶水看了两秒，虽然昨天还坐一张桌吃过馄饨，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实际，又偏脸去看身边脸色难看的兄弟。

　　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哈哈哈…”

　　笑声过于突兀猖獗，宋安澜脸色绷得更冷。

　　“………………”宋安澜踹他一脚，不耐烦：“滚远点笑。”

　　又瞪一眼谢行知：“你他妈滚远点发情。”

　　在谢行知眼里，江源笑得就挺莫名其妙，那只能证明他知道表白的事了。

　　“唉，行知，还有一瓶是给我的吧？”江源对宋安澜的话置之不理，笑呵呵地问。

　　谢行知嗯一声，左手一空，听见江源染着笑的声音夸赞：“谢啦，你还是第一个送水想这么周到的，其他时候我都只能看他喝。”

　　宋安澜看见江源如鱼得水似的，一口气干了半瓶，硬生生把那句“敢喝就死”咽下去。

　　“你他妈又不是没人送。”宋安澜一脸晦气。

　　“第一次喝年级第一送的水。”江源不太对劲地拧眉，啧一声：“甜丝丝。”

　　尼玛的。

　　“……”宋安澜想起什么，冷眼一撇：“我没说过吧，我拒绝你的追求。”

　　估计是怕这位学霸听不懂学渣说的意思，特意整了句：“承蒙厚爱，但暂不需要。”

　　谢行知没什么反应。

　　江源倒像那个被拒绝的，语气可怜巴巴：“别嘛，人家要桑心了。”

　　“……”

　　我跟这种弱智竟然是他妈朋友？宋安澜一边无奈地想一边朝小卖部里走。

　　谢行知回头过去，听见江源说话又偏回来：“别灰心，我看好你，还有追求别误了学业。”

　　不等谢行知回答，他跟着买了水出来的宋安澜一起走了。

　　放学后，零散一对对的学生朝校门口移，校旁的小卖部有个四角凉亭，一般都只坐那几个人，没人敢抢。

　　但——

　　江源与宋安澜几人从小卖部里买了点零食出来，今天中午饭菜一般，两人都没吃多少，打了球江源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几人脚步缓停，以前放学人再多都为他们空着的凉亭现在坐了两个女生，倒是少见。

　　更少见的是女生正呜呜哭，另一个抱着她安慰。

　　于是江源背对着他们坐到对面的石头长板上。

　　唐韵一脸晦气，看傻子一样盯着男生，“今天这零食就他妈非得坐这吃？”

　　“待会儿有场架要打。”宋安澜脱口而出，边说边在外套里掏东西，最后摸出一包纸递给唐韵。

　　“？？”

　　“干嘛？我妆花了？”

　　唐韵刚要摸粉饼就听见宋安澜说：“给那女生。”

　　“……”

　　海王又装上了。

　　唐韵一脸尴尬地走上凉亭，什么也没说就给他们塞了包纸巾。

　　女生是高一的新人面孔 ，双方都没见过。

　　“谢谢。”

　　唐韵没搭理他们，转身去跟江源坐在一起。

　　“刚才宋安澜说有个架要打？”

　　“哦。”江源含着面包说：“隔壁职校的，想打很久了。”

　　“莫名其妙打么？”

　　“也不是。”江源边吃边陈述：“有天打篮球抢到一个场子了，谁也不让谁。”

　　“干嘛不当天解决？”

　　“宋安澜那时候没状态，怕他吃亏。”江源说。

　　“他今天不是还有几场拳击吗？打了还有状态？”唐韵不放心，还是拿粉饼出来看。

　　“对啊，宋安澜。”江源恍然，偏头喊站在亭子阶梯下等他们的人，余光瞥见两个女生也朝他看过去。

　　然后女生互相窃语几句，看样子还要哭很久的人就站起来要走。

　　“唉！”

　　两人吓得脚步一顿。

　　“不哭了？”江源问。

　　接收到唐韵看弱智的眼神，男生觉得莫名其妙：“干嘛？”

　　唐韵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人家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看见我就跑。”江源不满道：“我会吃人啊？”

　　不是看见江你跑，那根本就是看见宋安澜跑，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实话实说，他们没欺负过学校里的学生，平日只是翻墙逃课，伤全是打外面不长眼混混挂的。无奈宋安澜实在长得凶，跟他混的也被他们自然而然地盖上不好惹的标签。

　　这是歧视！

　　“不是不是。”女生连忙摆手。

　　江源强词夺理：“那走什么，坐下继续哭。”

　　宋安澜：“……”

　　唐韵：“？？？”

　　唐韵和宋安澜分别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两位怯怯，刚要坐回去，听见宋安澜发话让他们走，她们没有一丝犹豫。

　　江源很不爽，但力不从心，他说：“安澜你上来。”

　　宋安澜背对着他命令：“你下来。”

　　“你上来啊，在那当什么门神，人还得一会儿才来呢。”

　　宋安澜回复完职校那群人的消息，微微偏头看江源一眼，又瞥回手机上。

　　“你他妈晚上有拳赛，约今天打架你疯了？你晚上是打算扎针上啊？”江源还是走下来在他身边说。

　　“几个竹竿子。”宋安澜平静道，冷眼扫了下还在石板上补妆的唐韵，“跟她说不打，让她回去，你半小时后上次那个球场集合。”

