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凶》长忆诗

1、第 1 章

　　“宋同学，我喜欢你。”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这阵凉而柔的春风，仿佛把两人带回午后。

　　宋安澜刚从厕所里抽烟出来，跟学生会长打了个照面。

　　心口下意识抽了下。

　　学生会长谢行知出了名的制冷空调，成绩优异家境好，长相还出了名的犯规。

　　除颜值外宋安澜完全是他的相反面。

　　老师和主任每次教训他，挑出来的对照面除了他就没别人，宋安澜第三次听见这位学神的名字时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想法。

　　想揍他，揍死他，揍得他不敢爬那么高，揍得他凤凰变山鸡。

　　每次被训完他就带着一身杀人戾气，势必把他们嘴里的模范好学生变成过去式。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自己傻逼，去把人莫名其妙揍一顿，不是他的风格。

　　片刻惊心后宋安澜反应过来，怎么说按照他在二中的地位，是谢行知怕他才对。

　　没什么表情看他一眼，闻见什么神色微变，少年肩膀宽直，往门那一站就没位置出去。

　　“你他妈让不让？”宋安澜阴鸷地开口问。

　　他唇齿轻启，冷冰冰地说：“宋同学，我们谈谈。”

　　宋安澜对这句话的定义是约架，每回有人找他约架几乎都落不下这句，平时自己也没少用。

　　早就想打了，趁早，他天助我也的想。

　　宋安澜冷冷“嗯”一声，手机在兜里震了下，在厕所揍得他想死的想法被他暂时按下去。

　　“现在没空，下午旧校区别迟到。”

　　午休还在跟女朋友发消息，下午人家长就到学校里，在办公室撒泼打滚说宋安澜威胁她女儿，逼她在一起。

　　这种父母棒打鸳鸯的场面已经上演过十余次，不知道是谁看他恋爱不顺眼，天天拍匿名照片举报。

　　主要每个还都能准确找到父母发去照片，真特么变/态。

　　宋安澜早恋黄主任管不住，但每次家长闹学校里来，会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装腔作势。

　　这种情况，折衷的办法只有分手。

　　他保持着懒散站姿，却出乎意料地被对方母亲呼呼扇了两巴掌，骂宋安澜不知廉耻，一点不负责。

　　黄主任立即拦住对方，和气道：“哎呀，小孩子懂什么。”

　　“负责是从小就该知道的，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他又没爸妈。

　　“……”

　　男生憋了一肚子火，就等待会儿全发泄给某人，势必一拳给他抡棺材里。

　　其实他来早了，谢行知按时赴约，被宋安澜绷着司马脸骂了几句没有时间观念的话。

　　旧校区是报废的C字楼，墙面脱落，年代感十足，比他在住的老街楼房还感人。

　　他漫不经心站起来，揍这种傻书生，根本不用什么力气，一拳就给他打服。

　　“宋同学，我喜欢你。”

　　“……”

　　宋安澜抬起来的脚跟又落回去，瞬间哑火。他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也不少像他一样脸皮厚面对面会晤的，但——

　　被男的表白还真他妈是第一次！！

　　“你…你…”宋安澜百思不得其解。

　　噎了一阵，愕然道：“你认真的？”

　　闻言，谢行知面不改色的继续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

　　草……

　　喜欢——

　　很久了？？

　　“你…”宋安澜觉得自己的应对能力还是很强的，起码朋友们也这么认为。

　　“希望……”

　　“打住。”宋安澜迅速打断他，片刻才支支吾吾说：“我不是txl。”

　　他不自然地偏头，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但我不会举报你。”

　　光想想都他妈丢人，举报屁啊，何况谢行知板正的让人宁愿相信是宋安澜勾引他，谁会信谢行知是txl？

　　这么罕见的取向也让他遇到了，真他妈是林子大了。

　　宋安澜又小心翼翼睨他一眼，看他不动，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然后刻意绕了个大圈走。

　　——

　　“宋安澜你他妈受死吧！”江源操作人物从屋顶跳下来，意料之中被宋安澜反杀。

　　“……”江源焉回去，很不爽地喃喃：“这都能反应。”

　　操作，表情，状态都跟平时没区别，但江源多看他两眼，还是看出不对。

　　他轻佻道：“怎么？因为分手不开心？”

　　“靠！真的假的！”含着糖的女生闻言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惊奇地问。

　　女生叫唐韵，短发里一层银灰色挑染，初中就跟江源他们玩，当初校外单挑五个持刀混混一战成名。

　　“可能？”宋安澜冷声说，顺便把躲在角落准备偷他的江源收割。

　　“我脚步都没漏！”江源腾地而起。

　　“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呼吸。”

　　“？？？”江源倒吸一口气，敢怒不敢言，“你他妈……”

　　江源坐下来，开始新一轮PK，话题又折转回来：“那你今天怎么了？”

