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148、130.留下出去皆抗争

　　中山门的战斗结束时，岳翔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下午三点半。岳翔看了看天，喃喃道：“还有两个半小时天黑，他妈的，这要是下场雨也好啊！”
　　“为什么岳翔希望下雨？下雨了，他们的逃跑就更加困难了。”岳翔队伍中那些没上过军校的人都在犯嘀咕。只有潘正宇明白为什么岳翔希望下雨，因为下雨了，日军的追击也更加困难。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们赶快打扫战场！”潘正宇下令道。
　　于是在中山门的活人又忙了起来。熊定远和林来福一眼就看上了那门迫|击|炮和木箱子里的|迫|击|炮|弹。林来福打开了木箱子，笑道：“熊哥，这里面有五发炮|弹呢！”
　　“没错，我也喜欢迫|击|炮！”熊定远说着抱起了迫|击|炮，这六七十斤重的东西竟被他扛在了肩上。
　　岳翔看了看城下和城墙上，“三挺机枪，带走城墙上的轻机枪，其他两挺重机枪炸掉。把小鬼子身上所有的手|雷都带走……”甘盛荣听从岳翔的，抱着城墙上的轻机枪下来了；刘景明、李重阳、薛朝东、曹洪辉去收集手|雷，一共收集到16颗，这些手|雷都到了曹洪辉、李重阳手中。
　　潘正宇打开了中山门的城门，对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在最后毁枪。”
　　岳翔点了点头，牵着沈雅云的手出来了，甘盛荣出来了，吴毅出来了，赵晓倩、田文静和聂秀云出来了，方天麒也出来了，七个孩子出来了。
　　“兄弟，帮个忙啊！”林来福对将要出城的江大升道。
　　江大升过来，与林来福抬着那个装着迫|击|炮|弹的木箱子走出来了。
　　熊定远扛着迫|击|炮也出来了。
　　最后，中山门内就剩下了七个人。潘正宇又把李重阳、曹洪辉、刘景明和薛朝东推了出来，然后关上了城门。
　　现在中山门内就剩下了三个人——潘正宇、江澄和陈勇。
　　潘正宇对江澄和陈勇道：“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好，你们也出去吧！”
　　“你一个人？”江澄笑道：“你一个人能同时开这两挺重机枪吗？”
　　潘正宇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岳翔的声音：“潘正宇、陈勇、江澄，你们干什么？快出来！”
　　潘正宇道：“岳翔，你精通兵法，你应该知道日本人是机械化，而我们是两条腿。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两条腿是跑不过机械化的，所以，一定要有人留下来掩护。”
　　岳翔道：“就算要有人掩护，也应该由我来安排，你们快出来！”
　　“不，”江澄道：“这件事，我有责任，因为我识人不明，让袁中秋这样的混蛋混在我们的队伍里，才让我们暴露了，所以这个掩护的人一定有我。你们走吧！”
　　“我也有责任，如果我支持你除掉佟明基，我们就不会暴露，也不会面临如此的危机，所以留下来掩护的人里面也一定有我。”潘正宇道。
　　“我在整队人中作用最小，啥子都不懂，能做的就是掩护你们撤退。”陈勇道。
　　吴毅怒道：“格老子的，我们四川人啥子时候扔下过自己的战友？陈勇，我以团长的身份命令你开门！”
　　陈勇道：“团长，以前啥子事我都听你的，你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哦？快走啊！”
　　潘正宇道：“你们快走啊！岳翔，你难道忘了在萧山令司令死时，你说的话吗？你难道忘了中国只有抗争到底才不会亡吗？我们留下来是抗争，你们逃出去也是抗争，你们活下来是要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呀！”
　　岳翔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拳砸在城墙之上。想到唐生智逃离南京，想到在南京见到的日寇的种种恶行，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南京，岳翔的脑中诗如泉涌，当即拿出一把刺刀，在墙上刻了一首诗：
　　庸帅弃城登孤舟，丢土失民愧生智。
　　魔鬼横行大街上，禽兽悉自日本来。