　　就知道宋安澜不会不要命。

　　江源听话传达完，各自回家。

　　宋安澜找了家离球场近的奶茶店，点了杯常温奶绿慢慢等。

　　江源估计是觉得不对，发消息问他打篮球唐韵为什么不能跟去。

　　有时候唐韵在看台上给他们加油助威，尤其比其他人女朋友都好看，倍有面，江源乐在其中地享受那点爽感。

　　宋安澜几任前女友都因为她稍微闹过几次脾气，还是他送包送花哄过去的，唐韵也有所收敛。

　　宋安澜平时不主动喊她，还会问江源喊上她干嘛，又疑似嫌弃地吐槽一句“她又不会打篮球。”

　　无关那些没感情的女朋友，只是怕她觉得无聊，毕竟是男生项目，她要会打事情就好办。

　　宋安澜没回，继续玩俄罗斯方块。

　　“那个，不好意思。”一道怯生生的女声从头顶传下来，抬眼望去，女生一脸娇羞，红唇轻启：“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宋安澜看一眼女生白净漂亮的脸蛋，视线在她重高校徽上一扫而过，随即开口：“不加。”

　　“好……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女生走后，宋安澜莫名其妙想起一个人。谢行知学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跟他一个学校？

　　上了高中成绩如匹黑马似的人数不尽，但听黄主任说谢行知的成绩好像一直都好。

　　尤其还是有钱人家，干嘛不去读私立？就算不读私立，也可以去读南城一中。

　　宋安澜拧着眉思考，再者有钱人家不是很注重血统门户，更不用说性别。

　　男生诡计多端地想，偷偷告诉他爸妈，让他们给谢行知打服或转学的可行率。

　　“宋安澜！”

　　宋安澜回神两秒，淡淡扫一眼不知何时在自己对面坐下的江源。

　　“老板…”

　　“等会点。”宋安澜阻止道，“他们快到了。”

　　江源吓一跳，整个人都缩了下，“哦…吓我一跳，你刚才想什么呢？”

　　宋安澜没搭理他。

　　江源换了个大爷坐姿，双手瘫在椅背上，姿态嚣张，乍一看以为向宋安澜讨债的。

　　“是不是可惜刚才没加那妹子微信？”江源贱兮兮地说，“没走远，为了兄弟幸福，我很乐意迈开腿。”

　　宋安澜有牵扯原则的事绝对不干。

　　后者还是没理他，起身去付款，“奶茶先放这，我等会儿来拿。”

　　带着走就行了，放这干嘛，怕弟兄几个抢他的喝？

　　两人走出去，朝上次那个篮球场走。

　　“叫了谁打篮球。”江源问道。

　　宋安澜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打球，打人。”

　　江源脚步一滞，声音拐着弯：“打架？”

　　“不是约好了？”宋安澜继续往前走。

　　男生又反问：“你不是说不约么？”

　　“骗她的。”

　　江源眉头皱起，跟上去，踌躇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跟她做朋友了？总觉得很多方面你都挺排斥她。”

　　叫一个女生打架合适吗？

　　宋安澜淡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

　　两人刚走进球场，看见看台上那十几颗脑袋，脚步都下意识顿住。

　　“靠……不是说几个人吗？”江源小声喃喃，几字咬得特重，“现在叫人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宋安澜平静道。

　　那干脆破罐子破摔。

　　“喂。”江源喊。

　　闻声，一行人站起来，全都是一米八几的体育生——

　　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待会儿别哭着喊爸爸。”

　　宋安澜面不改色脱下外套。

　　身边的兄弟主动迎上去，江源杵着拐杖也得上。

　　大概半小时后，那群体育生全齐刷刷躺在地上打滚，有的已经识趣跑了。

　　江源刚才已经做好喊爸爸的准备，而现在别提多狂。

　　“就你他妈刚才踹我屁股！”

　　“你不是很牛吗？不是让我喊爸爸吗？”

　　“你他妈揪我兄弟领子是吧？”

　　灰色的卫衣有点脏，拿外套一盖刚刚好，江源从里到外没一处干净地。

　　他走在街上，跟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

　　宋安澜随性地抓了抓头发，两人并肩朝那家奶茶店走。

　　刚才重高里的男生想去球场打篮球，看见那腥风血雨的场面又乖乖退回奶茶店等着。

　　店面本来也不大，现在直接坐满人，统一白红色的冬季校服，场面有几分壮观。

　　“老板娘，我要一杯常温布丁奶绿。”江源把半小时前没说完的话补齐。

　　老板娘看见变了样的人，忍了又忍，耐不住好奇问：“你们干嘛去了？”

　　“别提了，扫了辆共享单车，骑沟里去了。”江源脸不红心不跳，试探性朝屋里掠一眼，一堆脑袋齐刷刷往下低，“……”

　　“我儿子幼儿园就会骑自行车了，你还能骑沟里去？”

　　“那带辅助轮儿的谁不会。”江源该死的胜负欲一下上来，“我这么大能骑带辅助轮的吗？。”

　　“错了。”宋安澜说：“刚才高估你了。”

　　“…………”

　　老板娘颔首，替宋安澜打抱不平：“就是，看给你朋友撞的。”

　　“……”

　　宋安澜又附和：“是该从基础练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