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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暴雨欲来 ...

  •   阳春三月,却不是个好天气,天空阴沉沉的,低的好像个锅盖子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刚抽芽的杨柳在狂风中飘摇,那些新开的娇花一点也没有被苍天怜惜,却还坚强的在枝丫上抽抽噎噎。

      暴雨要来了。

      街角茶坊二楼,只剩下一桌客人,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青色长衫的人,倚在窗栏边,他的斗笠压得非常低,纱罩落下来,挡着面容,只看得出正在看着街上匆忙收摊的小贩出神。

      “大人,”他身边一个同样戴着斗笠的紫衣少年为他添上一杯新茶,道:“您最近总发什么呆呀?”

      青衣人“啧”了一声,回手扣在那少年斗笠上,道:“说了多少次,出来别这么叫我。”

      紫衣少年吐了个舌头缩缩脖子,道:“一时没改过来。”心里却想着,怎么不仅发呆,脾气还不好了。见那青衣人没说话,他又道:“这回咱们出来,到底是什么活计呀,您给我透露透露。您看这茶铺子里都没人了,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青衣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愠斥道:“你再聒噪个没完,就站到街上去等我。跟我时间久了反倒越发没规矩,问这么多做甚?”

      那紫衣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一人在楼梯口朗声道:“想必留书邀在下前来的便是阁下,不知有何赐教?”循声而望,只见楼梯口站着四名男子,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一派儒生打扮,他说罢,就径直向二人桌前走来。

      青衣人起身行礼道:“郑当家,有礼了,在下受人之托,断郑当家一只左手,不知郑当家是自己动手,还是需要在下帮忙?”

      那郑姓当家的脸上登时腾起一股怒气,但只一瞬间就消散了,看得出也是个经过风雨的人物,他脸上挂上一抹笑意,道:“这位朋友,不知是我无际港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郑延不才犯了哪家的忌讳,劳烦阁下大驾来寻郑某的晦气,这其中恐有误会,咱们还是坐下来讲讲清楚,就算讲不清楚,在下的不是之处,也望明示。”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客气,但语调中却露出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威严。

      若是寻常人回话,定然会按照郑延的话茬往下继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谁料那青衣人并不买账,叹了口气,道:“看来郑当家是不愿意自己动手了。”

      话音刚落,身形一飘,便到了郑延身侧,轻声道:“就由在下效劳吧。”话音落了,人手也落了。

      郑延左手手腕剧痛之下,竟没看清这人是如何动手的,待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看着左手手腕处整齐的断口,心下大惊,却也还算冷静。他封住自己要穴止血,跳开数步,想来自己一派之主,成名多年,武功虽然不算顶尖,但能让自己在这须臾一招之下就吃了大亏的高手一时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是谁,对方的身形步伐,甚至所用兵刃他都没看清。

      与郑延同来的三个门人见当家的吃了亏,想要一拥而上,被郑延一声喝住,他缓了几口气,颤声道:“阁下武功高强,郑某佩服,如今阁下既已得手,不知还有何见教?”

      青衣人见郑延如此气魄与心性,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觉得他功夫虽然不济,人却相当沉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轻放在茶桌上,道:“有人托我将此信转交郑当家。”想了想,他又从怀中摸出个小药瓶,压在信上,道:“郑当家胆魄行止在下佩服,无奈受人之托。这是伤药,城南六十里的山庙旁有位医师,郑当家随即赶去,她可为先生接上断手,虽然肯定不能灵活如初,却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信不过在下,那便算了。”

      说罢,便径自下楼去了,那紫衣少年显然是见惯了这等场面,一挑眉毛,嘴里嘟囔着:“这老好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也跟了出去,出店门的时候,甩手抛给账房一锭银子,道:“楼上可能有些脏乱,劳烦收拾啦。”

      再说楼上,郑延带来的几个人见行凶之人走了,忙拥到他身侧,道:“师父!怎么就让那厮这样走了?”

