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通往繁星》鱼里江

11、第 11 章

　　车子很稳地开到了举办生日宴会的锡伯酒店。

　　司机将车交给泊车员，引着郁雾进了大厅。

　　郁雾踩着脚下亮得反光的地板，仰头全是金碧辉煌。
　　大厅里人很少，几乎只有员工在走动。
　　门童一左一右，查验着进来的宾客是否具有请柬，拥有的人可以通行，没有的人只能拎着行李风尘仆仆重新找地方。

　　郁雾提醒道：“我是不是也需要给他们验证一下请柬？”

　　“不用的，顾家的车就是最好的请柬。”司机解释道。
　　走了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一扇大门前。司机侧边停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小郁先生，进去就是主会场了。”

　　“好的。”郁雾说，“谢谢。”

　　司机颔首，后退一步，随后转身离开。

　　郁雾紧了紧手里的礼品袋绳子，深呼吸一口，走到门前，门童替他缓缓推开了门。

　　门内比门外更加璀璨耀眼，会场更是巨大，头顶的灯、四处的装饰，随便拎出去一件都是极具艺术感的作品。
　　小说里一推开门所有人都望过来的经典桥段并没有上演。
　　女士长裙摇曳笑容款款，男士西装革履绅士有礼，佳人才子们谈笑风生，没有谁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郁雾松了一口气。

　　刚松完，手机响了一声，是顾百隅的消息——
　　【到了吗】

　　不到三秒，对方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别动，我看见你了】

　　郁雾下去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

　　郁雾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动。
　　他现在的位置在门边，相对偏僻，也没有人过来搭话。
　　他不知道顾百隅是怎么一眼就看到他的。

　　很快这种“偏僻”就被打破了，会场中的不少目光渐渐朝他的方向偏移——随着顾百隅朝他靠近的步伐。

　　顾百隅站定在他面前，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神色有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淡，“来了？带你先去见爷爷。”

　　“祝顾爷爷生日快乐。”郁雾将手提袋递出去，说话跟完成任务似的，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准备的生日礼物，织了一条围巾，希望顾爷爷喜欢。”

　　“你还会织围巾？”顾百隅讶异，又说：“这么紧张做什么，礼物你亲自给爷爷吧，我现在带你过去。”

　　郁雾抿了抿唇，“好的。”

　　顾百隅转身走在前面，郁雾跟在身后。

　　看着顾百隅的背影，郁雾渐渐放松了下来，感觉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事物。
　　他看见对方挺拔的背影，比在开学典礼上还要帅气。
　　一路上不少的人人，不论年轻或是年老，不论女士还是先生，都会举杯和他笑着打个招呼。
　　顾百隅也笑着一一回应，看见女的夸“姐姐，今天的妆简直太完美了”，看见男说“xx总，最近在财经杂志封面又看见你了”……嘴甜的要命，游刃有余。

　　郁雾跟在他身后，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不多时，抵达一个偏厅，安静了一些。旁边的长台上摆着香槟树，还有各色的点心、小蛋糕和小食。

　　几个人正站在香槟树旁讨论着什么，年龄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女孩穿着小礼服，男生则是西装。
　　其中一个男生看见顾百隅，抬手打了个招呼，“百隅！”
　　随后又看见了顾百隅身后的郁雾，问：“这位是？”

　　郁雾没开口，下意识看了顾百隅一眼。

　　顾百隅：“我同学，郁雾。”

　　郁雾睫毛颤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眸。

　　那人对郁雾笑了下：“哈喽，我是Alan，都怪我在国外呆久了，不太认识这边的人。”

　　“你又不在十八中，当然不认识郁雾了。”一道女声传来。

　　郁雾抬眼望去，是顾百隅的未婚妻，苏怡佳。
　　她今天穿一身粉色的小礼服，头戴水晶小皇冠，看着像城堡里的公主。她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怀里抱着一尊莹润精巧的玉雕。

　　Alan突然两眼放光，给了郁雾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是十八中的？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你肯定是个学霸吧！”

　　“爸爸在这。”顾百隅将这只章鱼扒拉开。
　　随后转身对郁雾嘱咐：“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郁雾点头。

　　顾百隅一走，Alan立马围了过来，自来熟地搭话：“你袋子里装什么？”

　　“礼物。”

　　“给顾爷爷的？”

　　“嗯。”

　　Alan好奇：“送的什么？”

　　“围巾。”

　　“围巾？”Alan说，“很别致的礼物噢。”

　　“我自己织的。”

　　Alan瞪大了双眼，“你会织围巾？”

　　郁雾点头。

　　一旁的苏怡佳突然道：“真是一门好手艺。不比我们，只会花钱买。”

　　身旁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挑眉耸肩，都没说话。

　　“还说别人呢，谁不知道你半年前就开始找这尊玉雕？顾爷爷喜欢这些古玩器件，哪回不是夸你夸到天上去？”Alan说，“就连顾百隅这个亲孙子送的，也不比你送的讨他老人家欢心。”

　　苏怡佳微冷的神色渐渐回春，傲娇道：“也就花了一点小钱而已，能让顾爷爷开心最重要。”

　　旁边的同伴起哄，“顾百隅不会送礼怕什么，不是还有怡佳吗？”
　　“就是哦，以后可是一家人——”

