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的最后三十三天》黄浦江在逃鸽子

4、太阳

　　于是，邓慧就这么看着秦臻傻子一样扒拉着脚下的黑色土砾。就这样，两条直径大约一厘米的的管线就这么露出地表。

　　秦臻继续扒拉着，看到这种情景，邓慧也变得好奇起来，也开始忍不住和发小一起扒拉。只不过，她们两人扒拉了两米长也没把这两根管线扒拉到头，于是邓慧率先停手了，而坚持扒拉着秦臻在又扒拉了两米之后也停手了，因为她实在是抠不动了。

　　这时候秦臻才有气无力地讪讪开口道：“看来它还挺长。”邓慧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她。秦臻看着她们扒拉出啦的管线走势，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沿着管线延伸的方向走出几十米，然后回望管线的位置左比划右比划，挪着小碎步调整着自己脚下的位置，邓慧就这么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动作。过了好一会，秦臻似乎终于选好了地方，就在自己脚下位置的周围动手挖了起来，等她终于扒拉了好大的一个圈之后似乎终于挖到了什么，开始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邓慧觉得自己对这猴戏已经看不下去了，于是就到对方身边，看看对方到底在挖什么。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又是两眼一黑，原来又是相同的管线，也不知是兴奋什么。她斜眼看秦臻，意思大概是——你要不要给点你发癫行为的解释？

　　秦臻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妥，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兴奋的情绪，对自己的同伴邓慧说道：“因为猜到了这两根管线的分布嘛。就是自娱自乐一下。”然后她们两人就谁也没说话，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秦臻依然很兴奋地说道：“其实我想到我们可以玩一个游戏。”邓慧回道：“不是说要去看火山熔岩吗？”

　　“可以玩过这个游戏再去看嘛。”

　　“不行，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看火山熔岩。就算是要玩你所说的那个游戏，也得等看完熔浆之后再说。你知道这一天的假期有多不容易吗？在耽搁就等着错过回去的时间吧！”邓慧坚决道。

　　“你还没听我说是什么游戏，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兴趣的。而且如果你觉得没意思，不感兴趣，那游戏很快就会结束，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而如果你感兴趣，说不定就会觉得因为玩这个游戏而耽误看火山熔浆也会值得的。”秦臻幽幽得说道。

　　就这样她们僵持了一会，时间已经过去大概一个小时了。邓慧只得咬牙道：“说吧，你到底想玩什么游戏。”听到对方终于松了口，秦臻瞬间就来了精神，她兴奋地指着脚下的两根管线说：“这个游戏是这么玩的，约定一个距离，看谁更快更准确地找到埋在地下的管线，怎么样？”

　　听完秦臻的话，邓慧翻了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勉强算是同意了。于是秦臻站在刨出两根管线的地方抛了一块石头，大概三十米开外的距离。接着她说道：“我们就在那块石头的以外的地方开始寻找吧。”说着就像她自己之前那样比照着挖出的管线走向小心地寻找着目标。只是在她刚开始寻找没一会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说找到了。

　　就在秦臻一脸疑惑地走到邓慧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只是手持着探测器，指着脚下一点也没动过样子的黑色土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秦臻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这是作弊！”邓慧反驳道：“你又没说不能这么找。”听了对方这句话，秦臻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没了脾气，变得兴致缺缺。她有些丧气地说：“好啦，我们还是继续去看火山熔浆吧。”

　　于是她们有继续自己的行程，还有几百米的距离，路上免不了要聊些什么。秦臻率先开口道，“你说，刚才那些管线是干嘛用的？”“不知道。”她身边的邓慧颇为冷漠地说道，不过接着对方就顶着那依然很冷的脸继续说道：“但是我看过过去世界的某些电影里会有一些反派故意放置定时炸弹在不好拆卸的位置，主角不得手动拆弹。主角打开定时炸弹的外壳的时候，里面会有一团不同颜色的电线，然后常常在和反派对峙的时候问剪蓝线还是剪红线。我们刚才遇到的两根管线正好是一红一蓝。如果存在一个大反派在这里放置了定时炸弹，你是会剪蓝线还是剪红线？”

　　这下轮到秦臻无语了，她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额……好冷冷的冷笑话。”不过没一会，她就转换了情绪，重新变得兴致高昂起来，甚至真的开始思考起对方给自己抛出的冷笑话式的问题。就这样考虑了好一会，秦臻开玩笑道：“难道就不可以两根一起剪吗？”“不可以。”对方无情地反驳道。秦臻又道：“那不是还可以感化反派让他自己说剪那个嘛。”她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下路程的一半。

