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告白》随楹

5、05

　　时间慢慢递进，温度慢慢变冷，时间从10月来到了11月，从那天之后，杨芊行一做完疗程，就想去找徐杭，他们之间也越来越熟了。
　　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在一次，徐杭给她送了一个小玻璃瓶，是他自己制作的生态瓶，是他托赵远之从学校带来的，那天打电话，在赵远之刨根问底之下，徐杭最终告诉了他自己出车祸的事情。
　　但是他也告诉了赵远之，表示自己不想让祝嘉知道自己出车祸这件事。

　　赵远之刚开始还问为什么，徐杭不想让祝嘉担心，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爱慕祝嘉很久了，本就不自信的他，喜欢祝嘉也是一场暗恋，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样子，更加不希望她以同情、怜悯的目光看待自己。
　　所以，他选择隐瞒。
　　赵远之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再多问，他还提出要来看他。

　　徐杭同意了，托他带了一些东西，他车祸之前很多必须品都是术后买的，他还有一些东西是自己宝贵的，留在了宿舍。
　　送给杨芊行的生态瓶是他高中时做的，小巧方便携带，而且还挺好看的。

　　想起杨芊行送给自己的那个晴天娃娃，他想用这个做给她的回礼。
　　杨芊行收到生态瓶时，感到很惊喜，她在初中时，就特别喜欢生物这个科目，中考时生物仅差三分就满分了，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但是意外的大病降临她身。

　　她没有能去报到，而是北上来到杭市，进行治疗，她曾在无聊的时间里自学高中生物，有所了解。
　　小小的玻璃瓶里是一个小小的生态环境。
　　透明的玻璃装着大自然的颜色。

　　“这个我特别喜欢，我也了解过，也曾经想尝试自己做一个，奈何，算了不说了。”杨芊行看着生态瓶里面的景致，笑得眉眼弯弯，说到后面的时候，眼神黯淡了几分。

　　徐杭自然不知道她的神情，他看不见，听见她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开心，便就放心了。

　　她喜欢就好，徐杭对她说：“喜欢就好，这个是我高中时期制作的，到现在还是依旧的好看，只不过我看不到了。”
　　徐杭说的话很轻，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他语气中的失落和无奈让杨芊行有点难受。

　　杨芊行不愿意去触碰他伤疤。
　　徐杭却主动地转移了话题，他说道：“对了，认识了这么多天，你的年龄我还不知道呢。”

　　杨芊行的声音让他听起来觉得比自己小，确实没有错，他比杨芊行大一岁。

　　徐杭的生日在兰月之期，而她在葭月之末。
　　他比她大一年零四个月。

　　而这个月正好是十一月，今天是二十六日，距离她的生日还有四天，她未曾想过徐杭会问自己的年龄，所以她切实际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04年的，是今天二十六号了，还有四天。”
　　徐杭想过她的年龄，他一直觉得她比自己小，没想到真猜对了。

　　不过只是小四个月。
　　“你生日在这个月的三十号？”徐杭听她说还有四天，他想也没想就问了。
　　杨芊行轻轻“嗯”了一声，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那你得叫我哥哥，比你一年零四个月的哥哥。”徐杭笑着对她说，原本是逗逗她的。

　　却没有想到，杨芊行很自然地喊出来了：“徐杭哥哥。”
　　徐杭听到这一声徐杭哥哥，有种如遭雷击般震撼的感觉。
　　他动作一顿，愣住了。

　　原本就逗逗，没想到她真的叫了。
　　杨芊行没注意到，她顺势问了他的生日：“徐杭哥哥，你的生日在七月吗？几号啊？”

　　他说他比自己大四个月，那就是在七月了。
　　“三十。”和她一样，在三十，在月的末尾。

　　忽然又想起来，她的十八岁生日好像只能在医院里过了，脑海里想着该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给她，或许自己就是她在医院里唯一的朋友。
　　杨芊行默默记下了他的生日，如果可以，她想陪他过一次生日。
　　这天他们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出生日，也是这次杨芊行对他的称呼变为“徐杭哥哥”。
　　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但加上哥哥两个字的她顺口了许多。

　　……

　　徐杭带她即将过生日的这几天里一直思考要送她什么，成人礼不能太过于敷衍，但是自己又双眼失明，很多事情都做过，他越发讨厌这样的自己。
　　也因此心里的疾郁越来越严重，让他常常整夜都睡不着，只能服用医生开给他的少量安眠药，这才能使他入睡。
　　也是因此他才会拒绝祝嘉和其他同学的看望，尤其是祝嘉，他没有勇气地再次站到她面前。
　　住院这么多天来，他多次有伤害自己的冲动，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了抑郁症的病状，他的病又开始复发了。

　　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让徐杭对自己的病更加的痛恨，也更加地讨厌自己，他想，自己真的该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长的时间，或许是五分钟，或许是半个小时，或者更短......
　　活下去的欲望越来越渺茫了。

　　到了杨芊行生日这天，她并没有打算过生日，她也过不了，因为病情原因，不能多吃甜食，甚至不能吃。
　　她的饮食管控很严，她也不奢望自己能收到什么礼物，在这里她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只有徐杭，何况因为自己的病情，父母已经快花光全家的积蓄。

　　她和徐杭有着一样的想法，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仅是因为病痛带来的折磨，也是因为自己成了父母最重的负担，如果自己没有这场病，他们也就不用那么含辛茹苦。