　　下枪战友仍身亡，无铁百姓受屠死。
　　怒看同胞流血处，此仇不报非人子。
　　岳翔写完以后，沈雅云把这首诗念了出来。不管城内的人，还是城外的人，听着岳翔即兴赋的诗，纷纷紧握成拳，眼中的愤怒、心里的仇恨都被激发出来了。
　　岳翔紧握双拳，愤怒地说：“怒看同胞流血处，此仇不报非人子。鲁迅先生说过：‘墨写的谎言，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血债必须用同物偿还。拖欠得越久，就要付更大的利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记住这笔血债，将来向日本人讨要本金和利息！”
　　岳翔身边的人纷纷点头。
　　这时，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潘正宇的一只手伸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纸，对岳翔道：“这是我的遗书，麻烦你替我保管。”
　　岳翔没有去接遗书，而是紧紧握着潘正宇的手不肯松手。
　　潘正宇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岳翔的手挣脱，遗书就掉在门边，门又关上了。潘正宇对岳翔道：“走啊！你们快走啊！不要让我们白白牺牲！”
　　岳翔捡起遗书，放进衣服的口袋里，后退几步，对着城内的人敬礼，完毕后，对众人道：“我们走！”
　　吴毅抓着岳翔的衣领，怒道：“你真的要留下他们吗？”
　　岳翔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吴毅松开岳翔，“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还从来没有扔下兄弟自己逃跑的先例。”
　　陈勇道：“团长，你如果还把我当兄弟，就快走啊！你离开以后，一定要与岳翔组建军队，一定要把侵略中国的小鬼子赶出去哦，一定要把我们的国家建设成为一个富强的、不会再受他国欺负的新中国！”
　　吴毅道：“兄弟——”
　　“请你们记住，因为有我们在，有四万万齐心抗击日寇的中国人在，中国抗战才会胜利！中国才不会亡！等到中国战胜日本的那一天，等到中国不会再受他国欺辱的那一天，等到中国走向富强的那一天，你们就来中山门给我们上炷香，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收到了也会含笑九泉。”潘正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让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
　　城外的岳翔等人听着这番话，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最后众人再向潘正宇等人隆重敬礼，然后向南京城外走去。
　　岳翔等人走后，潘正宇转身看着陈勇和江澄道：“你们怕吗？”
　　陈勇摇了摇头，“为国牺牲，有啥子好怕的哟？”
　　“说吧，我们要怎样抵挡日军？”江澄道。在留下来的三人之中，只有潘正宇是黄埔军校出身，所以这安排抵抗日寇的事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潘正宇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我们先把这身狗皮脱下来，我们要以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的身份跟小鬼子拼了。”
　　陈勇和江澄点头，也开始脱衣服，于是潘、陈、江脱下了日本军装，穿着一件白衬衫。冷风呼呼地吹，三人有些受不了，江澄提议道：“为了不影响我们击杀日军，我们先把这身狗皮披在身上，等到与日军战斗的时候，再脱掉这身狗皮。”
　　潘正宇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又披上了日军的军装。潘正宇道：“这里有两挺重机枪，你们两一人一挺，我带着所有的步|枪上城楼。日军来之前，你们可以躺在机枪上装死，等到日军靠得足够近时，再突然开枪，这样突然袭击，一定能射杀大批日军。”
　　江澄和陈勇点了点头，二人来到了重机枪旁，整理了子弹，随后就躺在了重机枪上。潘正宇则将所有的步|枪收集起来，抱上了城楼。
