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盛宴》顾盼若睐

2、第 2 章

　　那条通道像是魔兽的血盆大口，叶澜咬紧牙，定定站着不动。

　　“大家都在看着，走。”裴意压低声音，狠狠地拽住叶澜胳膊。
　　“我不……”叶澜固执地摇头，不动。
　　领了这个奖就意味着，她是贼，是窃取裴意设计果实的盗贼。

　　《永恒》是裴意的作品，裴意在将作品递交上去前拿给她看过，她知道这是他的作品。

　　很好笑，大赛规定作品信息不得外泄，可是裴意没防备她，许多年过去，他养成习惯，每件设计作品递交前都会请她评点，听取她的意见再完善一下，这次也不例外。

　　如果他没拿给她看，她还可以撇清，眼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只能拒绝领奖，来证实自己的清白。

　　“请叶澜小姐和裴意先生上台领奖。”主持人再次说，声音略略提高了些。

　　叶澜咬牙定定站着不动。

　　“叶澜太激动了，她需要先痛哭一场再上台领奖，大家不会介意吧？”裴意微笑着道，眼带春风。

　　“不介意，请。”主持人很聪明，觉察出不对劲了，指着大屏幕看向厅中其他人，笑着转移注意力：“大家猜猜，这一款服装是不是又会掀起新一轮时装界的热潮……”

　　把叶澜半挟半拖到大厅一侧的走廊，裴意脸上的笑容消失，磨着牙，极力压抑怒气，道：“你拗什么，别任性，一会跟我上台领奖。”

　　“那是你的作品，我不能把你辛辛苦苦创作的劳动果实据为已有，我不是小偷。”叶澜眼眶更红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知是什么人搞的鬼，目的也许是想让事情变得复杂，不管如何，我们不能让那个人如愿。”裴意狠狠地挥手。

　　“你不怀疑我？”叶澜想哭，喉咙堵得厉害，哭不出来，再也没有比信任更让人感动的事了。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裴意哭笑不得，揉了揉叶澜头发，低声道：“这件事曝露在人前的后果，如果是我指责你窃用，那么，会毁了你，如果你首告，说作品是我的，那么，调换名字的人是何居心会惹来诸多猜疑，翔宇的内部机制安保措施会被同行大做文章，我们俩在翔宇就呆不下去了，不仅在翔宇，在同行业也呆不下去，一损就是一双，听我的，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上台领奖。”

　　竟是这么复杂！竟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只能这样吗？”叶澜黯然。

　　她不愿意裴意的心血就这样被埋藏，她也不想用裴意的心血为自己增加光环。

　　“只能这样，荣誉给你或是给我，我不在乎。”裴意沉声道，用力掐住叶澜肩膀，脸庞忽然红了，“叶澜，我……我用这个设计图做了一条裙子，那条裙子我带来了，就在大厅一侧宾客储物柜9号柜里，是你的尺码，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他有些结巴，声音越来越低，叶澜呆住，傻傻地看他，每一个字都听清了，可是，就是没弄明白。
　　其实，明白了，却不敢相信。

　　两人痴痴对望，彼此的脸蛋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我在做梦吗？”叶澜低喃，拧自己脸颊。
　　腻白的玉脂似的皮肤浮起红痕，像抓破美人脸山茶，毁灭的冲击带出异样的美感，裴意呼吸粗了重了。

　　他们都没有发现，不远处走廊拐角杨玲在偷听。

　　自己没有希望了！杨玲尾随而来，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叶澜对裴意的心思她看得分明，只是看裴意一直没回应，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谁知道，原来裴意也喜欢叶澜。

　　他们两情相悦，旁人再也插不进去了。
　　妒恨和失落像海浪翻滚。

　　不能让他们好过！杨玲冷笑，扫了痴痴对望的叶澜和裴意一眼，悄悄后退，离开走廊后，快步朝大厅一侧的储物室走去。

　　“榕城之最”服装设计大赛在业界举足重轻，得奖者不仅收获盛名，成为服装界的宠儿，炙手可热，还能得到翔宇集团奖励的五十万奖金以及公款去巴黎进修深造的机会。

　　杨玲决定冒名，窃取不属于自己的荣誉。

　　9号柜，每年都给叶澜庆生，杨玲知道叶澜的生日号码，没有任何阻碍地打开了储物柜，取出里面的手提袋。

　　裴意拉着叶澜来到大厅，忽然发现，厅里的气氛变了，众人朝他们投来的异样的目光，确切地说，是鄙夷、审视、狐疑地看着叶澜。

　　裴意扫了众人一眼，视线落到颁奖台上，蓦然变色。

　　杨玲泪眼盈盈，楚楚可怜站在上面，手里展示着一条黑白颜色小礼裙，正是获得金奖的《永恒》的制成的衣服。

　　怎么啦？叶澜也发现了，目光定在颁奖台前。

　　颁奖台前面，翔宇集团少开，设计部总裁，总设计师楚天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她和裴意。

