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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墙中之眼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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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会被强行留在异域世界,失去记忆和自主意识。而现实里,玩家的生命也会在睡梦中停止,任何抢救都不再有效果……”
谢居安有些呆愣地听着,听他低沉的语气,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目睹过没能成功通关的玩家,而且多半还是队友一类,才会这么熟悉之后会发生什么。
司危只走神了一会儿,就立马将话题重新拉回:“所以一定要注意倒计时,千万不要让它归零。”
谢居安看向腕表,因为不太熟悉不知具体何操作,就直接把表盘亮给他看:“还有四小时四十多分钟。”
视野里忽然怼进来这明晃晃将近五小时,司危一顿,没有马上回应,反而看着谢居安沉默了好一会儿。
谢居安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也莫名看他,两人干瞪眼沉默数秒。
司危最先失笑:“我的大宝贝儿哎,可不能像这样什么都往外说。如果玩家杀掉非队友玩家,异域可是默认会将死者所有时限转移给刺杀者的。”
“‘异域热爱死亡’。玩家一旦起了歹念……”
谢居安眉头深深皱起,没想到异域还有这种规则,被恶心了个够呛。
司危突然抬起胳膊虚虚环在他腰背,像准备是要攻击他,又像一个未完成的拥抱,笑道:“虽然我看起来很善良,坏人也很难长出我这么英俊的皮囊,但万一呢?那你现在可是手无寸铁地躺在一个坏人怀里了。”
“……不是手无寸铁。”谢居安有些紧张地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筷子。
司危眼神一转,看了一眼他手里那根还沾着熊孩子粘液的筷子,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小武器还挺别致。晚饭吃了什么?”
谢居安:……
他心虚地低头打量起手里那根可怜的银筷子。
“差点忘了。第一次进入异域的新人玩家有个特权,能从现实中触手可及的范围内选一样物品带进来,但之后可就再没这个特权了——除非有特殊道具,否则除了玩家本人,就只有身上穿的能跟进异域,其余事物一律带不进来。”
司危也跟着他一起打量起那根儿筷子:“幸运点的新人能拿到武器,也有些拿电子产品进来的,再不济也有拿物资的,虽然异域里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喝水……但还是第一次碰见选筷子的。怎么想的呢?”
谢居安没怎么想。可能是因为进入异域的方式不同,也没有新手教程,他根本莫得选择。
他手腕突然被拉住,被带着往对方腰带摸了过去。
“来。”
手指碰到冰凉硬物,再将那东西抽出来。实打实的重量叫谢居安眼前一亮:那是一把军刺。
“我们在路线最尽头,能争取试试苟到最高规回合结束。如果那东西还是找过来了,你先往里头躲,不论如何不要出来。我有点道具,还能拖一会儿。”
谢居安盯着刀刃两眼发直。冷刃在夜间的反光清澈又凛冽,一看就是还没怎么用过的新刀。
司危看他这样,想笑又憋着:“喜欢就送你了。”
谢居安再看向他时,眼神都带了光:“真的?”
“真的。”
他眼神黏在刀上下都下不来,直咬自己下嘴唇,最后看向他,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司危眉头一跳,神情复杂地看着谢居安明亮的眼神,欲言又止地摸上他的腕表。
“恭喜玩家谢居安获得道具【来啊拼刺刀啊】。”
刚进入世界后曾出现在他脑海内的冰冷机械声冷不丁出现,谢居安一愣:“这是特殊道具?”
高岳提到过道具。谢居安记得异域里的道具非常难得,而且效果神奇,有些甚至能让玩家直接离开最危险的地方……
司危耸肩:“这不是特殊道具,只是普通的物品类道具,相对来说没那么难得。你拿着吧。”
谢居安疑惑道:“物品类道具?”
道具还分不同种类?对了,吉祥背着的那个书包,阿铮说它是“储物类道具”……那不同种类的道具又有什么区别?
