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侦探社》山月客

10、她杀她

　　一觉无梦。
　　伍三一听到噼里啪啦的敲击声，缓缓睁开眼。屋子里只有屏幕的光亮，看不出白天黑夜。她四处摸索着，却没发现手机，于是坐起身，有了短暂的迷茫。
　　“您那个板砖没人偷，小偷也不是啥都要的。刚才掉在地上，我放桌边了。”杨凯乐说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几点了？”伍三一抹了一把脸。
　　“八点半。”
　　“晚上？”
　　“早上。”
　　微弱的光亮照出杨凯乐脸颊隐隐的胡茬，伍三一的思绪有了跳脱，原来他早已有了男人的样子。
　　“你一夜没睡？”
　　杨凯乐向后伸了个懒腰，微微侧头，“您呐，不用担心我，我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不要你的钱。”他把一瓶水扔给伍三一。
　　伍三一狠狠地灌了几口，“生意都照你这个做法，怕是有命赚，没命花。”
　　杨凯乐绽放了全然的笑意，“知道了，关心我呢。”
　　伍三一将手中的水瓶猛地砸去，杨凯乐笑着接住，伍三一也笑了。她的心中有了充盈，是在精疲力尽后看到那个拿着棒棒糖的臭屁男孩，一把将棒棒糖塞进她手里，说，“我的棒棒糖，世界第一甜！“
　　杨凯乐见她露出不太聪明的笑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她把他的手打开。
　　“还要多久？”
　　杨凯乐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天黑前。”
　　伍三一点点头，看上去轻松了不少，杨凯乐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我出去活动活动。”
　　伍三一恭敬地伸出一只手，“您随意。”
　　溽城初秋的清晨，小雨，早点摊纷纷支起了棚子，依旧热闹的叫卖。
　　杨凯乐沾了湿气地回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伍三一，“吃点东西，帐记你头上。”
　　伍三一取出热乎的豆浆和油条，不满地撇撇嘴，“没什么辣的东西吗？”
　　杨凯乐冷笑一声，“你如果还想多活几年就少吃辣，你那个宝贝弟弟不知道你胃穿过孔吗？”
　　“你可越来越没意思了。”
　　伍三一剥开茶叶蛋，一整个吞进嘴里，像猪八戒吃那个人参果。
　　“喝点水……”杨凯乐把豆浆塞到她手里，“你再噎死到我这！”
　　伍三一囫囵地喝了一口，顺了顺气，“话这么多，会被女人嫌弃的。”
　　“我呢，不劳您费心，就算孤身一人，我也有足够的钱给自己养老送终。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付了我这一笔，难道后半辈子要指望那个小白脸养着？”
　　伍三一一口咬掉半根油条，“钱再赚就好了。”
　　杨凯乐啪啪地鼓起掌来，“有志气！”
　　伍三一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用手背擦了擦嘴，“我得回家一趟，晚点再来找你。”
　　“不是说时间紧迫吗？你回家干嘛去？”杨凯乐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伍三一指了指自己，“我整个人快臭了，回去洗个澡。”
　　“怎么，我一个开宾馆的，少了你热水啦？”
　　伍三一故作认真地说道，“男女有别。这种事情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杨凯乐却是当了真，“伍三一，你不会以为我会趁机占你便宜吧？”
　　“哪里的话，要是咱俩真发生点什么，我不是怕你吃亏嘛。”
　　伍三一狡黠地笑了一下，像只猫一样轻盈地离开。
　　门悄然关闭，杨凯乐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他摘下眼镜，闭上双眼，手指揉着鼻梁，疲惫如奔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伍三一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先来到了侦探社。
　　她推开门，走进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屋子，把墙边几垛旧报纸和杂志粗暴地移开，腾出一个可以立足的空间，然后伸出手轻轻地覆上墙面。几分钟后她缓缓睁开眼，“果然是这样。”浅棕色的眸子中有了了然。
　　再次踏入凯乐宾馆，时针已指向下午四点。伍三一向前台的小姑娘打了个招呼，径直往里间走去。
　　小姑娘声音尖锐地叫住了她，“诶，你站住！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硬闯呢！”
　　伍三一懵了一下，正要解释，桌面的对讲机中发出声音，“不用管，让她进。”
　　小姑娘眼神颇为鄙夷地看了伍三一一眼，又坐回去。
　　伍三一推开门，杨凯乐依旧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桌边放着吃剩的盒饭，能看出来只吃了一点。
　　“别在意，新来的，不认识你。”
　　伍三一却是无所谓，“我又不是人民币，谁都应该认识我。”她走到杨凯乐的身后，盯着屏幕，“怎么样了？”
　　杨凯乐扬了扬下巴，伍三一迅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这是你要的德思集团内部的文档和视频资料。”他指着一个命名为“D”的文件夹。“徐倩家的监控正在下载，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很快。”