　　良久。

　　“谢行知跟我表白了。”

　　宋安澜压根没想着瞒，打算从网吧出去后再挑个时间告诉他们。

　　江源眼睛夸张地睁大一圈，两人都像被人葵花点穴手了。

　　屏幕上的人物被宋安澜打成盒子。

　　“真的？”

　　好久才听见两人几乎叠加在一起的声音，尤其江源那嗓门，周围人都看过来。

　　就知道会这样才他妈想去外面再告诉他们。

　　“激动个屁，你没被表白过么？”宋安澜烦躁地拧眉问。

　　“被谢行知表白，还真没。”江源故意挑重点似的戳他。

　　宋安澜啧一声，抬脚在他腿上一踢。

　　“唉，那你答应了吗？”一股淡淡的草莓味飘过来，声音带着柔和的黏腻。

　　“我干嘛答应？”宋安澜神色淡然。

　　江源拿了根薯条叼着，模样吊儿郎当，不修边幅，“你不废话吗？宋安澜能是txl？”

　　唐韵啧了声，“我就好奇，说不定宋安澜就吃那颜呢？”

　　公认的在宋安澜这确实抗打。

　　他下意识回忆了下，少年背光而立，碎发被夕阳镀上金边，肩背宽直，那张脸矜贵冷酷。

　　“帅是帅。”宋安澜顿了顿，替他惋惜：“就是太帅了。”

　　“……”

　　“靠，这是什么意思？”江源笑了，嚼着薯条问。

　　这是优点的意思还是缺点的意思？

　　“太帅了抢手。”唐韵解释道。

　　“还有个致命弱点。”

　　“什么？”两人同时问。

　　“男的。”

　　“……”

　　江源嘴角抽了抽，冷不防被宋安澜击杀，散漫慵懒的声音飘过来：“没意思，菜比。”

　　“？？”

　　电脑屏幕是结算画面，定格在宋安澜建模帅气的结算POSE上。

　　“…………”

　　他拎起椅子上的外套说：“还有约。”

　　“一起啊。”江源又拿了根薯条塞嘴里，拎着唐韵的后领就要跟过去。

　　“跟邵凯约，你去么？”唐韵似笑非笑地说。

　　衣服耷拉下来，江源默不作声重新坐回去。

　　“你们认识的时间比宋安澜还长，怎么闹掰了？不合理啊。”这个问题问了很多次，江源都是搪塞完迅速找个话题盖上，这次也不例外。

　　“能怎么闹，就那么闹呗。”他迅速开了把游戏，“别打扰我，我玩游戏了。”

　　唐韵：“……”

　　邵凯是邵家的独生子，平日娇纵，拥有自己的独栋别墅，几乎每个月都会开别墅派对。

　　朋友包括但不限于校外混混，纨绔子弟，学习半吊子。

　　宋安澜踏进来，几乎都是熟人面孔。

　　“宋安澜，这！”邵凯光着上半身，脖子和锁骨处有两抹刺眼的红唇印，薄肌在彩色绚烂灯光下性感十足。

　　“……”

　　好放荡。

　　“妈的，我输的衣服都没了你才来。”他声音高扬，轻狂不羁。

　　客厅很大，暖气开得很足，人群熙熙攘攘，英文歌声震耳欲聋，烟酒味混杂在鼻周，对烟酒不碰的不太友好。

　　邵凯身边留了个很宽的位置，专门留给他某个姓宋的，脾气差爆的朋友，甚至比预留的还能再坐个人。

　　“这也是输的？”宋安澜指指自己的脖子，轻蔑地扬扬眉尾。

　　“这他妈奖励。”邵凯坏笑道。

　　宋安澜似笑非笑，习以为常地颌首。

　　“今天怎么这么晚？”邵凯凑过去问。

　　“跟江源在网吧待了会儿。”

　　身边人明显怔了下，片刻才撞身边的男生：“给我兄弟倒酒啊，喝傻了？”

　　“宋哥喝酒。”

　　“喝喝喝。”邵凯手里的酒杯匆匆撞了下面前刚满上的酒杯，酒水带着泡沫荡漾出来。

　　邵凯仰头闷酒，杯子被他粗暴地“砰”一声砸桌上。

　　“……”

　　“宋哥，抽烟。”

　　宋安澜睨一眼身边人递过来的烟，是自己平时抽那一款就接了。

　　刚点燃，就见邵凯弯腰看一眼他满当当的杯子，然后偏头不满地问：“宋安澜，什么意思！”

　　后者无奈地勾起笑，夹着烟的手去拿酒杯，敷衍碰了下空气，一饮而尽。

　　“这还差不多。”邵凯满意了，高呼：“喝酒就他妈得一杯干！”

　　男生站着，拿起刚满上的杯子，“干！！”

　　宋安澜刚吸一口烟，就被人粗鲁地搂住肩膀，比空气中还馥郁的酒味飘过来，有点难闻。

　　“宋安澜，你今天不是分手了么？我再给你找一个。”

