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之吻》椰萝

39、嫌疑人调查25

　　孟端生一上车，倒头就呼呼大睡。她实在太累了，必须补点觉。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她感觉汽车顿了一下。等她睁开眼睛，人已经到了石楠公馆门口。

　　宋祁溪和于归已经下车等着了。孟端生在车里磨蹭了半天，她们干等着，谁都没敢催促孟端生。

　　“哎呀呀！”孟端生下了车，站在汽车旁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竭力把四肢展开到极限，稍短的裤脚退到了脚踝上。冷不丁一阵寒风掠过，寒风沿着她裸露在外的脚踝钻进小腿，沿着腿脚攀爬而上，寒透了整个身躯，寒进了心底。“哪里来的邪风？”她嘟嘟囔囔地跟在宋祁溪身后。

　　于归取出证物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她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孟端生讲解案发的情况。

　　经过于归的描述，孟端生大概了解了案发现场的结构。

　　孟端生粗略地逛了一圈案发现场，宋祁溪与她形影不离。她们在案发现场内的环顾看似漫不经心，但于归隐隐察觉到她们其实是在寻找某样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于归还没有足够的推理线索，暂时理不出头绪。

　　于归忠诚地扮演者分配给自己的带路人兼保镖的角色。抵达石楠公馆后，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不是在描绘案发情况，就是在回答问题，有点像故宫里的“智能导游”，就连平缓低沉的语气语调都特别像网上的AI配音。

　　于归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开朗外向，没有任何架子，对所有人几乎一视同仁。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很少会闹脾气。然而此时于归却有点郁闷，有点耍小性子的苗头。毫无波澜起伏、感情触动的AI配音式解说，就是她对外宣告气恼的一种无声抗争。

　　宋祁溪是个大大咧咧粗线条的人，她的共情力很强，但前提是她必须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如果碰巧对方也是个有话直说的直肠子，心情不好就能够如实告知的话，宣泄者肯定能够从宋祁溪这里获得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安抚。然而，倘若你是个凡事憋在心里的闷葫芦，要想宋祁溪主动感知到你的郁闷，除非你和宋祁溪相识已久，宋祁溪对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已了解透彻，或者你有某些特点引起了宋祁溪浓厚的兴趣，她会忍不住在乎你，否则的话，你就算憋死自己，即便尸体风干，已成一堆白骨，她也不会对你的郁闷有任何感知。而于归恰恰属于最后一种，宋祁溪对于她委婉的抗争毫无察觉。

　　幸好麒麟行动组人才辈出，总有人背锅填坑之余，性格也是相辅相成。宋祁溪急性子的粗线条，正好有慢条斯理的细节怪孟端生来弥补。被宋祁溪无视的于归的情绪转变，及时被孟端生察觉。

　　孟端生温文尔雅的开导方式极具个人魅力。她几乎一下子就讨到了于归的欢心，并且很快把控了氛围，解散了于归的低气压，让整个屋子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应该是一位法医，”于归说，“GAB前任首席法医，对吗？”

　　“你没有记错，我曾经是一名法医，当然现在也还是一名法医。”有片刻停顿，孟端生眨动着眼睫毛，“严格地说，我现在不仅是一名法医，时不时还要干点痕迹检验的工作。没办法啊！”

　　于归双眼发亮，等着孟端生把话说完，但是后者似乎恶作剧般地戛然停住话头。

　　“什么没办法？”于归硬着头皮问道。

　　孟端生望着于归，上上下下打量了两回。于归身量修长、体格匀称，眼睫毛又长又翘，睫毛下长着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睛，鼻梁高挺，唇部线条优美；一头乌黑短发稍显缭乱，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派玩世不恭的气质。

　　“没办法——”孟端生拉长每个字的尾调，“我们小组人手不够！”

　　于归何等玲珑心思，一听就听出了孟端生的言外之意：GAB麒麟行动组需要一名深谙痕迹检验工作的警探填补人员空缺，而于归曾经就是一位优秀的现场调查员，恰恰弥补了麒麟行动组的缺。

