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的最后三十三天》黄浦江在逃鸽子

3、遗迹

　　在电影结束的时候，里面地球上美好的画面戛然而止，也许对于过去末日灾难发生之前的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电影的结束，到对于像秦臻和邓慧这样在末世之后出生并生活在地球的人来说，却是有不一样的滋味。

　　邓慧心中预想的最可能的是，在自己拍秦臻肩膀唤对方后，对方转过头来自己看到的会是对方茫然的，恍若被抽掉灵魂的眼睛。这也是很常见的故事桥段。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秦臻看起来完全是很清醒的样子，甚至还有精神被吓得兔子跳。

　　虽然她在拍对方之前就做好了避开要避开的动作，甚至因为已经做好了要远离的姿势，邓慧的身体以一种外人看来奇怪的向远离秦臻的角度倾斜着。但即便她有些心理准备，她还是被秦臻突然而来的兔子跳惊了一下。不过与其说是被吓到，不如说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也许她在对方要转过来的一瞬间，无论面对的是什么都是要跳开的。从邓慧一方最直接的原因来看，她自己是因为对方像兔子一样受惊跳开，而也像是野兔受惊一样跳开。

　　见到这样正常的秦臻，邓慧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刚才多么地担惊受怕，她到好，明明没什么事的样子。

　　经历了刚才突然忘掉同伴，和突然忘掉危险一般对是不是喷发的白色汽柱诡异地着迷地事，秦臻不禁有些后怕。面对着同伴生日地质问，她有些心虚地讪讪说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你还有脸问？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刚才在干什么？叫了你很多遍你都不理。”邓慧依然没好气道。

　　面对对方的责备，秦臻眼神有些飘忽，她很想将刚才的事就此揭过，为了不让她们之间友谊的小船就此打翻，于是她随口撤道：“一定是我刚才吸入了过多从地底冒出来的有毒气体，所以才做出了之前的行为。”本是随口找的借口，秦臻甫一说完就像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陡然抬眼看向对方，对方的脸上也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很明显，对方也意识到了那个问题。她们连忙查看身上的空气检测装置，果然显示空气里的有毒有害物质超标。

　　她们两人很快就回到不远放随身物资的地方，拿出防毒面罩带上。本来她们搭乘这架运输地质检测人员的飞行器来到这片火山活跃的区域的时候，在做好位置标记以便到点的时候回到原处再搭乘他们的飞行器还回去。然后就在她们放置随身物资的地方用手中便携的检测装置测试了目前她们放置物资地方的空气质量，那个时候，检测装置显示的是那个位置的空气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她们也就放松了警惕。

　　当时她们见检测结果没有问题，秦臻率先开口道：“看来没问题，那防毒面罩可以不戴了吧？”她说着就随手取下了从下飞行器之前就戴好的防毒面罩。虽然邓慧取下面罩动作相比于秦臻来说似乎显得迟疑了一下，但显然她也是相当赞同同伴的做法的。她们说是臭味相投也不过如此了。如此心大，还能在这末世平安长大也是奇迹了，或许说是奇迹也没错，毕竟对于她们来说杨主事就是那个奇迹，多次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在各自吞了一片事先准备好的特效解毒片之后，她们面罩后面的脸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现在离回去的飞机来的时间还早啊。”秦臻率先打破了沉默，弱弱地说道。

　　“要不我们继续从这里徒步到火山口的计划？”邓慧似乎是消了气，语气也变得十分平和下来，说出的提议正合她意。

　　于是她们两个人就顶着先前嫌麻烦不愿意戴的面罩，继续向耸起火山口深处走去，因为她们要去看赤红色的岩浆。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其实那个地方已经相当地危险了。

　　她们就这样趟着厚厚的黑色灰砾继续往火山口走去。在走到路程的一半的时候，秦臻就感到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感觉像是什么管状物，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造物，她本可以不在意地就此走过，但她偏偏要将脚下的那个东西扒拉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秦臻也是这么做的。发现踩到东西，弯腰下去扒拉，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在作为旁观者的邓慧看来没有一丝的迟疑。似乎是对于自己发小的这种抽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并没有急于问对方发现了什么，而是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了一层平和得体的微笑，看向对方的目光就像一个宠溺自己孩子的老母亲。这种诡异的样子显得她十分老成，而明明她和对方是同龄人来着。