　　“那你说那些线路是干什么用的？”秦臻又开始挑起话题。

　　“不知道。”

　　“大概是大灾难前留下的东西，用来检测火山的。”秦臻自顾自说道。

　　“大灾难前离现在至少一百年了吧，又经历过火山活动的摧残，怎么可能还保持地这么完好。”邓慧忍不住反驳道。

　　“怎么就不可能？而且大灾难开始的时间距离现在还差两年才够一百年，所以你刚才说的至少一百年是不对的。”秦臻这次似乎杠得离谱。面对着这样一脸欠揍样子的秦臻，邓慧觉得自己气得头都有点疼了，她正想着该怎么将话题从那个线路上岔开的时候，突然她们听到天空中出现一阵细微的响动，接着她们的头顶附近的天空的一小块区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变得呈现一种白色里隐隐透出蓝色的感觉。

　　她们忍不住驻足抬头向那个发出响动的位置看去。只见天空的那个地方突然像炸开了几簇烟花，烟花的颜色是亮银色，在灰黑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亮眼。而之后灰黑色的天空就像是被银色火星点燃的幕布，被火焰慢慢地消解，幕布后面明亮的颜色逐渐展露出来。其实如果单论这一点来看的话，是有些像被洗洁精洗去污渍的样子。只见那个地方变得越来越白，接着她们觉得那个地方似乎白得有些发亮了。就在她们觉得那个白的发亮的地方隐隐有凝聚成一个极大的，边缘不规则球状体的时候，她们只得眯起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白色发光的物体似乎凝聚成了一个边缘规则的圆形实体，颜色也渐渐变成了红色。而勉强可以说是蓝色的天空露了出来，那个边缘规则的红色发光实体，就像是蓝灰色背景的画框里装配的巨大的红色圆盘。

　　是太阳。

　　除了那一小块地方，天空的其他地方都是灰暗的一片，而她们就像是被关外巨大的穹宇囚室里只能通过那一小块联通外界的天窗来窥视太阳和月亮的囚徒。

　　其实到现在在灾难后幸存的人所住的地下城市里都有至少一个自己的人造太阳，用以提供光源，不论是为了人们的身体健康还是心理慰藉，还是维持保存下来的各种动植物的生存需要，理论上都是足以替代真实的太阳的。但是人是一种多愁善感的动物，旧日的太阳仍然是许多人心里魂牵梦绕的存在。无论是出生在大灾难之前还是之后的人都对那个可以自由沐浴在阳光下的日子念念不忘。

　　现在还留在地球的人，怀有深深的恐惧，不仅仅是地球恶劣的外界环境和不知什么时候回到来的地球给人类的致命一击，还有失去太阳，被永远抛去宇宙荒漠的恐惧。

　　秦臻和邓慧早就听说过，有人会用这种技术来短暂地给地面开天窗。这种方法在大灾难发生之后的前期一直被被广泛使用，被当做解决火山灰问题的方法，但是效果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之后人们终于了解了地球终会被太阳系抛弃的无可挽回的命运之后，这种方法很快就被弃用了。

　　她们之前还从留下的记载上了解到当时还幸存的各国以为只要解决了火山灰的问题，地球和人类就可以再次度过难关。于是一边建造地下城市和庇护所，一边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来研究更高效的清理大气层里火山灰的方法。只是越来越频繁剧烈的地质活动而导致的火山喷发和地震让人无法忽视。最后科学家们得出了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地球要完了。不仅仅是迫于各方压力，还有自己内心信念的破灭，让那些热心地投入清除大气中火山灰的人放弃这一计划，这个计划所用制剂和方法就这样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只是到了大约一百年后的今天，即使地球大部分被冰雪覆盖，是名副其实的冰河时代，并且免不了被抛去太阳系边缘的命运，但至少地质活动变得没那么频繁了。在连日的阴霾之下人们需要阳光。

　　这种开天窗只能持续一小会，于是在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后，那个窗口就重新被阴霾覆盖。在那个窗口的最后一丝轮廓也消失不见的时候，秦臻和邓慧依然僵着脖子看了好一会，而后有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太阳，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很少有人会大费周章做这种无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