司危也不嫌烦,一点点地解释:“这类道具本质上就是普通的物品,没什么特殊效果,就是能存在腕表里带到不同世界使用而已。”
谢居安追问:“比起特殊道具,没那么难得?”
司危想了想,诚实道:“嗯……相对而言。毕竟这种武器类物品也不太好找。”
说完,他看着谢居安又是一笑:“但是这玩意儿太脆了,我用不惯,给不给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哎哎,停停停,别随便扒人裤腰带!”
谢居安没扒他裤腰带,谢居安只是想把军刺放回去。他解释道:“道具——”
如果是这么难得的东西,他就不该轻易收下。
“你拿着用吧。你不收我也没打算继续用下去了。”
谢居安一双黑眼睛盯着人看了半天,意识到对方不至于在这种地方跟他这种新人多客气,终于放弃了要将道具还回去的想法。
司危像是松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客气,就是别再乱扒拉人裤腰带了。不然真得拼刺刀了。”
谢居安没听懂:“什么拼刺刀?”
司危无所谓道:“没什么。”
谢居安想了想,恍然大悟,耳朵尖儿泛上红色,表情中多了一丝尴尬:“那我下来。”
然而扣着他的手不松反紧:“你安生趴着别乱扭就行。”
谢居安就真不敢乱动了。
司危感受到身上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没忍住使坏,凑近了往他耳朵吹气,吹得人浑身一颤,终于忍不住开始嗤嗤笑:“你真好玩儿。”
谢居安:……
他又抓起谢居安戴着腕表的手腕:“看你不会用腕表,来,手把手教你。”
表盘上没有什么按键,只有一串积分,操作起来其实简单粗暴,点一下表盘就有书本大小的投屏自己蹦出来,在黑暗中投出一片蓝色的荧光。
屏幕顶端多出了一项内容:
【{物品}来啊拼刺刀啊】锋利又坚硬,出门必备,带给你舒适的搏斗体验
结构:钢制短军刺
使用方式:——
耐久度97%
注意:无
投屏是半透明的投影,看起来很高端,但操作方式和智能手机很类似,界面甚至更加简洁,虚空滑动就能切换界面,总共三页,每一页顶部都是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
第一页是道具页面,空荡荡只有一条。
第二页是积分记录,最顶上有一条“剧情节点+00:02:00”的字样。
第三页则是队友列表,上面写着高岳的名字。这就是腕表操作界面的全部内容。
“就是这么简单。你也可以语音调出道具,叫出道具全名就可以。如果你想跟人组队、赠送道具,或者对某个特定目标使用特殊道具,那么就……”
司危拉着他的手,搭在他自己的腕表上。谢居安眼前的投屏一闪,道具页上又多出了一些指示,简洁清晰易懂。
“就像手机。方便吧?这本来是教学关卡应该教的东西……但你好像不太会呢。”
的确还算简单,但对谢居安来说仍是稍微有些复杂了。他也没遇见什么教学关卡,想必也跟非常规进入方式有关。
他想起司危方才赠送道具时,并没有进行这么多操作:“你刚刚为什么没操作就赠送了?”
司危神秘一笑:“这就是高阶操作了,新人不一定能马上适应。”
“高阶操作?”
“对新人来说有点太难了。不过也可以试试简单的……来,握紧它。”
谢居安听从指示握紧了军刺。
“现在假想一下:你需要腾出两只手,这个道具碍了事,你得将它收起来,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放回道具栏中……”
司危放轻声音,像在哄人睡觉。谢居安努力去达成司危所说的状态,想着将道具放回道具栏中……他刚一生出这个想法,手中便是一轻。那把军刺凭空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道具投屏。那上面唯一一项道具从灰度的蓝色变成更明亮的蓝色,从选中状态变成了待选中状态。
谢居安知道如今的智能科技可以听懂说话,可以感应手势,但没想到居然还能感应他的想法,有些恍惚,问道:“所以其实那些操作,都可以这么完成?”
“是的。”司危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上一秒还好好地处在现实世界里,下一秒就来到了这里?”