　　事实上她的确对秦臻这种不着调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她和秦臻都是她们那片聚集的地下城里有名的神经粗大的人，但相比起秦臻那种见到什么让她好奇的几乎都想伸爪子的样子还是稳重多了，直观来说，就是比秦臻在末世的恶劣条件下生存几率能高点。毕竟以秦臻的手贱程度，是个人都要担心她会分分钟送掉自己的小命。

　　而且，秦臻她总是关注莫名奇妙的人和物，还有异常刁钻的细节。有时候明明在其他人眼里是很无聊很普通的东西，她也往往如获至宝，像对待一个稀世珍宝或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事物一样展露出极大的兴趣，尤其是有关于地球发生大灾难前的东西，总是有回到过去的幻想。她出生在地球已经长期处在炼狱状态的22世纪末，没有经历过那个在现在看来完全是一个大花园的世界，那个在秦臻眼里到处都是明媚阳光，鸟语花香和和平友善的世界。战争，疾病和各种自然里恶劣的生命禁区，秦臻不是没有从关于过去的文字和影像里了解过，但都被她有意忽略了。关于大灾难前的世界，一切的阴谋与冒险，困苦与挣扎由于时间和距离上的悠远在秦臻的眼里也变成了艺术的体裁和载体，是一个让人伤心和感动的故事，就像听一首歌，看一场电影和记录片，读一段文字一样。灾难之前的地球已经离她很远了。

　　在过去有一次，从小对秦臻和邓慧颇多照顾的杨主事让当时十五岁的她们在行动队里接受训练。在接受一个只带简易的随身装备穿越一个复杂的地形的时候，她们眼前飞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像这样的垃圾残片在地面上的时候她们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了。于是在被这个东西晃过眼睛惊了一下之后，邓慧调整了一下步态节奏就想继续前进，岂料就在她跑出几步之后，她发现身边同伴的身影并没有跟上来。她只得停下来看对方是怎么回事，在艰难的顶着背上相当可观的负重转身之后，就看到自己的同伴秦臻似乎在盯着什么入神，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顺着对方是视线望去，看到的是远处的一堆废弃的大灾难前夕的一些遗迹。

　　邓慧看到这个，心里想的是对方一定又是因为这些东西又想起了她父母的事情，毕竟她的这个发小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流露过对大灾难前的世界的怀念和憧憬，甚至可以说是渴望回到过去？而且她父母的事……

　　她本不忍在这个时候打扰秦臻，但时间紧迫完不成训练任务可是要被被罚的，她可不想让杨主事失望。而且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她被这么重的装备陪对方站在这里实在要撑不住了！

　　邓慧忍不住出声问对方在找什么，对方回答的是，她刚才似乎是看到一只灰色的小鸟飞过并隐没到那个位置去了。邓慧听到对方的回答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疯狂输出道：“什么灰色小鸟，你不会是在说刚才那个灰色不明碎片垃圾吧？那个东西到底哪像小鸟啦！而且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什么小鸟！”

　　那个时候，秦臻没有回应她的话，只径自走向她所说的小鸟消失的地方，邓慧本想阻止她去，岂料自己想抓对方的胳膊却抓了个空，而且对方自己说什么也不听也不不回答，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冷漠的背影。这让她有些脊背发凉，几乎疑心对方是中了邪。

　　她卸下身上的训练装备，连忙跟上去追对方，之间对方就这么顶着全副装备在一个地方蹲了下来，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邓慧见状，也凑过去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发小到底发小了什么，她看到了是一小片灰色的什么东西，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像自己往常所见过的垃圾残片，而是一团质感和形状都很奇怪的东西。那个一小片灰色的东西似乎是覆盖着一层鳞片？还有它的形状真的很像是一只鸟。

　　后来她们知道了，那的确是一只灰色的小鸟，只不已经死去了。没人知道它具体死了多久，只知道它一定死去很久了，久到它失去了自己身体里几乎所有的水分，裸露在外面的羽毛已经像鳞片一样细碎，身体也已经变得奇异地扭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被一阵狂风吹起，仿佛是又活了过来，又来到秦臻邓慧两人的面前。

　　那个时候秦臻心道，“或许邓慧说的没错，这的确可以说是来自过去世界的一个垃圾残片，只不过它是特殊的一个，是尸体。”本来像这样的小鸟，在大灾难前是随处可见的，只不过秦臻和邓慧都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她记得她们两个谁也没说话，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秦臻自己被身上所负重的东西累到爬下，她们才想起来走，不过不出意外的是，她们迟到了。

　　最后邓慧倒数第二，秦臻倒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