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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铁口直断(7月4日,修) ...

  •   赵苏阳抬眼看向声音的主人,心中暗惊,虽然他正在出神,但是以他的警觉,竟然没注意到这人是何时上楼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高个子男人,一袭黑色锦缎衣裳,压着黛蓝色的暗纹,手里拿着个烟袋锅子,吐出一口烟,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任谁怎么看他这身打扮都不像是个游方的卦师。

      赵苏阳道:“在下敬谢先生,还是不必了。”他眼神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对着赵苏阳的冷脸,那人却依旧笑吟吟的,自顾自坐下来,道:“在下铁口直断,说不定能帮到先生,不如先让在下推算一翻。”

      说罢也不等赵苏阳说话,就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掐算了一番。赵苏阳看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也听不清楚他嘴里在念叨什么,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起身要走。

      正欲站起来,那人忽然睁眼笑道:“先生这一脑门子官司,想要抽丝剥茧,却找不到线头在哪里,不才在下说得对是不对?”他缓了片刻,见赵苏阳没说话,就又道:“先生担心事情恐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掉进了陷坑中还不自知,又是也不是?”

      赵苏阳心念一动,觉得这人恐怕身手不凡,来头也不简单。他跑来和自己含沙射影的扯些浑话,说得似是也对,也不对,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便想要试他一下。

      他盘算已毕,突然发难,一掌向那黑衣人面门拍去,谁知那人竟没反应过来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赵苏阳大惊收掌,手掌停在那人鼻尖处,掌风将那人两鬓的碎发激得飞起来,那人才似缓过神来,腾的站起来斥责,道:“你这人斯斯文文的,怎么两句话不说完,就动手啊?”

      赵苏阳叹了一口气:“不如先生掐算一下,在下为何动手?”想着自己可能真的神经紧张过度了,又补了一句:“抱歉。”起身下楼去了。

      他前脚走了,听那人在后面朗声道:“先生别走啊,在下是来帮你的,是来渡你的有缘人。”

      入夜,与朝中通讯的信鸽传讯回来,密文的意思简短:“见机行事,查清幕后。”

      赵苏阳看了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自己十九岁随师父入朝堂,一直以来讨伐过匪患,也做过暗卫,明里暗里的任务虽然有很多棘手的,但这次却真如白天那人所说,抽丝剥茧找不到源头,浑然如同乱麻一团,没有线索,没有头绪,如徒手攀井,卡在一半不上不下。

      他越想越是烦闷,想起什么以不变应万变之类的说法,瞬间觉得这些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索性飞身上房,躺在房顶,看着月亮发呆,躺着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迷糊了多久,只听见悉悉索索几声轻响,赵苏阳立刻就清醒了,见自己的家童也正飞身到自己身边,这家童正是之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少年,少年轻声道:“大人。”

      赵苏阳抬手示意止住他的话,二人一起寻声而望,见院中是两个人影,身着夜行衣,几个起落,往尸体存放的房间去了。赵苏阳微微一笑,心道,还真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古人诚不欺我。

      他微一晃身形,跟了上去。

      那二人一高一矮,潜进了尸体停放的房间,赵苏阳在房顶坐下来,轻手轻脚的揭下两块瓦片,月过中秋,天气还是有些微热,一股腐败的气味从缺口处飘来,呛得赵苏阳微一皱眉,他侧头缓了一口气,向下望去。

      只见那二人在每具尸体的头部都是一番倒腾,倒腾完毕,闪身出屋,轻手轻脚的出了府衙大院。

      与这二人相比,院内的巡夜侍卫,形同虚设。

      赵苏阳看得出这二人身手均不弱,对少年道:“玖月,你进屋去看看,他们折腾了些什么。”

      说罢,眨眼的功夫,也出了大院,悄悄跟在这二人身后。他只身随着那二人一路到了城郊,突然听见头顶一声鸟鸣,这鸟鸣尖利,绝不似一般的飞鸟,赵苏阳暗道不好,果然那二人身形一窒,顷刻间回身发难,抬手便向他所在的方向打出十几颗铁蛋子,却都落空了。

