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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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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皇阿玛派我跟着四哥到热河办差,一时走得太急,没能跟静月说一声,不知她会不会每天都去教堂等呢?若她会去,一定会生气吧,毕竟是我失约了;若她没去,她是不是没把我放在心上呢;或者,她去了一两天,发现我不再出现,会不会以为我不理她了,便再也不去教堂了呢?
虽然一直身在热河,可是这几日的心不在焉,敏锐的四哥还是感觉到了。
“这几日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反映都是慢半拍。”四哥脸一沉。
“唔,没有,许是这几日中了些暑气吧。”
“依我看,是你这心里中了那郭络罗家的暑气吧。”天,平常不苟言笑的四哥,竟然取笑起我来了。我一脸无奈。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心存儿女情长,耽误朝庭之正事呢?”四哥语重心长。
“弟弟明白,会尽量控制好的。”我只能许诺四哥,我会尽力。
“你若真想她,那就专心办好差,差事早些办完,你也可早点回去见她,岂不更好?”是呀,接下来的几天,我摞足了劲帮四哥跑前跑后,硬是把十几日的差事,在七天内办成了。
连夜快马回京,到京是早上,又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复命,在等皇阿玛的时候,便移步偏殿写了首《咏荷花》,让小德子送到她堂叔府给她,顺便让小德子提下这几日为何没去教堂。
皇阿玛叫回的时候,连日的耳提面命,再加了一整夜的赶路,让我和四哥已经疲惫不堪,四哥让我去他那小憩,然后再商量着如何办皇阿玛刚才交代的事情。我想去静月那,可四哥的眼神不容拒绝,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走。
刚在四哥书房坐下,便见到小德子在门口请安,我立马踱至小德子面前,“可有回信?”
“有的有的,爷,您看。”听到小德子如此是说,心底放下了一块石头,她能回信,说明没有生气,或者不是很生气。
迫不急待地拆开信封,隐约看见纸上是红色的,并非黑墨,一脸狐疑地看向小德子,却见他在一旁捂嘴偷笑。这静月,不会给我出什么么蛾子吧?
小心地摊开信纸,竟然,是一个血红的手印,当下,我的心“咯噔”一下,闻了下纸上的红印,唔,是颜料,这小妮子,吓了我一跳呢。不过,这红手印,是怎么回事?
“她可有说什么?”
“回十三爷,有的,静月姑娘说:回去告诉你十三爷,就说信我收到了,昨儿个堂叔让我和钗儿不要出门,再有一个月就进宫,让我和钗儿收收性子,所以,我不会再去教堂了。”
原来,她堂叔不让她出门了。
“静月姑娘还说:这红色和白色是我喜欢的颜色,但我又不喜欢这两个纯色,反而最喜欢白底上嵌着红,强烈的颜色对比,让人倍感鲜明。告诉你十三爷,我这是向他讨他从我这借过去的几条帕子呢。”
她喜欢白底嵌红,确实是很特别,有人喜欢红,有人喜欢白,却不曾听到过有人喜欢两者相叠的,而且需是红在上,白在下的。
帕子吗?我还以为她是个小迷糊,不会记得这些,那连着的几日在教堂跟她学钢学曲子,许是那日淋了雨受点风寒,竟鼻涕直流,无奈只好将她的帕子一用,这一用,便用了好几条,回七中南三所后,把那些个儿帕子洗了,才注意到,在每条帕子的边角,都绣着一个月亮,每条帕子绣的形状都不一样,有的是月牙形,有的是半月形,有的是大弧月,这静月,她是不是绣了很多帕子,然后初一至十五,用不同的月亮形状的帕子吗?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我想岔了,竟是这小妮子女红不好,所以绣出的月亮才有这不同的形状,不过她道说,我的想法很不错,她会考虑这么做的。呵
想到这,看着这一纸红手印,不觉大笑出声,坐在上座喝茶的四哥,听了刚才小德子的话,见我此状,也凑过来看着我手中那张红手印。
“呵,确实是个奇怪的女子,这红手印、还帕子若是玲珑之心,那之前你讲的蛮夷之说、百家争鸣,怕是心机未泯吧。”四哥道。
我知道,这是四哥在提醒我,这女子将来不是池中物,若是不能约住她,便不要招惹她,可是,她是个心地善良,无求无欲的女子,她只求能平安度过二十五岁出宫,她只求能在这茫茫人海中遇到她那心中的唯一。
而我,想当她心中的那个唯一。
这几日仍是办皇阿玛交代下来的事情,虽然仍是给四哥打下手,但依四哥那事必躬亲、一丝不苟的个性,我也不敢待慢,所以,到我得空到静月那时,已是五日以后的事情了。
静月的堂叔不在,堂婶倒是在的,不过因为是女眷,倒没见着,只是让奴才回禀了句:“有事询问静月姑娘,问完就走。”这堂婶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下人带路,好生侍候。
仍是申时,站在她的小院门口,退去了下人,兀自扫眼一翻,这院门对着的中间屋子,便是她的屋子,因为,此时,她正端坐于窗前的书桌上,手握毛笔,写着什么。
她在写着什么呢?为何每写一笔,要么摇头,要么嘟嘴,要么叹气,要么挑眉,最后,只差没翻白眼了,到底她在写什么,表情竟会如此丰富?
