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驯化》刹那芳颜

21、让我们道德沦丧、罪大恶极的相爱吧

　　他这么在房间里面呆坐着，直到半夜，才发现时间已经流逝，看了看时钟，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他疲惫的躺在床上，没有关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睡觉。
　　几天前，基本上露露每日都来抱着他睡觉，肚子凉的时候，露露还会帮他揉肚子，直到他睡着才住手，有时候模模糊糊在之间，还会凑过来，亲亲他的脸颊，或者胡乱讲一下民间的鬼怪故事给他听，想着能吓吓他。
　　他真的习惯了，现在一个人睡，被窝里面并不温暖，他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颇为难受的蜷缩在被子里。
　　下面半个月的时间，周琪都没有再看到过露露，他浑浑噩噩的在自家和金行之间来回穿梭，只觉得自己越发的困顿。
　　这一日刚从金行回来，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他又因为走神咬到了自己的嘴巴，嘴巴吃痛，痛彻心扉。
　　他先是捂着嘴，然后猛地放下筷子，上楼去了，趴在床上，抱着之前露露爱用的那只枕头——里面没有荞麦，只有一些棉花，很软，露露很喜欢，所以只要用那只枕头。
　　周琪抱着那只枕头，趴在上面，低声啜泣。
　　三娘刚才布菜的时候，便见到周琪神色不对，倾身坐在周琪的身侧，轻声问，“怎么了，小少爷？”
　　周琪红着眼眶，看着三娘，他这人心思十分单纯，憋不住话，要是在找不到人倾诉，他一个人憋着，真的就要发疯了。
　　“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笑话你呢？您说吧，小少爷，我可是您的乳娘啊，谁笑话您，我也不会笑话的。”
　　周琪点了点头，靠在了三娘的肩膀上，隐忍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三娘，我指定是爱错了人，所以现在老天爷报复我，让我这么难受……”
　　“爱错了人？少爷这么好，火眼金睛，怎么会爱错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琪红着脸，转身趴下，把自己的脸蛋埋在了枕头里，闷闷地说，“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她有时候对我很温柔，但是有时候看起来又凶神恶煞，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怕她……”
　　三娘笑了笑，顺了顺周琪的后背，“傻孩子，她只要不欺负你就行了，只要这个人护着你，对你好，永远站在你枕边，这个人就是好人，你管她怎么对别人呢，碍不着你。”
　　周琪呲溜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三娘，“三娘，你经验多，真的吗？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周琪不了解三娘，显然是问错了人，三娘是个活脱脱的恋爱脑，并且经验并不多，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
　　当年十几岁刚及笄，就疯狂的爱上了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只因为那土匪长得威武英俊，有一日在她被小混混堵在街上调戏的时候，帮她解了围，就彻底的变成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那个土匪把最好的都给她，她爱的更深了，后来对方在火并中丧生，她便为他守寡至今，所以三娘笃定——就算这个人对别人坏到骨子里了，只要对自己好，那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最可爱的，并且一直奉为真理。
　　“她力大无穷。”
　　“那感情好，这样可以保护少爷。”
　　“她还会武功呢。”
　　“不打少爷就行。”
　　“她好像给什么□□之类的干活。”
　　“是吗，那以后可以保护咱们金行，真是个好差事，有胆子的人才干这和行当呢。”
　　“三娘，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她浑身上下全是优点，我更喜欢她了，更想她了。”
　　周琪心性纯真，经过一番讨论，发现露露简直就是宝藏，浑身上下全是宝贝。他便也把三娘的话当了真，其实也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理论符合自己目前的需要，那自己就不是罪恶的，不是在犯错，便也不管不顾常识——好人坏人，按照世俗角度来说，露露确实是个坏人。
　　他激动了一夜，第二天便要去韩家的祖宅去等着露露，看能不能找到对方。
　　带着这个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并且还是有“充分的理论支撑”的正经感情，周琪第二天很努力的工作，下傍晚在金行忙完了，刚出门便悲哀的发现，自己是个路痴，根本找不到韩家的祖宅到底在哪里。
　　他有些难受，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大厅里坐满了披红戴绿的媒婆，看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儿子，好事来了。这些都是爸妈现在结交的圈子里面适龄的小姐，都还未出阁，我约了媒人来给你先看看对方照片，要是合适的，爸妈就给你张罗，两家人约出来，好好地见个面，交换定亲信物，把婚事定了。”
　　周琪不想伤周母的心，毕竟人家媒婆亲自上门了，自己也不能甩手就走，那自己还有什么修养。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着周母说，“谢谢母亲。”
　　周母欣喜不已，看来自己的儿子已经走出了情伤，解开了心结，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
　　周琪坐在了堂屋的主座上，周母坐在他的手边，媒婆按照先来后到，纷纷上前来，第一个媒婆走上前来，递过来照片到周母的手上，周母笑着点点头，“是个清秀的姑娘。”