      “两个蠢货,若不是雀儿,你们被人跟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话的显然是刚才鸣叫示警的鸟儿的主人。那人没有穿夜行衣,一袭白衣站在刚才那二人身侧,夜风吹过,衣袂飘飘,倒是潇洒,他朗声道:“赵大人,现身相见吧。”

      赵苏阳片刻不犹豫,他此刻藏匿行踪,就算躲得过人,也多半躲不过那只鸟,况且那人能叫破他身份,显然是对他行踪了然,索性就从树后转出来,道:“尊驾是谁,认得在下?”说罢,展目向那人望去,远远看去,只觉得这人五官轮廓相当柔和,却是个不认识的人。

      白衣人笑道:“赵大人负责此事,认识大人有何难,从前只是听闻大人身手了得,如今一见,果然如此。”顿了一顿,他又道:“大人留在府中的贴身小侍卫,此刻恐怕要有麻烦了,如果现在回去,可能还能收个热乎的尸首。”

      赵苏阳听此言,心里大惊,脸上不露声色,道:“反正都是收尸,就拉你给他陪葬吧。”

      他话音刚落,已经到了那两个黑衣人身前,那两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都软倒在地。接着,赵苏阳手腕一抖,三根牛毛金针向那白衣人飞去,分别对着他的颈嗓、心口和丹田,这白衣人身手比那两个黑衣人不知强了多少倍,脚下撵了个八卦步法,闪开了,笑道:“在下可不是赵大人的对手,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说话间,甩出一颗烟幕弹,赵苏阳不知这烟幕是否有蹊跷,只得掩住口鼻,往后跳开,待到烟幕散了,哪里还有那白衣人的身影,就连刚才被他点倒的那两个黑衣人,也变成了两具死尸,被灭了口。

      赵苏阳附身解开二人衣服查看,见这二人身上满是刀剑的伤疤,左肩处都有一处烙痕,尚未完全痊愈,便知道,能代表二人身份的印痕不久前刚被烙了去,这是死士的做法。

      对方做事几近滴水不漏,行事又颇为狠厉。他担心玖月,忙起身,往府衙赶回去。

      玖月,确实差点就去了西天见佛祖,此刻正坐在停放尸体的房间门廊处缓神,见到赵苏阳回来,跳起来就扑到他身前,道:“大人,我还以为这回要吹灯拔蜡见阎王了。”

      赵苏阳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柔下声音道:“看来没事,你且说说什么变故?”

      玖月道:“有个怪人救了我,”他话未说完,就听旁边廊下暗处有人轻咳一声,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内月光下,竟正是白天茶坊里那个算卦的黑衣人,算卦人笑道:“小鬼,我哪里怪,我救了你,你就这样称呼我?”

      玖月做个鬼脸,又借着月光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道:“哪里都怪。”

      这已经是赵苏阳第二次对这人的行迹毫无察觉了,如此近的距离,他竟然能把自己的气息掩盖的不着痕迹,就如同个死物一般,赵苏阳心念闪动,天下有几个高手可以做到这般?

      他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又看看眼前这人,都不像是。

      那人看赵苏阳拧眉看着他,笑的更得意了,道:“我不是说了嘛,在下是能帮你的有缘人。”

      赵苏阳向那人施了一礼,道:“拜谢搭救之恩,但阁下白天掩盖身手,却是为何?”

      算卦人啧了一声,笑道:“我可没掩盖,只是不想与你在闹市上折腾,我又几时说过不会武功了?”

      赵苏阳一想也是,这人白天只是没接招而已,道:“如此是在下唐突,误会阁下了,阁下出手相助,不知如何称呼,为何帮忙?”

      算卦人笑道:“我姓陈,陈知言。”

      赵苏阳心道,江湖上可没有陈知言这个名字,他看向这人,这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月光下,陈知言面容线条硬朗,嘴角始终勾着一抹笑意,也正看向他。一阵风起,赵苏阳见他眼眉处隐约可见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似是伤痕,由发丝遮着,看不清楚。

      陈知言伸手在赵苏阳眼前一晃,好似能猜到他心思一样,笑道:“你这幅表情好像不信我,我不常在江湖走动,所有江湖上没我这一号。”