进入异域后,危险一波接一波,谢居安没有机会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只知道:“我忽然不受控制地睡着……”
“是啊,现实的你睡得正香呢——你可以将异域当做一个大型多人梦境,但这个梦境的主人不是你,它不受你控制,也不被你的主观意志影响。而这只腕表,就是这里唯一能反应你主观意愿的东西……”
司危指尖敲敲他的腕表,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因为我想把它送给你,而且决定把它送给你,所以它就被赠送给你了。”
远远近近的惨叫声一直没停过,伴随着正蠕动着的类霉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盖过两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又一声拉长的惨叫响起,而这一次声音来源与他们的距离倏然拉近,听起来近在咫尺,几乎是在两人耳边炸响。谢居安呼吸一滞,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里的军刺。
他浑身的肌紧绷起来,仿佛下一秒便会暴起,想去看窗外,然而又被司危一手按了回来。
惨叫声戛然而止。
……天亮了。
光线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
天光渐明,谢居安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一双色浅的眼睛尤其惹眼,在逐渐明亮的光线下剔透似琥珀,但左处眉峰偏左落了道细长的疤痕,在阳光下很是显眼,看起来像刀伤,将眉毛直接斩成了一长一短两段。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近乎无奈的苦涩:“回合制最高规在它的行动回合中近乎无敌。你救不了他。”
***
高大的虫人将最后两只眼球塞进自己眼眶里。那里终于被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那些眼球在融入它身体里后像是仍残留着原主人的意识,惊恐地不断转动着,远远看去,宛如一只只被放大的昆虫复眼。
天渐亮,虫人如一根被点燃的蜡烛般从头到脚迅速融化,最后化为一滩浓稠的粘液,缓缓渗入地下,不一会儿便一点儿痕迹都不见了。
密集的类霉如潮水般褪去,满地鲜血顷刻间便被它们蚕食干净,露出地面原本的颜色。
在高塔顶部俯瞰此处的虫神也终于满足,缓缓闭上了眼。
“咔。”
随着boss技能冷却红顶寺庙的门自动开了锁,大门像游戏复活点刷新一样砰地敞开,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高岳着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吓得浑身一震。
寺庙隔绝了虫人和墙中之眼,但却隔绝不了声音。他再怎么努力地捂住双耳,还是能在一片寂静中将那些惨叫声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月前,他被拉入了这个异域世界。和大部分玩家一样,他只把这里当做一个有点真实的“游戏”。虽然异域的原理不明目的也不明,但在他第一次拿到道具并将之卖掉换来不菲的钱财之后,欣喜若狂的情绪立马压过了那些担忧。
然而,今天,异域终于还是向他展现出了出了它最真实的模样。
“为什么……”他呜咽般自言自语,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不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呃!”
一道劲风袭来,他背受一脚,趴到地上。
卢毅在他背后怒道:“你他妈再缩啊!我看你这回能躲到哪儿去!”
他气得要命,本想再给他一脚,但看他趴在地上这窝囊样又觉得没意思,最终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妈的,没有道具这回就真栽了!”
高岳以前没怎么挨过打,挨了这一脚直接趴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怎么这么难啊?不该是这样的啊,我才刚进来,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我不想死啊!”
吉祥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背对他们,静静地望着门外。
远处的某个屋顶上躺着一具已经没了眼睛的尸体,尸体引来了一只单行的熊孩子,熊孩子挥起尖刀般的足肢,唰地落下,头颅沿着屋顶咕噜滚落,熊孩子也跟着跳下去,朝着后脑勺一戳,津津有味地吸食起了它最爱的食物。
他皱着脸移开目光:“谁都不想死。”
他看向高岳,眼眶通红:“那些人,本来都可以不用死的。还有安哥……他还是新人!你为什么不开门?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是你把人拉进来——”
“你们还出来吗?”
吉祥一口气没出去倒回肚子里把自己呛了个半死,他惊愕地回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