      郑延叹了口气,道:“一拥而上送命吗?”

      随即使个眼色,就有一个徒弟拿起桌上的伤药替他敷上,那药非常好用,只一小会儿的功夫,血就彻底止住了,伤口也不似刚才炸裂似的疼,郑延拆开信笺,只见上面只短短数语,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时机到来自来讨债。”落款画了一枝小小的竹叶。

      雨眼看要闷不住了,狂风肆虐,那紫衣少年策马狂奔,追着前方青衣人的身影,喊道:“东家,东家等等我。”

      青衣人回身道:“眼看不是斜风细雨,快一点。”一边又扬鞭打马,在几近无人的街市上飞驰而去。

      二人刚进一处大院,雨就来了,倾盆而下,青衣人站在廊下,呼了一口气,摘下斗笠,看着前方池塘里大雨激起的水花怔怔出神,透过雨幕,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风灌进廊下,吹得他衣衫狂摆,他身形清瘦,只看着文质彬彬,叫人不禁担心会不会被这狂风卷到天上去。

      哪里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是个出手如电,眨眼间就断人手臂的狠辣角色。

      ——————————-

      仅二十几天的时间,长宁道下辖三府六县的江湖七大门派都被找了麻烦,像郑延那样兄弟相残的便是断其手足,又如邙山派掌门年轻时偷学别派武功的,则是被挖眼割耳,手段凌厉狠辣,却没有人说得出来下手之人的师承门派,武功低些的,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身形就着了道,武功高些的,却只看得出这人用的是些入门武功,一般武人都会的招式,但还是无力抵挡。

      事情发酵,坊间的歌谣就传唱起来:“长宁七大派,缺脚又断手。瞎子吃了哑巴亏,无头无脑傻逍遥。”这波来势迅猛的晦气加上讥笑意味十足的歌谣,终于让这七派颜面扫地,失尽了往日风光。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终于发出悬赏令,联手追查青衣人的下落,以及他背后的主使之人。

      但一年过去了,这青衣人就真如江湖中的一叶飘萍,散落在风暴大雨中,销声匿迹,无影无踪。如果不是那七位门派掌门还身留残疾,这真就像一场梦一样,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

      自此之后,七大门派各个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内忧外患焦头烂额,盛势已颓,都落得被痛打的落水狗之势,三天两头的被一些往日里的对头找麻烦,七派掌门几经商议,终于决定依附朝廷势力,怎么也要先度了这难关再说。

      长宁道府衙早就有意收拢这七派势力,如今见他们主动投诚,欣然接受。定在这年八月十五,七派相约江湖同好来朝廷的安和会观礼。说是观礼,实际上,很多门派是来看热闹的,曾经耀武扬威盛极一时的七派,落得如同笑话一般竟要依附朝廷。

      谁料到这场笑话,终究变成了另一场血雨腥风。

      安和会礼毕,宾客们都被安置在驿馆休息,一夜之间七位掌门身首异处,其他人却毫无察觉。

      ——————————————————

      八月二十,天刚蒙蒙亮,长宁道府衙的大门被扣的山响,门房老头儿骂骂咧咧的穿衣开门,打开门来,见来者两人,扣门的是个少年人,笑呵呵的看着老头稀松的睡眼。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揣着双手淡淡的看向门内。

      那少年向老头笑道:“老人家,麻烦通传一声吧,侍卫亲军指挥使赵苏阳大人来了。”说罢,伸手递出一块腰牌,老头一见,就要向上行礼,却不知赵苏阳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前,扶住他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了,麻烦快些通传吧。”