　　寂静的中山门，只能听见风“呼呼”的声音和潘正宇为步|枪上子弹发出的“咔嗒”声。潘正宇为一条步|枪上子弹，上满以后就换另一条……
　　在第十五条步|枪装满子弹，潘正宇正准备为第十六条步|枪装子弹时，听到整齐划一的“踏踏”的跑步声，这是日寇往这里靠近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还未装满子弹的五条步|枪，轻声道：“可惜了，不能将所有的步|枪装满子弹。”随后他的目光又看着天上，轻声祈祷：“这是我最后一战，但愿能打光这里的子弹，多杀侵略者。”最后他缓缓起身，将十五条步|枪放在了城墙之上的十五个地方，然后端起一条步|枪，紧盯着城下。
　　城下，近卫昆和杉木一郎带着日本兵已经来了。他们悄悄地朝着中山门移动，江澄和陈勇躺在两挺重机枪上装死，潘正宇手中的步|枪瞄准着近卫昆。他记得岳翔的打法，先干掉指挥官，然后是炮手和机枪手。
　　“嘭……”潘正宇手上的步|枪开枪了，但是并未击中近卫昆，因为近卫昆身边的日本兵发现了潘正宇的枪口，大喊一声“长官小心”，推开了近卫昆，而他自己却死在了潘正宇的枪下。
　　“可恶！”潘正宇见没射中目标，又继续瞄准近卫昆射击。然而经过这一枪，近卫昆立即躲到了一棵柱子后面，以柱子作为掩体。
　　潘正宇见打不了近卫昆，就将枪口对准了杉木一郎。“嘭！”一枪响起，子弹射出，杉木一郎就地打滚，躲了过去。此时的杉木一郎躲在一堵墙后。
　　杉木一郎道：“是一个神枪手……”
　　“而且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和你。”近卫昆接话道。
　　“现在应该怎么办？”杉木一郎问道。
　　“杉木君，你立刻派人去请求支援。”近卫昆道。
　　“哟西，”杉木一郎对身后的日军士兵道：“你去找佐藤大佐。”
　　“嗨！”那士兵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他一边往南京城里跑，一边喊：“中山门有敌人！……”
　　听到他这声喊的日军官兵们都向中山门集结，呼啦啦的，中山门就来了几百个日军官兵，在这些官兵之中，职位最高的是一个少佐，所以这位少佐自然就成了整队人的最高指挥官。他问近卫昆：“敌人在哪里？”
　　近卫昆指了指中山门城楼，“就在那里。”
　　少佐朝着近卫昆指的方向看，并未看到潘正宇，“哟西，大家随我冲！”说完就要带着人向潘正宇冲锋。
　　“等等！”近卫昆抓住少佐的手，“那人是个神枪手，我们还是等到大部队来了再行动。”
　　“八嘎！”那少佐怒吼道：“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这么多人。如果我们拿不下他，便会被耻笑”
　　少佐带着人向潘正宇冲锋。
　　看到日军的注意力全在潘正宇那边，江澄和陈勇直起身，将披在身上的日军大褂去掉，大喊道：“小鬼子，来得好，看枪！”说完便扣动着重机枪的扳机。
　　“哒哒哒……”两挺重机枪对着日军扫射，子弹密集如雨点射向日军官兵。
　　日军官兵们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转瞬间就有二三十人死在了重机枪的扫射之下。
　　“快撤！快撤！”少佐大喊道。
　　“他们可以撤，你就撤不了了。”潘正宇轻声说了一句，瞄准着少佐，“嘭”的一声，一颗子弹射出，射中少佐头部，那少佐当即死亡。那些日本兵撤了回去，少佐一死，身居上尉的近卫昆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
　　近卫昆侧头看了看中山门的守卫，刚把头的一侧伸出来，就听到“嘭”的一声，一颗子弹就射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及时，此刻的他就被潘正宇射死了。
　　杉木一郎问：“近卫君，你没事吧？”
　　“没事，”近卫昆道：“这个神枪手还真是厉害。”
　　“我们该怎么办？”杉木一郎道。
　　“我们就跟他比比枪法，”近卫昆道：“我们找人换衣服，这样他的目标就找不到了。”
　　杉木一郎点了点头，于是近卫昆和杉木一郎与两个日本兵互换了衣服，换好以后，近卫昆道：“哟西，现在我们可以冲锋了，先打那两个重机枪手，最后对付那个神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