　　“说什么呢！”苏怡佳打断他们，脸色微红。

　　郁雾神色淡淡的，不着痕迹地将手提袋往身后藏了下。

　　Alan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一起碰个杯吧。”

　　一行人纷纷附和，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郁雾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Alan叫了他一声，“一起来？”

　　郁雾抬眸。
　　这些人眼里带着淡淡的不情愿，可能是觉得和一个风评极差的贫困生举杯共饮相当丢面子。

　　“我就不去了。”郁雾说。

　　“怎么，看不起我们？”苏怡佳突然出声。

　　Alan看了她一眼，“怡佳？”

　　苏怡佳恢复甜美的笑容，“我开玩笑的啦，因为郁雾在学校一向很高冷，大家都说他看不起我们这种成绩不好的差生。”

　　“有吗。”Alan有些意外。

　　苏怡佳耸肩，“今天来的都是顾家的朋友，我以为他会给我们一点面子呢……”

　　“叮——”

　　话音未落，郁雾的红酒杯已经碰了过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有人突然笑出声来。
　　众人跟随他的目光，落在了郁雾握杯子的手上。

　　比起其他人优雅的举杯方式，郁雾直接用握拳的方式捏住了整个杯脚，显得突兀而滑稽。

　　“你这握杯方式……”一个男生憋着笑，欲言又止。

　　郁雾垂眸，目光安静地落在自己手上，睫毛颤得厉害，被日光和灯光分割成片片破碎。

　　苏怡佳莞尔一笑：“握杯的姿势是有讲究的，郁雾可能不了解吧。我想起我妈妈小时候还教我——高脚杯就该配红酒，就像人一样，是什么人，就该配什么人。”

　　Alan：“没事郁雾，我教你……”

　　“干嘛呢。”话音未落，顾百隅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郁雾却没转身，而是快速把手里的红酒杯放到了一旁。

　　顾百隅走近，扫了一眼几人手里的酒杯，语气微冷，“谁让你们带他喝酒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顾百隅刚才听到了多少，心虚得不敢接话。

　　顾百隅冷笑一声。

　　Alan举双手投降，“冤枉，我只是想碰个杯表示友好。”

　　顾百隅抽了个空杯，从一众醉人的红酒中挑了角落的纯牛奶，倒了小半杯，转身递给郁雾，“你喝这个。”

　　郁雾没接。

　　顾百隅：“不是要碰杯？碰吧，碰完我带你去见爷爷。”

　　郁雾顿了几秒，“……我不太会用。”

　　顾百隅抓住郁雾的手，将杯子塞进他手心，然后握拳一般捏紧，“杯子而已，怎么方便怎么拿。”
　　然后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握杯的姿势和郁雾一样。
　　见郁雾发愣，说：“想学他们握杯的姿势吗，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那姿势我不喜欢，累得很。”

　　郁雾看着杯子里纯白的牛奶，半晌，摇头，“不学。”

　　“好。”顾百隅转身，对那几个人说：“来吧，碰。”

　　苏怡佳笑了笑，“用牛奶吗？这可是红酒杯哦。”

　　“你要是馋了就自己倒。”顾百隅说，“没谁规定这杯子只能装红酒。”

　　苏怡佳小脸刹白。
　　余下几人神色各异，都略带尴尬。

　　Alan率先举杯，随后其他人才讪笑着，跟着举了起来。

　　郁雾握着杯子，将纯牛奶喝了干净。

　　随后郁雾跟着顾百隅去见了爷爷。
　　老爷子人很亲切，拉着郁雾说话的样子很像外公健康的时候。

　　见完面，顾老爷子上台讲了几句话，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窗外的日光倾斜几个度，隐没于群山之中，黑夜不知不觉间降临，酒店华灯初上。
　　而这场生日宴会远远没有结束，毕竟是难得的社交机会。

　　郁雾坐在小桌子旁默默填饱肚子，顾酿云坐到他身边。

　　郁雾吓一跳，噎住了。

　　顾酿云笑着拍他背，“我有这么吓人吗？”

　　好一会儿，郁雾终于缓过来了，“……酿云姐。”

　　顾酿云抱着一瓶红酒，说：“顾百隅在那边陪爷爷呢，我溜出来了。”

　　“好的。”郁雾点头，想了想，补了一句，“我不会说的。”

　　“真乖。”顾酿云说，“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一晚上杯子里只装纯牛奶，别人问就说喜欢，一点规矩也没有。”

　　“他还没成年，不能喝酒。”郁雾说。

　　顾酿云笑了声，“你倒是替他说话。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偷跑出来？”

　　郁雾看她脸色酡红，神色恹恹，问：“你心情不好吗？”

　　“是啊，”顾酿云抱着瓶子又喝了一口，“因为他没来，我给他发了请柬的……”
　　她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不过不来也对，这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呢，不来也好，不来也好。”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有点想他。”

　　一看就是失恋了。
　　郁雾嘴笨，想了半天，用盘子捡了两块粉嫩的小点心，“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顾酿云一下笑了，捏了捏郁雾的脸颊，“可爱死了小郁。”

　　郁雾耳朵微微红了。

　　顾酿云看着他，突然道：“顾百隅那臭小子真有福气啊。”

　　郁雾一愣，“什么？”

　　顾酿云：“没什么。”
　　她振奋了一下精神，问：“你说有人想见我，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