　　伍三一竖起大拇指，对他的业务水平给予了最高规格的肯定。
　　“这个女的……”杨凯乐指着徐倩的照片，“把这个女的……”他又指着刘霏霏的照片，“杀了？”
　　他的声音幽幽的，说得极为稀松平常，像是在说溽城今天又要下雨。
　　伍三一看他一眼，“你也这么认为？”
　　杨凯乐轻笑，“我又不傻。”
　　伍三一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杨凯乐有了无奈，“你查的是凶杀案。一共俩人，不是她杀她，就是她杀她，你这个表情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伍三一摇摇头，凑近杨凯乐的脸，眼睛眨巴眨巴，“我是问，你在好奇什么？以往，你对我让你查的东西可是从来不感兴趣。”
　　近在咫尺的呼吸，全神的凝视，杨凯乐的眼中是一瞬间的兵荒马乱，他眯起狭长的双眼，微微后撤，不自主地抿了嘴唇。
　　伍三一见他没反应，继续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杨凯乐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扶在键盘上的手指逐渐收缩……
　　“叮……”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伍三一被吸引了注意力，杨凯乐趁机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抬手扶了下镜框，解释道，“应该是徐倩家的监控。”
　　伍三一点点头，脸上有了明显的失落。
　　杨凯乐叹息一声，有了妥协，“我好奇的是动机……”他指着刘霏霏的照片，“她家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这个背景放在溽城，虽不至于是一手遮天，但起码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刚毕业两年的人，就当上德思的副总，而且有样貌，有身材，有学历，有眼界，我要是那捏泥人的女娲，都捏不出来这么完美的人。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手下的助理如此疯狂的迫害？天天骂人家蠢骂人家笨，说人家长得难看，明明一顿酒喝出两三万，却还要克扣人家几千块钱的工资……还睡人家男朋友，强行让人家投资，赔光所有……要不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
　　杨凯乐本着严谨的原则，把他刚才说得证据一一调出来，摊在伍三一眼前。
　　伍三一浏览之后，的确，和自己看到的对得上，只不过更恶劣一些。她点开徐倩的银行流水，目光在屏幕上游移。
　　杨凯乐指向其中的一条，“这里，她转了一笔钱给小精灵宠物医院，金额不小。”
　　伍三一的视线随即停留，“她养宠物？”
　　杨凯乐打开徐倩家的的监控，“目前看来，没有。”
　　“没养宠物却给宠物医院汇款……”伍三一蹙了眉，“麻醉剂！如果为了买麻醉剂，宠物医院是个不错的选择。”
　　伍三一的兴奋被杨凯乐的疑惑打断，“你是怎么知道她家有监控的？”
　　“看到的，她同刘霏霏提起过。”
　　杨凯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用余光扫了眼自己的房间……
　　“我对你这没兴趣，你爱干嘛干嘛。”伍三一眼皮不抬地说道。
　　“别呀，就等着您看呢，随便看。”杨凯乐大手一挥，将30平的单间挥出了300平的气势。“不过既然你能看到，干嘛还要花这冤枉钱钱让我查？”
　　伍三一盯着资料，“我看到的画面是随机的……也不能说是完全随机，大概就是能量强的画面比较容易看到……反正不是我想看哪天就能看哪天。”
　　“明白了！”杨凯乐双手一拍，“按视频网站来说，你就是个普通会员，人家放啥你看啥，自己没得选。”
　　伍三一思考了一下，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这不行啊，你要争取成为VIP，SVIP，SSVIP……”
　　伍三一捂住了他的嘴，“你活动活动，视频网站看多了你需要活动活动……”
　　杨凯乐站起身，双手扶着腰来回扭动了一下，动作僵硬，仿佛一个骨质疏松的七十岁大爷。
　　“行吧……我去睡一会儿，徐倩家的监控您慢慢捋。”
　　隔天清晨，初升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小旅馆，杨凯乐推开里间的房门，伍三一依旧坐在电脑前。她双眼紧盯着屏幕，看上去一夜没睡。
　　杨凯乐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样了？”
　　伍三一转过头，眼皮无力地睁着，浅棕色的眸子周围布满血丝。她向后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八月三号晚上徐倩穿了一身黑，带着帽子和口罩，背着一个包离开。包里有她七月二十八号买回来的绳子，七月二十九号拿回来的麻醉剂，七月三十号快递拆出来的胶带，八月一号买回来的匕首和剪刀。这一堆东西装进她包里，我实在想不出她不去杀人还能去干什么，总不会是去超市排队买特价鸡蛋？”
　　“你想怎么办？”杨凯乐双手交错与颚下，“这些证据你是一样都不能拿到警察面前。”
　　“是啊。”伍三一长叹一口气，“所以我去找她……让她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