      这侍卫亲军是专职皇庭护卫的亲卫军,下设的嘲风卫只听命于皇上。它为卫属,下设锐鳞、钰角、玄爪、赪尾和澈目五所,这五所每所编员不超百人。其中锐鳞与钰角一南一北,成员是赵苏阳经年来在江湖中招拢的高手,大部分卫士常年身负探查、潜伏或暗杀的任务,游走于中土及周边各国;玄爪和赪尾两所则是散落在民间各业的高手,这些人除了秘密隶属于嘲风卫,大部分有各自公开的身份,有的甚至不会武功;最后澈目一所,主要负责整合情报,嘲风卫各所经由不同渠道汇集消息至澈目,由澈目将消息进行汇总甄别,是以多年来嘲风卫探查消息精确无误。

      皇上如今派了侍卫亲军指挥使亲自来调查此事,便可看得出,对此事极为重视上心。

      门房老头算是个有些见识的,应门多年自是猪狗老虎通通见过,见赵苏阳没什么官威,便直接去了内院。

      不大一会儿工夫,长宁道总领府尹陆钧匆忙赶来,他四十多岁,衣着很是整洁,上前正色行礼道:“赵大人竟今日就到了,怎么没有先行通传,下官真是太失礼了。”

      赵苏阳上前还礼,道:“陆大人不必拘礼,大人与本官实属平级,事急从权,此时由逸王殿下统领查办,本官协助,王爷近几日也就赶到了,王爷来之前,咱们就不拘礼了吧。”

      陆钧自然知道,逸王无心政事,这事说是赵苏阳协助,但实际上主要办案的就是他。他见赵苏阳平易,也不矫情,笑道:“如此甚好,本官同赵大人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江湖事,我一个文官实在不懂,只是当凶案让府衙内的仵作验了尸。”又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去准备些早膳。”

      一行人往衙内走去,赵苏阳问道:“陆大人,不知现在掌门们尸身何处?”

      陆钧引着赵苏阳往尸体停放的偏阁去了,推开门,便看见尸体整整齐齐停放在屋内,每具尸体除了脖颈上一道致命的伤口,要么缺脚要么瞎眼,但伤口早已愈合,看得出不是新伤,只有一具尸体,手脚俱全,鼻目无损,只手腕上,一圈疤痕触目惊心,便是无际港的郑延,看来他当初确实是信了自己,将断手接上了,却也死在了这里。

      赵苏阳叹了一口气,道:“除了脖颈上的致命伤,不知仵作还验出些别的什么?”

      陆钧摇头道:“没有其他,这些人都是被一刀致命。”想了想,又道:“啊,对了,每位掌门住的屋里地上,都用血画了一枝竹叶。”

      赵苏阳听了,眉头一蹙,问道:“是什么样的竹叶?”

      陆钧道:“赵大人先随我去用些早膳,随后本官带大人去现场看看。”

      当赵苏阳看到竹叶的时候,心底就是一股莫名的寒意,这竹叶,与他一年之前在七位掌门书信上画的一模一样,但他的任务是将七位掌门致残,仅此而已。

      皇上看不惯这七大门派近年颇有沆瀣一气之势,在当地的声望甚至超过官府,才让他杀杀这几派掌门的威风。为何如今他们都死了,是谁所为?

      线索太少了,当务之急是回禀事态,同时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这几天的时间,赵苏阳除了在驿馆细细探查了一番,还派嘲风卫的势力明里暗里的探查了七大门派。只是众人都是四处奔波却一无所获,让赵苏阳有些气闷,他找了个下午,到市集上闲逛散心。

      八月份的天气正值秋高气爽,街市上熙熙攘攘的热闹生气早将几天前城里发生的惨事冲淡了很多。

      老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只要能吃得好穿得暖,管那么多做甚。

      信步之间,赵苏阳逛到了当年那间茶坊门前,缓步上去,依旧在当时坐的位置坐下来,叫了一壶清茶几样点心,心中忍不住又在想那七派当家,其中郑延的气度算是不凡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有些可惜。

      正自出神,忽然听到有人朗声道:“这位先生为何事伤神,不如说与在下听听,在下帮先生推算一翻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暴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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