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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戏外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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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景琛缓了缓,语气中,带着了几丝温婉。
他也心疼少奶奶。
“我从上海来北平,走的急,也没多带点衣服,有点微感,回去给冬蕊和小哥儿染上,那还了得。所以,就索性多住了两天。”
谈景琛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托词。
少奶奶最见不得谈爷服软,又心疼谈爷少穿了衣服,一时柔肠百结,微微叹了口气。
“唉,谈爷,叫我说什么好呢。那么大个人了,去北平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感冒严不严重?有没有吃药?要不,挂点水?”
少奶奶一迭连声地,刚刚的抱怨,全变成了殷殷关爱。
“不妨事。发点汗就好了。”
夫妻二人说了几句话,觉得已经说完了,于是,双方沉默了一阵,就互相关心了一番,然后少奶奶便挂了电话。
总算是有惊无险,谈景琛长出一口气。
而这时,邹雪云已经睡着了。
那屈起身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醉猫,醉到不省人事。
谈景琛推了推邹雪云。
没有反应。
再推第二次,邹雪云恩恩着,不耐烦地踹了谈爷一脚。
“人正瞌睡呢,推什么推。”
邹雪云反抗了一下,然后,一歪身,人就和衣倒在了床上。
啧啧啧,这样子,叫谈爷把他一个人丢在北平,怎么放心得下!
谈爷心底涌上缕缕柔情。
看起来,邹雪云真是太累了。
戏里故事,戏处人生。
将戏里戏外拎的清,那是需要百年道行。
而邹雪云,小荷才露尖尖角。
谈爷于是跳下床,仔细地脱掉邹雪云那一双纯白棉毛袜子,又将他横七竖八的身子,好好摆正。
“谈爷,梨园大会与谈爷相干不大,谈爷干吗要参加呢。还不如明天飞回上海,陪了少奶奶去,省得让少奶奶操心。”
邹雪云翻了一个身,露出白白的肚皮,半闭着眼睛嘟囊着。
“梨园大会与我没有关系?我的人要去参加,怎么与我没有关系!再说了,梅园里有我股份,我不去,邹老板你觉得合适么?”
一大早,谈爷便开始起来打扮。
邹雪云却窝在被窝中不肯起来。
“昨晚疯了一夜,这会子倒懒床了。”
谈爷一边系领带,一边讥讽邹雪云。
邹雪云哼哼着,抱怨:
“都怪你。让你回去陪着少奶奶,你偏不。你就是个疯谈爷。”
太阳照进来,邹雪云打了个呵欠,也赶紧起床穿衣服。
今天是梨园年会,年会上,梅园也要上台表演节目,竞争梨园下一届商会会长,就看节目,有没有出彩的地方了。
邹雪云记挂着梅园那边,匆匆冼漱了几下,就对谈景琛说:
“谈爷,对不住了,我去戏楼那边,看看参赛节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忙你的去。我到时候和计学文一起,去梨园年会。这会子,我先要去见一个人。”
“哦哦,那就山水有时,各走各的路。谈爷,我先去了。”
“果儿,果儿。”
邹雪云呼叫着,果儿从楼下火速地跑上来。
“邹哥儿,梅园那边儿,炸了!”
果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早上的,一脸绯红,口中呵着热气。
“炸了?何事炸了?”
邹雪云一怔,脚底窜过一股冷气。
“果儿姑娘,什么事,这么慌张?”
谈景琛也关心地问。
“苏香蓉要演《长生殿》的戏服,昨儿晚上还好好的,今早上,发现有人在杨贵妃凤帔上,剪了一个大洞,苏香蓉都气哭了。”
“竟有这等事!是哪个混帐干的!”
邹雪云气的大骂,也顾不得管谈爷到底走还是留,拽了果儿道:
“走,咱们上梅园去。”
邹雪云拉了果儿,一路如飞地奔着,不消十分钟,便到了戏班。
戏班子里,苏香蓉和万桃红打了起来。
二人在地下抱打成一团,互相揪着头发,腊红在用力拉扯二人,素妍提了一根细棍子,在敲打着二人的腿。
人们拉都拉不开。
见邹雪云进来,戏子们纷纷后退,有人叫道:
“班主来了。”
“这两个家伙,存心给班主添堵是不是!”
