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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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的金与红不能带来鲜活的感觉，青铜人类沉重的呼吸声是神域中唯一的声响。
刻耳柏洛斯满目仇恨地瞪着艾格尼斯，浓郁的死气缭绕着这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兽，将它一点一点拖入无望之地。
随着地狱三头犬抽调力量绞杀流星神官，宙斯的残片失去压制越发活跃，它迫不及待地从寄体身上汲取每一丝养料壮大自己。
怪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下来，代表衰老的白色被毛以肚子为圆心向外扩散，脆弱、粗糙、毫无光泽，与伪身梗犬时的柔软绒毛截然不同。
刻耳柏洛斯想到了什么，它不再仇视艾格尼斯，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怪兽望向神官的眼神起了变化，充满恶意的嘲弄代替绵长憎恨。
“艾格尼斯，你为了忒提亚处心积虑，是否思考过这份忠诚源起何方？”地狱三头犬的声音已不如一开始响亮，干裂低哑的嗓音有如枯木垂死。
怪兽刻薄地说道：“人类是一个善变的种族，你连爱与恨都不能长久，仅仅只是三千年就将一切炽热爱恋都否决。”
“以你的自私程度，怎么会对流星数万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
“因为她救了我。”神官不假思索地回答。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地狱三头犬大声笑了起来，它笑得满地打滚，硕大的躯体压碎了本就岌岌可危的脆弱地壳。
岩浆组成的河流随着怪兽的动作再起波澜，汹涌的浪潮推搡着站在碎石块上的神官流向更深的地狱。
过了好一会儿，刻耳柏洛斯才停止那疯癫的笑声。
它撑着四条伶仃细腿站了起来，六只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艾格尼斯。
令人作呕的同情被怪兽投向人类，地狱三头犬假惺惺地叹息：“真可怜啊，你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充斥虚假。”
一则埋葬多年的秘闻在今天重见天日，在这个没有光明也没有繁星的地方。
刻耳柏洛斯为此准备多时。
它保守这个秘密长达几万年，只为了在今天、在此刻，给予流星和她的神官沉重一击。
“你成为神官之后没多久，欧特鲁斯便因故被深渊之女处死。”这是地狱三头犬说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乃是一个人尽皆知故事的后续，“自冥后一事起，诸神对石榴这种水果忌惮非常，奥林匹斯的宴会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它的身影。”
怪兽带着它一贯的恶毒笑容，慢吞吞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今日所有的哀求和恐吓都是为此铺垫作配，“艾格尼斯，来自冥府的石榴味道不错吧，当时你吃了多少个来着？”
刻耳柏洛斯满意地看到神官神色剧变。
——少有人知的一件事，双头犬与三头犬是一对双生兄弟，它们共享天赋、力量，和……记忆。
欧特鲁斯知道的，刻耳柏洛斯同样一清二楚。
忒提亚的恶劣玩笑通过双头犬之眼毫无保留地传到了刻耳柏洛斯脑中。
真是可怜啊。
怪兽摇晃着它长长的尾巴，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人类不可置信的模样。
神的恩赐、神的怜悯、神的垂爱，尽皆需要付出人世间最高昂的代价来偿还。
艾格尼斯濒死之时得到深渊之女垂怜，她别无选择地吃下了地下世界的食物。
从此以后青铜人类的身躯被永远束缚在忒提亚身边，成为流星最忠诚的奴隶，一生不得解脱。
这就是冥石榴，遵从主人的意志强求美满。
这就是冥府，自由是美好的奢望。
这就是深渊，强权才是唯一。
春神没能逃离的，艾格尼斯同样没有。
“瞧瞧你，为什么不戴上你那可笑的鼻子进入乐园以供诸神取乐，你是我见过最好笑的笑话。”
“可怜的青铜人类以为神之子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是个离不开你的蠢货。”刻耳柏洛斯伸长脖子凑到艾格尼斯耳边，魔鬼一样的絮语声不顾主人拒绝，一刻也不停歇地钻进她的脑袋，钻进她的心脏，钻进她的灵魂。
怪兽看着低首垂泪的神官，痛苦的味道让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它继续说道：“可这个孩子长着獠牙，长着利爪，长着一副漆黑心肠。”
“你才是那个被玩弄于鼓掌的蠢货啊，艾格尼斯。”
忍住欢呼雀跃的欲望，地狱三头犬继续煽风点火：“一个奴隶何必对主人忠心耿耿呢，亲爱的，她一直在欺骗你啊。”
“背叛她吧，背弃她吧，向她复仇吧……”
被揭露的真相残忍而狠毒，它不断摧残理智，摧残感情，摧残信仰。
人类无法承受这样残酷的现实，艾格尼斯捂着脸嚎啕大哭，血宝石从她手中滑落滚进炽热的熔岩河中，连一滴岩浆都未曾溅起，就这样沉落地狱。