　　歌声太大，邵凯几乎在他耳边尖叫，吵得宋安澜耳朵有点疼，显得他的亢奋轻狂更鲜活。

　　视线扫一圈，最后指着大屏幕前正在唱歌的女生：“潇潇，喜不喜欢，大校花，在一起倍儿～有面！”

　　宋安澜看她片刻，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但是太好看，抢手。

　　宋安澜不说话，邵凯就换个人。

　　“张大美女，腰那有个蝎子纹身，贼性感，就是没上学了。”

　　“那区（ou）皎然，又白又高，又瘦又漂亮，打游戏还特牛逼，势均力敌，喜不喜欢？”

　　那人还是没说话，默默抽烟。

　　“你他妈怎么这么挑啊！”邵凯视线笼统在大厅扫一圈，绚烂的蹦迪灯下已经找不到宋安澜受众目标，干脆摔手罢工，像块豆腐一样瘫在沙发上。

　　潇潇歌声纯洁好听，正在唱《Love Story》

　　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

　　邵凯刚要闭眼享受，蓦然——

　　“唉唉唉！去哪？！”邵凯突然喊停一个刚要走的人。

　　“刚开学，明天还得上课，真得走啊哥。”

　　“来来来，把这半瓶干了就走，不然下次别来了。”邵凯喝高了，脾气比平时还爆，义不容辞。

　　半瓶酒一下就见底，他小意思地看邵凯一眼。

　　“可以啊。”邵凯轻挑眉尾点头称赞。

　　男生敷衍道：“谢谢夸奖，真要走了，拜拜。”

　　“好，慢走啊，要不要我让司机送送？”

　　“不用，谢谢邵哥。”

　　邵凯焉焉地垂着眼皮，靠回去喃喃自语：“要不是天气还凉，就开泳池派对了，还能看看美女养眼。”

　　“……”宋安澜终于动身站起来。

　　“干嘛？”

　　“想安静点。”

　　“……”

　　宋安澜刚在院子里站定，烟还没点上就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寒天中盯得他后脑勺发毛。

　　他凭感觉看过去，一个女生靠着不知道谁的机车，戴了鸭舌帽，正偏头看他。

　　“杀人了？穿成这样。”要不是看见女生熟悉眉眼，他报警前还得把她揍一顿。

　　女生含着烟走过来，“不玩了？”

　　女生叫蒋虞。

　　“怎么不进去？”

　　“吵。”她简单说，“你呢？要走了？”

　　宋安澜懒得搭理她，低头点燃嘴里的烟，冷声反问：“穿成这样，被前男友追杀了？”

　　女生瞪他一眼，“我前男友不是你么？”

　　“放不下？”宋安澜挑眉唏嘘，“你都是我的前前前女友了。”

　　“闭嘴吧。”女生恶狠狠说，最后有点不甘地骂：“死渣男。”

　　宋安澜觉得自己不归属渣男或是海王那一类，恋爱都是专一用心的，女生要的都给，再贵也买。真要说缺点，那就是没真心。

　　起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后来越谈越像是在做任务，不光是他，女生也能看出来。

　　有人出来，蒋虞朝门里看一眼，看见里面乌泱泱的人，进去的欲望一瞬间彻底消失。

　　宋安澜没什么表情地别开视线，“怎么不叫唐韵一起？”

　　“她要跟江源玩游戏。”女生抱胸，表情似有似无地闪过一丝厌恶烦躁。

　　宋安澜预感她要大吐苦水，一只烟没抽完丢下一句“再联系。”匆匆离开。

　　回到家里，宋安澜习惯开夜灯，溺在昏暗的环境里。

　　父母离异后，两人各奔东西，他就自己生活。每月打的生活费他都没用，存在卡里，准备根本用不上的时候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平时他会去地下拳馆里打打拳，解决生活开支。

　　住的地方不大，每个月算上水电也才五百块。

　　对于他一个人来说，空间不仅够用，还有点多余，他也不爱放装饰，以至于整个房间看上去空荡荡，没有生活气息。

　　江源发了几条消息，只看不回，平时也只会挑几个必回的回复，今天没什么值得回的。

　　开始江源会痛斥他这类行为 ，几次痛斥无果后就妥协了。

　　男生整个人躲在烟雾和昏黄里面，他微仰脑袋，下颌脖颈紧绷成一条流畅完美的线，性感诱人。

　　叮咚——

　　叮咚——

　　宋安澜举起手机，微眯起眼。

　　刚才分手了一直忘记拉黑的女生现在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说了些对不起，不分手之类的话。

　　宋安澜面不改色，引用几句渣男标志性的话术，就把人扔进小黑屋。

　　他像个填不满心里空虚的“渣男”他自认为那种空虚感是能用这种情感填充的，然则又并非他此时生活的刚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