见四下无人,我便轻手轻脚地移至她的房间,这小妮子,有人进门了,她还没查觉,如此大意,以后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里呆呢。想到这,不禁触眉。
轻移至她身后,身子微向前倾,看向她写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竟然是才女的真迹,有道是人不可貌字呀。哈哈哈哈哈”看着她那歪歪扭扭,勉强看得懂的字,让我不禁开怀大笑。
许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她房里,她有一会儿的茫然。
“你,十三,真的是你?”她一脸雀跃,随即,“你怎么会在这?算了,我字是不好,可是师傅说了,写字是来用的,不是来看的,所以,写得出来,别人看得懂就行。”这歪理,她竟说得这样阵阵有词。
“你这字也太难看了些,虽然勉强能看得懂,但也太对不起你这才女的称号了。”
“才女?什么才女?”她若有所思。
糟糕,一时失神,便将四哥打探来的消息说出了口。见她眼眸微眯,似乎查觉到了什么,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先前,我让四哥问了些关于你的事情,都说你是才女来着,你别生气,当时跟你不熟悉,一时想知道就央着四哥帮忙,我,以后不会了。”
。。。。。。一阵沉默,她仍是微眯眼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眼神柔和,对我微笑道:“那现在熟了?”
“嗯,熟了。”
“嗯哼,谁跟你熟了?我说十三爷,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生气了,虽然她在笑,但是,她绝对是生气了。
“我真的以后不会了,我发誓。”我努力解释。
她不理我,侧身看向窗外,一会儿,她才扭头对我道:“那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我也不会瞒你什么,不要再什么劳什子四处打探了。”
听她这话和口气,好像雨过天晴了,“嗯。以后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可以问,但说不说在我,若我想说,便是愿意让你晓得的事,若我不想说,就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的事,你,要懂得尊重我,好么?”她认真地看着我。
“好!”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我对她说得最多的,竟然是这个“好!”字。
“那,静月才女,是否愿意让在下帮忙,让您练好字呢?”我一脸真诚。
“唔,看在你一脸真诚的份上,好吧,本才女就给你点面子吧。”
“好,那请静月才女握笔坐直了。”见她已调好笔势与坐姿,我嘴角微微迁动,左臂放在她椅背上,右手握住她那持笔的纤纤玉手,我感觉到肌肤碰触间,她的柔夷一瞬间的轻颤,还有那深深的吸气,而我亦然,不同是,我更加有力地握住她,在那白纸上,一笔一画、慢条斯理地写着。
我故意放慢写字的速度,因为这样,我可以分心,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女儿香,还有那柔顺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脖颈。突然发觉自己像个登徒子,忙收起心思,专心教她写字。
倒是她,右脸轻抬,与我近在咫尺的左脸贴近异常,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趣味,而我也从她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是的,静月,她的眼里有我,有我艾新觉罗胤祥,而我,不只眼中,心中倒映出的,是你,静月,你,感觉到了吗?
她转头看着我刚才带她写的字:
樱桃小口杏核眼,
顾倾人城唇含丹。
眉宇不画自横翠,
春葱玉指如花兰。
她低头,一脸娇羞,两抹红云浮上双颊。屋外,古琴响起;屋内,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