“苏师弟,万师弟,班主来了!”
看到这一幕,邹雪云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大早的,戏班就开始内讧打群架,这兆头,能说是吉兆么?
“素妍师姐,给我拿过鞭子来!”
邹雪云咬着牙,只迸出这一句,嘴唇便发青了。
素妍赶紧递了演戏用的那种马鞭子,看邹雪云气的不轻,便劝道:
“班主,别太用力了,小孩子家家的,都是些可怜不懂事的,吓唬吓唬就成了。”
然而邹雪云已经听不进素妍说什么,他拽过马鞭,照着苏香蓉和万桃红腿腕处抽去!
“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外面的人,巴不得梅园散班,天天盼着梅园关了门,滚出皇城根儿,你们倒好,先从内讧开始,然后败家败班子!”
苏香蓉和万桃红转过头才看到班主,二人连忙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异口同声道:
“班主……”
“班主——”
苏香蓉已经哭成了大花脸,万桃红衣服上,也被撕开了几道口子,二人一副狼狈样子,站起来又立马跪在了邹雪云面前!
眼看师傅气的脸都变了色,苍白到可怕,万桃红哭出声道:
“班主,我不该还手,坏了戏班规距,您责罚我吧。”
苏香蓉依旧在哭,也不说话,抽抽咽咽,痛不欲生。
邹雪云提起鞭子,银牙一咬吼道:
“今天这事,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先按家法,一人笞五鞭子,都给我爬下,厚实地方露出来!”
邹雪云今天实在气的不轻。
梅园能走到今天,耗尽了他多少心血,费尽他多少尊严,他如此努力,拚命维护班子利益,不过是,想给这些孩子们一个家,一个静好岁月的将来。
可是,这些混账东西不珍惜。
“内讧开始,外欺就不远了。糊涂的东西们,不过是稍稍唱出点名气,就稳不住了,就要飘,台上一出戏,台下一把泪,有这些时间,不如打魔打魔你们那些演技!”
邹雪云骂的累了,果儿赶紧提了一个凳子放到邹哥儿跟前,邹雪云就势坐了。
但是,今天的家法,是万万少不得的。
眼看班长铁了心,要执行鞭笞家法,苏香蓉和万桃红,双双傻眼了。
这种家法,听说梅园历史上,只有过一次。
那还是邹雪云父亲当年,教训邹雪云时,一怒之下执行的戏班家法。
二人不由有些后悔,特别是苏香蓉,更觉得今天这祸,闯大了。
梅园的男男女女,一看班主真实发怒了,谁也不敢多嘴,只是愣愣地看了邹雪云手中那一管鞭子,不知下一秒,那鞭子抽在身上,是什么样的滋味。
眼看躲不过,苏香蓉只好自己扒了裤子,只露出半个屁股,讨饶道:
“班主,师傅,您消消气,你抽我吧,不过您可千万甭太用力啊……”
万桃红见苏香蓉这样,也就顾不得害羞,褪下半拉裤子,也战战惊惊道:
“师傅,今天这事,我纯属冤枉。班主要打要杀,随您便。”
二人重新爬到地下,邹雪云也不多言,扬起鞭子,气势凶厉地落下来!
众人看的都傻了,也是无比恐慌,班主发起怒来这样子,还真是挺可怕。
而且。
嘶——!
众人脚底窜过一抹凉气。
这一鞭子力道,抽在人身上,非得脱层皮不可!
但是,雷声大,雨点小。
邹雪云做足了气势,落下时终究心有不忍。
离地面五寸之距时,手中那力道,就已经倏然刹住,只是用了三成之力,先抽了苏香蓉一鞭子!
接着,又打了五鞭子。
苏香蓉和万桃红本来吓的半死,以为看师傅今天这狠劲,那三鞭子下来,不去了半条命,也得来个皮开肉绽,到那时,这梨园大会能否上场演戏,都是个问题!
但是,等到班主真正惩戒了他们,才觉得,班主,实在太仁慈了!
皮鞭打在他们身上,虽然也钻心地疼,但到底,是可以忍住的。
唯有邹雪云,打完这六鞭子,整个人,都虚脱了!
冷汗,从额上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