      说着,他张开手掌,只见他手上一方帕子上,托着一小撮牛毛金针,金针的一端炸开,像极了一簇金色的蒲公英,但这金色的蒲公英冠上渗着丝丝血肉,看起来精致又恐怖,“这是从那七个死鬼脑袋里面取出来的,赵大人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赵苏阳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陈知言进了屋子。陈知言也不见外,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自行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了才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结果正好看见这小鬼,”说着,指了指玖月,“在那停尸的房子里被三个黑衣人围住了,才出手相助,谁知那三人都是死士,眼见逃不脱,就吞了毒药见阎王去喽。”

      “那阁下找我,有何贵干?”赵苏阳问道。

      陈知言撇嘴,道:“你的重点为何总在我这里,我不是说过吗,我是来帮你的。白天在大街上,就想与你说明的,你却根本不听我说,撇下我就走了。”

      “阁下这么说,叫我如何信你呢?”

      陈知言想了想,道:“也是,你我师门有些渊源,如今知道你陷到麻烦事里,我就来了,但至于你如果要什么信物腰牌……”他摊开双手,啧啧几声,“还真确实没有。不过你遇到的事情,我可能可以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信息给你听。”

      “愿闻其详。”赵苏阳道。

      陈知言却不忙说话,摇头晃脑的掐算一番,才道:“一番掐算,仁兄大难临头了呀。”说罢,掏出刚才手中的那几根牛毛金针,放在桌上,又道:“他们今夜是来栽赃嫁祸的。”

      赵苏阳捻起一根金针,他自然明白陈知言的意思,这牛毛金针正是自己的独门暗器,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金伞蒲公。

      这每一尾针的针尾,都有一个十分精巧的机扩,埋入皮肉就会像伞骨一样张开,而每一根张开的伞骨上还生了很多比发丝还细的金刺,好像蒲公英的绒毛。

      人的穴道其实是经络和血脉交错的枢纽,这针如果打在大穴上,就会阻断经络,必成重伤。想要这金伞蒲公的机扩张开或闭合,必须要以本门的心法催动内力注入金针里,可如今会用这暗器的人,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个人,难道还有其他人会本门的心法吗?

      想到这里,赵苏阳道:“阁下的意思在下明白,但只凭这金针一物栽赃嫁祸却也未必成功。”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纷乱如麻,看刚才那二人的身形断然不会是师父,也不可能是师父。

      陈知言点点头,道:“话是不错,但你可想过,如果有人一定要将屎盆子扣在你头上,你就算是个千年成精的香饽饽,也得惹得浑身臭气。你摆出这个疑点,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去年出手料理那七人致残的,是你吧?”

      赵苏阳心中一颤,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皇上和几个人知情,心中不禁对陈知言加深了一点信任,却依旧对他的话未置可否。

      陈知言见他不说话,又道:“这件事情,其实已经略见端倪了,不知赵大人心中有何盘算?”

      赵苏阳沉吟半晌,道:“去年的行止意在归拢长宁道一带的江湖门派,圣上不满七门派声望超过官府,才派在下暗中运作,如果如今有人要翻出往事,还要做出一个更大的锅让在下来背,那就无疑是要将罪责归至官府,挑唆江湖门派与官府反目,坐收渔利无非是要……谋江湖或谋天下。”

      陈知言听罢,拍手笑道:“赵大人果然冰雪聪明,思路清晰,我曾听说赵大人是个厉害人物,如今一见,此言果然不虚,身手不凡,脑子灵光。”他这一番马屁拍得行云流水,毫不磕巴,仿佛每天都要溜须拍马一般娴熟,顿了一顿,他又道:“想来那人是要谋天下,却不知是否还有人与他合谋,一人得天下,一人得江湖。”

      “此人是谁?”赵苏阳问道。

      陈知言耸了耸肩膀,道:“还不甚明朗。但明天逸王就要到了,那人如果要动手,多半也就还是这几天,而你就是最大的一面箭靶子。”说罢,拍了拍赵苏阳的肩头,叹道:“努力活下去吧,兄弟。”

      赵苏阳听他这话茬儿的意思,不是明明是知道那人是谁,也是心中早有猜测,但看他这样子,想来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加之这人的底细本就不甚明朗,索性先作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铁口直断(7月4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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