　　浓黑如剑的双眉紧拧，眉头几乎要交接了，本就刚强的面部线条更加冷硬，爆烈的目光和紧抿的嘴唇，莫一不表示，楚天很生气。

　　“叶澜小姐，杨玲小姐说，《永恒》是她设计的，而且裁制了一件成品出来了，对此，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主持人问道。

　　大厅里的窃窃私语声一齐消失，如箭簇一样尖锐的目光扎向叶澜。

　　显然，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杨玲已经声情并荗演出了一场，她有成品裙子作证，先声夺人，众人已经相信了她。

　　明明是裴意的作品，她却窃为已有，还把污水泼到自己身上。
　　他们是同学啊，四年同窗，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初入职场时，相互扶持，互相帮助，无话不谈，想不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叶澜，裴意，请你们解释。”楚天阴沉沉说。

　　他没有单指叶澜一人，而是把裴意也捎上了。

　　裴意的设计风格虽然极是多变，然而楚天作为他的上司，本身也是设计界的翘楚，还是能敏锐地看出作品潜在的细微个人特色，再加上叶澜开始的失态，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永恒》的设计者是裴意。

　　设计者名字被擅改，涉及到公司的安保措施及管理问题，关系重大，作为设计部的负责人，他被架到火堆上烧烤，比叶澜要面对的事情更多。

　　“我们走开的时间里发生什么了？杨玲小姐，你能讲一下经过吗？”裴意笑道，拉着叶澜的手慢悠悠走上颁奖台。

　　“经过应该由叶澜说吧，她比我更清楚。”杨玲肩膀抖颤，泪水大滴大滴滑落。

　　她生得娇小玲珑，清汤挂面似的直发，小脸清纯俏丽，打眼看着便是弱者，泪水簌簌一掉落，委屈又胆怯，台下与会的人当即义愤填膺。

　　有人大声喊道：“姓叶的女人，把你盗窃设计图冒名的经过老实交待，还杨小姐一个公道。”
　　更多的人跟着喊，嘘声口哨声四起，乱糟糟中，不知谁先动作的，一只酒杯朝台上飞来，落在叶澜脚边，接着，更多东西砸了过来，场面刹那间乱了。

　　“实话实说吧，你电脑里还有初稿存档吧？”叶澜小声道。

　　“用不着。”裴意冷笑，淡淡道：“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他们是翔宇的同行对手，这些年，翔宇在服装界越来越有一家独大的气势，他们盼着翔宇出点乱子，咱们这时窝里斗自相残杀，他们当然推波助澜，想让局面更乱些。

　　“那怎么办？”再不说就节节败退了。

　　裴意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朝群情激昂的大堂摆了摆手，要过主持人的话筒，问杨玲：“杨玲小姐，你说这件作品是你设计的，这件裙子也是你亲手缝制的，是不是？请回答是或不是，不要说其他模棱两可的话。”

　　他的问话尖锐直白，明知有玄机，杨玲也无法回避，只能咬牙说是。

　　“这件衣服有什么暗藏的寓意没有？”裴意接着追问。

　　杨玲有些慌了，脑筋转了转，说：“有，寓意永恒的爱情。”

　　“那么，你在设计图和衣服上做了标记没有？”裴意接着问道。

　　杨玲要抢在裴意和叶澜前面回到大厅，拿了裙子后没时间细看，裙子上面做了标记没也不知道。
　　裴意做了标记没？
　　不可能有，他在设套而已。

　　“没有。”杨玲强作镇定道。
　　她也说不出“有”字，说有，裴意接着要让她说出是什么标记，她说不出来。

　　裴意没再就这个话题追问下去，淡扫了台下众人一眼，微微一笑，说：“我想问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希望杨玲小说能回答。”
　　他略顿，在众人定睛看着他时，开口问道：“请问杨玲小姐，你是不是暗恋叶澜？”

　　“你胡说。”杨玲臊得脸孔通红，尖声道：“你想说我喜欢叶澜，主动把设计图让给她，最后又心怀不平要回来是不是？子虚乌有，大家别相信他的污蔑之词。”

　　“哦，你肯定确定你不喜欢叶澜，没有暗恋她？”裴意口角噙笑追问。

　　叶澜明白了，裴意定是在裙子做了有某些具有个人标志的识记，而识记，跟他爱她有关。
　　难怪他一直从容不迫波澜不惊。

　　叶澜明白，杨玲也醒悟过来，脸色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