刻耳柏洛斯盯着崩溃的神官目光灼灼。
对，就是这样，让憎恨填满胸腔，艾格尼斯，没有人会爱你。
它用充满蛊惑的声音说道：“艾格尼斯，我才是你最忠实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除了我再没有人会爱你。”
为你最好的朋友奉献生命吧，奉献灵魂吧，奉献你一切的一切吧。
——
悲伤啊，痛苦啊，世界永恒不变。
——
艾格尼斯趴在岩板上啜泣，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再没有力气。
刻耳柏洛斯体贴地没有打扰人类，直到它发现艾格尼斯很久都没有动静。
怪兽暗道不好，心碎而死对于神话时代的生物来说是真实存在的死法，可不是什么夸张的描述。
它伸出一根指甲小心翼翼地戳着人类，祈祷艾格尼斯一定别死在现在。
刻耳柏洛斯发誓！它可以向斯提克斯河发誓！
自己根本没用力气！
地狱三头犬惊愕地看着被切成两半的躯体，指甲上残留的血腥气新鲜浓郁，红色的血比熔岩还要艳丽。
这不应该！
它哀嚎了起来，艾格尼斯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还有谁能拯救它的生命！
怪兽凄厉的吼叫声响彻神域，甚至连外头的奥林匹克山脉也隐隐听到响动。
新月之下，夜鸦惊飞，倦鸟离林。
忒提亚搀着逃出生天的艾格尼斯站在刻耳柏洛斯的神域外，流星女神心疼地为神官擦拭烫伤魔药。
“艾妮，为什么不叫上我呀？那只死狗能有什么秘密，哪里值得你冒险。”她嘟起嘴小声抱怨道。
晚风与繁星带来怪兽临死前的不甘嚎叫，红色隙光透过破碎的空间将人与神切割细碎。
“艾妮……”敏锐的直觉叫女神察觉到神官藏在微笑之下的审视，忒提亚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忐忑地呼唤着神官的名字。
艾格尼斯看着这个由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这个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孩子。
“提尔，刻耳柏洛斯告诉了我一件事。”她不该说的，忒提亚这样信任她，担忧她。
“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她无法控制自己，怀疑的种子业已生根发芽。
“是什么？”女神已发现正是此事导致了神官此刻奇怪的态度，她一边在心中咒骂地狱三头犬多嘴多舌，一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她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格尼斯抚摸着流星柔顺的长发，烫伤魔药冰冷的滋味从皮肤一路蔓延心脏，“它告诉我，我吃过冥石榴。”
“这不可能！是谁？！”忒提亚尖叫道，是谁给她的艾妮吃了冥石榴，是谁要分开她们！
她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想要惩罚那个胆敢给青铜人类喂食冥界食物的家伙。
滔天的怒火熊熊燃烧，只要艾格尼斯说出那个垃圾的名字，她会立刻用世上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他处决他。
——直到她发现艾格尼斯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不是我！我没有！”忒提亚反应过来，女神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我从没给艾妮吃过冥石榴。”
忒提亚可以用斯提克斯发誓，自己没给艾格尼斯吃过冥石榴！
“我怎么会给你吃冥石榴！”她激动地叫喊着：“是那只死狗乱说，是它故意挑拨我们！我一定要宰了它！”
流星抄起魔杖，气势汹汹地往旁边已然半残损的神域中走去。
泪水从艾格尼斯的眼眶无声垂落。
是的，忒提亚没有喂自己吃过冥石榴——只是冥石榴。
流星神官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满是熔岩的神域中脱离之后尚还带着温度的柔软手指轻轻抓住女神手臂，她仔细地为女神拢好飞散的长发，“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在今夜将一切温情脉脉都毁灭。
“艾妮，求你。”忒提亚停下脚步，她放下神祇高傲的尊严，满眼恳求地看着自己的人类，“求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喂你吃过冥石榴。”
两双含着泪的眼眸是如此相似，假如今夜未曾到来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她，”低沉的男声从高大的杉树顶端传来，红眸的不死者一跃而下，森冷寒意随着不速之客降临，摧毁一切伪作的宁静，“虽然没有冥石榴，你却给她喂食过塔尔塔洛斯花园中的葡萄籽。”
“闭嘴闭嘴闭嘴！”忒提亚高声厉喝，一连串的绿色光芒从魔杖中飞射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 4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