　　于归眯起精明犀利的眼睛，当即打定了加入麒麟行动组的主意。俄顷，她上翘的嘴角微微下沉，只因她想到，从直辖市单位直接攀上国部级重点机密部门，中间起码隔着三四个职级跨越，如此大幅度升迁的职位调动谈何容易呢？

　　孟端生斜了于归一眼，看出了她的忧虑，用饱满的圆手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程序上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于归笑了笑，耸了耸肩膀。对啊！好歹是国部级重点机密部门，抽调几个探员，不就是一纸红头文件的事情嘛！她莞尔一笑，基层管理岗位上的勾心斗角，似乎泯灭了她曾经作为一名专业调查员的纯良心性，想问题做事情，第一反应不是专业素养，而是政治斗争。她抬起头，目光和孟端生碰上，对视了一会儿，她从对方的眼神中获得了力量，那是一种历经俗世斗争、超然物外又感同身受的眼神，很有力量感。

　　重新回到石楠桐的遇害现场，于归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特别是在获悉自己有机会加入麒麟行动组之后，她变得更有干劲了。她决定好好表现一番，在两位未来可能成为同事的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特异功能”，一种被人称为“角色扮演”的犯罪侧写手段。不过这一次，她不需要“扮演”凶手的行为，而是要“扮演”受害者的日常行为。“扮演”受害者行为是孟端生提出的建议，于归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挑战，不过她将此事当成一次面试，于是踊跃接受了。

　　于归沉迷于“扮演”受害者的全过程，开门回家，穿过客厅，到健身房健身，之后洗漱更衣，去客厅看一会儿电视，听听新闻。上楼，在走廊上犹豫片刻，转身走进书房，一开门就看到藏品展示柜，满柜都是各种各样、年代各异的通用钱币，就连宋代的交子和会子都有。

　　她在藏品展示柜前停步驻留，依次打开柜门，听到第三扇柜门活页“嘎吱”响了一声。片刻迟疑过后，她把门重复开合了几次，每次都会响起活页“嘎吱”声。

　　宋祁溪见于归老是跟一扇柜门过不去，在她身后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于归没有回答。她压住柜门，把头伸进柜子里面，仔仔细细地搜查着柜门的内边缘，特别是活页部分观察得特别细致。

　　“找到啦！”于归手里捏着一块黑色的小东西，得意地扬起了眉，“是个U盘！”

　　“厉害啊！”宋祁溪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于归把U盘交给孟端生，解释说：“整栋石楠公馆，就是个强迫症的天堂，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几乎纤尘不染，处处都透漏着主人古怪的洁癖。那么，试问哪个既洁癖又有强迫症的人，会容许自己家里有一扇开合不灵，嘎吱直叫的柜子门呢？除非，他有不得不忍受的充分理由，足以让他抵抗本性的理由。那便是他在门边处藏了某件重要物品，正是这件重要物品导致柜门开合不灵。”

　　“万一他不经常开合这扇门，不是可能没有发现它开合不灵，所以没有修缮它吗？”

　　于归指着中间一派钱币展示牌的日期，说：“日期都是最近一个月内的，说明死者起码在最近一个月，乃至昨日案发前都开合过这扇柜门，并且将新进整理好的钱币都放了进去。”

　　“你又怎么知道死者昨日案发前整理过钱币？”

　　于归又指着展示柜里一处空位，说：“这一处空位正好对上了死者书桌上的硬币展示牌的尺寸。石楠桐有强迫症，他的藏品每一处都摆放得严丝合缝，绝对不可能无端端空出这么个地方来。”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孟端生适时打断宋祁溪的追问，“也不管于组长用的是什么方法，总之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行。”

　　“石楠桐到底是什么人？”于归终于有勇气问出困扰已久的问题。

　　“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为了满足于归的好奇心，孟端生透露了一些信息，“他是某自称为‘八卦组织’的跨国犯罪集团内的核心人物，组织代号‘兑’。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中的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