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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偷窥者之祸 ...

  •   徐徐下降的电梯里只余我一人,四四方方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氧气的供给还是很充足的,只是始终存在着一种闭塞烦闷的感觉,如同被包围在自己无法意料和应付的压迫中。果然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办法对电梯这种盒子物体心生喜欢,尽管它带来的便利不可忽视。

      我试着调节一下呼吸,揉着太阳穴的指尖稍微加重了些力度,脑子里却仍是浑浊一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电梯停在医疗室的楼层。

      宽阔的过道上空荡荡的,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的光亮白瓷表面,靴子低低的鞋跟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的大理石,清脆的回音在半空中萦绕不散,像恐怖电影中妖魔鬼怪出现时的背景音乐。

      啊,说起来,听鞋跟与大理石敲打碰撞的声音,也是我人生的一大爱好呢。

      日本基地的设计颇有匠心独运的味道,兜兜转转曲曲折折的,像游乐园里的大型迷宫。我拐了六七个弯后,终于在一扇闭着的病房门前停下。

      抬起手敲了两下门,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进来。”

      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红色的鲜血浅浅地浸了出来,吃力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男人英俊的面庞上也是不乏伤痕,尤其是下巴处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住,突显着那里曾受过极大的伤击。

      “是Cicely小姐啊,真是稀客呢。”他说,嘴角轻轻扯起,因受伤的缘故动作幅度不大,语气跟平时无异,眸底却是一片阴沉。

      我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微笑道:“伽马先生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吧?还是听医生的建议,暂时不要乱动比较好呢。”虽然隶属白魔咒,但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算陌生,在总部的时候时常碰见,因为尤尼的事情也接触过好几次。

      “啊,托赖。”他拖着重伤的病体说,面上的微笑依然不变分毫,语速有点慢,可能是气力消耗太多的原因,“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听说是Cicely小姐通知的救护队,还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伽马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我垂下眼帘,前额的刘海似乎又长了许多,都快要遮住眼睛了,“身为同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呢。”这是我在密鲁菲奥雷学到的最经典的官话,很滑稽是不是,同伴呵,在这个人人各怀鬼胎的家族里,谁又是谁的同伴。

      或许他也不知道,那天我可是坐在后方安全的领域里,看着他被云雀恭弥击败并打成重伤,还真的没想过要出手相助之类的。撇开我们各自所属的阵营相异不说,就算同在白魔咒,见死不救也是家常便饭。再说,打扰别人的战斗可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呢。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无动于衷,其实更倾向于这样的原因:我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与这个时代的最强守护者为敌。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密鲁菲奥雷的生存法则之一。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Cicely小姐今天特地来看望我。”男人的笑容中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依然在语言上用官话与我周旋,伤势过重的身体半靠着床头,说话时气息有点跟不上。

      我想起以白魔咒成员的身份,不宜在这里待太久,于是向他点头告辞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伽马先生休息了。再会。”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右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男人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犹如带着压抑许久的沉重。

      他说:“公主她……还好吗?”

      我脚步一顿,突然不知道怎样回答他。虽然之前在总部一直是我在照看小尤尼,但那也是受了白兰的吩咐在寻找她的灵魂,说是不怀好意也不为过。我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就算我再怎么同情那个孩子,也不会为了她去违逆白兰的意思。

      那个孩子,现在应该……不是很好。

      “嗯。”我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真相肯定是不能说的,黑魔咒这边一乱,很难说入江能够完全掌控得住日本分部,到时候外患内忧的,麻烦的事情必定会接踵而至。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轻轻吁出一口闷气。真是令人头疼,那个有着至珍贵牵挂的执著男人。如果那孩子对他而言重要珍惜得无以复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守护好她?

      想着想着我不禁摇头轻笑,最近果然是脑袋不清醒了,净想到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白兰这个鬼畜存在,其他人的执念与意愿根本就是轻如鸿毛呐。

      回到休息室后我给自己泡了杯红茶,便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重,茶水的热度透过瓷杯传到手上,竟是异常温暖。芳清的茶香充斥在口腔内,却依旧不能将倦意驱散。果然,在劳累的时候,就算是喝咖啡也会睡着。

      水晶球就摆在我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悠悠地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一幅幅从未见过的画面像转动着的胶片一样,在晶莹剔透的球体中轮番出现。

      那是一个绿草如茵的城堡后院,午后的阳光和煦而舒适。金发的英俊男人坐在草地上,修长的十指在跟前的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神情专注无二。墨绿短发的女孩一身白裙,八九岁的样子,幸福的笑容满满地挂在脸上,从男人身后小跑而来,将手中的鲜艳花环轻轻放在他的头上。男人先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回头对她报以纵容的微笑。

      男人和女孩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一组新的画面覆盖在其上面。

      应该是在某所大学的图书馆内,两个青年坐在临窗的座位上,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来相谈甚欢。桌上是一叠字迹清晰的演算稿纸,两瓶喝了一半的可乐并排而立,装着棉花糖的袋子随意放在白发青年的手边,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戴着一副蓝框眼镜的青年是纯东方的面孔,较白发青年相比长相稍显普通,却自有一番书卷气,眼神温和良善。

      我看得出神,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后,水晶球里又换了个场景。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一个面容清秀的栗发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彰显最高身份的位置上,弯曲的背脊像是被重重的负担压着,犹如一座精美的雕像。阳光从窗外稀疏而至,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半晌,他仍然纹丝不动,只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那顶破烂的黑色礼帽。

      一股浓浓的哀伤从水晶球里慢慢散发出来,很快便在我的四周弥漫开来。我惊异地看着那个眸光温柔的男子,明明只是水晶球里的镜像,竟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感染力。

      我把掌心覆在水晶球上,深深换了下呼吸后才拿开,里边的画面已不是刚刚的景象。

      这大概是一间休息室,纯日式风格的装潢,空阔而整洁,也许屋主人有着轻微的洁癖也不一定。一身黑色浴衣的青年席地而坐,低头专注于眼前的书。胖墩墩的鹅黄色小鸟站在他的肩上,不吵不闹,看似安静乖巧。矮矮的木头桌子古香古色,杯中的清茶还在冒着白气。

      我的心绪随着这宁静的氛围渐渐平静安稳了下来,仿佛刚才的缭乱不过是一场不安分的幻觉。直到青年毫无预兆地突然抬起头,一双凤眸威迫感十足,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我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我被吓得往后缩了缩,随即想起这是水晶球里的景象,他一定不可能看得到我。这样想着就放下了一颗忽然悬在嗓子里的心,不由得觉得好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么……于是我凑到水晶球旁,挑衅似的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看进他好看的黑眸子里。

      此时我与水晶球挨得极近,光滑的额头几乎与球里的青年相触,四目相对的情形稍显暧昧,倒是有几分含情脉脉的意思,如果不是那青年的眼神太过锋利的话。

      可惜了呢,这样屈指可数的旖旎景象终是被青年眼中逐渐流露出的讽意打破,这是我熟悉的属于那个青年的危险意味。我回到沙发上坐好,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现一股不安的情绪,一直握在右手的红茶已渐渐变凉,始终不明白他现在的讥讽从何而来。

      水晶球里,青年不偏不倚的视线让我心底发慌,这种不祥的预感在我看到青年唇边的似笑非笑时骤然直升至顶峰。我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二十遍“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惊恐地看见那个青年竟然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里悠悠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草食动物又在干些偷窥别人的勾当了呢。”

      “砰!”
      我的茶杯直直地下落直至亲吻地面成为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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