　　但是到了生日这天，母亲送给了她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是杨母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没有花多少钱，杨芊行见到是围巾时，很欣喜。

　　远在广州的父亲在厂里给她打电话视频，祝她生日快乐，杨父满脸的尘灰，看起来甚是疲惫，但是他对着杨芊行展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给杨芊行网购了生日礼物。

　　“我们芊行一定会好起来的，等芊行出院了，爸爸一定带着芊行出去吃大餐，再给芊行过一次像样的生日。”

　　杨芊行坐在轮椅上，举着手机，杨母站在她的身边，用手轻轻隔着帽子抚摸她的脑袋也同样露出微笑。

　　他们都在扬着微笑，眼里却含着泪，他们都知道这个承诺是一个能否完成的未知数。

　　杨芊行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强忍着泪水，他们真的太辛苦了。
　　因为自己。
　　杨芊行努力回泪水，叮嘱父亲别那么辛苦。

　　十一月在到末尾，她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杭市的天气也越来越寒冷，徐杭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自己曾经动手做的水晶球。
　　他原本是想给自己留做纪念品的，但是由于自己身体的状况，无法为她挑选礼物。

　　这个水晶球是他最喜欢的，也是他做得最久的，花费精力最长的，水晶球里是秋天的景象，枫叶落满街道的场景，他告诉杨芊行自己偏爱这秋季的枫叶。
　　而杭市正好是因枫树得名的一座城市。

　　每年的秋天降临，街道边上种的一棵棵枫树，枝头的枫就染上了它们秋天特有的红色，红艳艳的颜色，像极了火红色的夕阳。

　　水晶球是上次赵远之来看他，他托他带来的，这次还是要送给杨芊行。
　　他将水晶球送给杨芊行，在看见水晶球的第一眼，它就已经被这精细的做工给惊艳到了，还以为这是他买的，直到徐杭对自己说是他以前做的。

　　她真的很佩服徐杭，他还怕自己不喜欢，怎么可能，收到这样的礼物实在是万分感谢。

　　他祝她生日快乐：“十八岁生日快乐，芊行，祝你早日康复。”
　　杨芊行看着捧在手里的水晶球满眼的喜欢，抬眸看他：“谢谢徐杭哥哥，这个礼物我真的特别喜欢，也特别感谢你。”

　　话落，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随后开口问他：“徐杭哥哥，你什么时候出院呀？”
　　徐杭出了双目失明，其他的指标都挺健康的，他的手也拆了石膏，已经能正常活动了。
　　她曾经也问过，他的双目什么时候能进行治疗，但是都被他没有被她一个准确的回复。
　　杨芊行虽然不舍得他离开，但他更想让她健康，健康的出院，最好以后都很少来医院。
　　至少不想让她和自己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痛苦的尽头。

　　徐杭被她这一问给问住了，他没打算告诉她，自己将要转科的事情告诉她。
　　在上次进行治疗心理的他，再次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必须在医院进行治疗，可是他手头上的费用不多原本打算放弃，那起逃逸案件，逃逸的男子至今还是没有下落。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多年未联系的姐姐给他打了电话。
　　父母离婚之后，他就和姐姐隔断了所有的联系，徐母不想让徐钰和徐杭有任何的来往，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告诉徐钰他的联系方式。

　　徐钰告诉他，在徐母和他通话时恰好被她给听见了，知道他的情况之后，她自己问了徐母很久，每天都在问，近一个月的时间，她终于逼问出来了，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徐钰很担心他，问他病情有没有好转，徐杭刚想说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走进病房对他说的话不小心被徐钰给听去了。
　　关于他心理治疗的情况。

　　主治医生不知道他在打电话，说了句“打扰了，你先打”便出去了。
　　“如果没有被我听见，你是不是要骗我说，你的病好了？”徐钰声音里透着责备和担心。
　　徐杭不语，她猜中了他的想法，他不想刚联系上，就又给他带来麻烦。

　　徐钰已经成家了，和丈夫一起开了一家小店，生活过得还行，但是店里很忙，各种资金周转不是很过来。
　　他不想成为姐姐的负担。
　　但是徐钰执意要给他费用治疗，还说要过来看他，徐杭再次拒绝，他不想给她看到自己这样子。

　　她不知道他出了车祸，只知道他受了伤，不知道他双目失明，徐杭更不可能告诉她，本来钱就不够，他已经太麻烦她了。
　　所以他选择隐瞒。

　　从失去眼睛的那天起，徐杭的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他，连一日三餐都是护士站的护士们实在看不下去，给他从饭堂带回来。
　　徐钰远在北方，来回就要买机票，不便宜，他不想她花那个钱。

　　所发生的这一切，面对杨芊行的问题，他又一次选择了隐瞒：“医生还允许我出院呢。”
　　这是事实。

　　他还是没有肯告诉她自己要转病房的事情，他不想被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有心理问题的人。
　　杨芊行得到回答后，她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离开而感到开心，怎么会开心呢？

　　她只希望他能快点康复，如果有机会她想看一看他的那双眼睛。
　　可她又自卑，不敢面对他的眼睛，因为病情的她，变得十分丑陋。
　　没有头发，没有双腿，瘦骨嶙峋。

　　问世间哪个女子不爱美，可是她的美，被上天所定义，在没有生病之前，很多人都夸她可爱漂亮，而现如今，她的美早已被上天收回。
　　她现在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