　　见周母满意，媒婆喜上颜开，“姑娘姓赵，是城南万方街上赵老爷家里的嫡女，年方十六，女红刺绣十分了得，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父亲是做船舶生意的，与小少爷啊，正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呢！而且赵小姐啊，女德十分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能持家有道，相夫教子，很有女德！”
　　周琪看了看那女子，安静的坐在花园里，双手攥在一起，放在膝盖上，十分拘谨，脸上半分笑容没有，定是十分无趣，他又开始想起露露。
　　露露多好，露露能说会道，还会讲故事，骂人也很厉害，于是他笑着问，“姑娘会劈柴吗？”
　　媒婆一愣，“这……女子养在深闺，要劈柴作甚？”
　　周琪叹息一口，“我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能劈柴烧火，万一以后遇到什么天灾人祸，还能照顾我，毕竟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最好能一次性扛起半扇猪的，那就好了。”
　　媒婆撇撇嘴，“小少爷说什么笑话。”
　　说完，便接过周母给的钱，一脸的无语，周母只好讪笑着把人送出去了。
　　第二个上前来，是个女先生。
　　“我就喜欢没有文化的，和我互补，最好会讲鬼故事，别那么严肃。”
　　第三个上前来，投其所好，干脆来了个村妇。
　　“这个长得不好看，最好能英姿飒爽，将来如果我为了保家卫国上战场，她最好能徒手撕鬼子。”
　　“这个太矮了。”
　　“这个头发太长了，不行不行。”
　　“……”
　　忙碌而充实的相亲结束之后，周母狠狠地看着周琪，“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么多好看的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周琪叹息一口气，“妈，娘亲，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最近正在经理相思之苦，我一定要找到她，您别逼我，好不好？”
　　周母好奇的凑过来，“真的？真的是一米八，高挑，强壮，能手撕鬼子的女子？”
　　“真的。”
　　“你真的好这口？”
　　“就好这口，现在，改不过来了，太上头了。”
　　“儿子，你……口味挺重的啊……”
　　周母一脸怪异的看着周琪，她挺开明，心想着这小子只要能找到对象也行，自己看对眼，现在大家都流行自由恋爱，他们周家不缺钱，就算是个村妇也可以养得起，自己儿子喜欢就成。
　　这么一想，赶忙跑上楼和自己的老公分享这个不得了的消息，这个瓜得大家一起吃！
　　…………
　　又过几日，周琪想露露已经想的发疯，于是便想着试试运气，开车到处乱转，只是七绕八绕也找不到，最后竟然绕到了长安北街的岸边，那里的船舶来来往往，落日余晖，船舶开动时，机器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他们心怀期待，慢慢的走向远方。
　　周琪下了车，站在海岸边上，觉得视野还不够好，便又爬上了最高处，有些失落的看向远方，不知道下面怎么办才好。
　　突然身后一个人抱住了他，声音低沉的可怕，那声音说：“你这么想要她？为了她你竟然想不开要自杀！周琪……！”
　　周琪听见露露声音的一瞬间，便激动地忍着泪，想转身抱住对方，却又向着对方根本都没有找自己，渣的很！
　　于是他本着自己不舒服，对方也不能开心的原则，即刻死鸭子嘴硬起来，倔强的说，“对，我就是喜欢她，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你让我去死……！”
　　露露抱着他，慢慢的往高处走去，“好，那让我们一起死，这样我们一起，你至死是我的，让我们往最深的地狱里面去，坠落到尽头，做一对生死不离的怨偶、一对悲哀凄苦的亡灵。”
　　周琪浑身战栗，露露已经把他扔进了冰冷的海水中，他不会游泳，一个劲的往下坠落，坠落到深海，窒息……窒息……窒息……他真的要和露露一起殉情了吗？
　　天老爷，在死之前，能不能告诉他，对于爱情来说，这算是好的结局吗？
　　露露跟着跳了下去，潜入深海，如同一条矫健灵动的鱼儿，朝他游去，露露周身温暖，周琪在海水中睁开眼睛死死地看她，露露捏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扯了过来，贴在自己的胸膛处，在咸腥的海水中，慢慢的亲吻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周琪反手搂着露露，热烈的回吻对方，只觉得温暖极了，再也没有凄凉冰冷的感觉。
　　回到岸上的时候，周琪缩在露露的怀抱里上岸，他们如同一对隔世的孤魂野鬼，从深蓝色的海水中走出来，性别错误的人抱着她今生的爱人。
　　他们铺了衣裳躺在雪地里，周琪依偎在她的胸膛，他再也不觉得冰冷，好像整个世界，都幻化为一簇热烈的火焰，灼烧他他的双足，他的双腿，他瘦削柔软的身躯，他的嘴唇，眼睛，他的大脑。
　　周琪转过脸，抚摸她的嘴唇，对她说，“我在故意气你。”
　　“我知道。”
　　“你最近都没有找我！”
　　“我每天都爬你家墙头，看着你哭着睡觉，为你拭去眼泪。”
　　“我们这样对吗，露露，真的对吗？”
　　“不要问对错，要问自己的心。”
　　露露抬起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压着他在源城冬日的岸边深深地亲吻他，白雪落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他的眼睛，“不要看这个错误的世界，不如玩点有趣的，从现在开始，我们道德沦丧、罪大恶极的相爱吧。世界上所有的规则全部消失，我宣布，我们一起，跳一支一生一世的舞。”
　　“好。”
　　露露放下手掌，周琪眨着眼睛看着露露，面颊红润。
　　露露从口袋里扯出一条湿淋淋的红色的盖头，盖在周琪的脸颊上，隔着盖头，露露摩挲他的嘴唇，他们窒息一般的亲吻。
　　“吉时已到，请问，我可以掀开你的盖头了吗，我的新娘。”
　　周琪闭着眼睛，笑了笑，“我准允你，我的大人。”
　　露露揭开盖头，把它扔入海水中，红色的绸缎随着海水流淌，消失不见，也许流入了海洋的最深处，也许会落在海底的沉船上，盖在某具平躺在海底的尸体的脸颊上。
　　“你要对我好。”
　　“我会的。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