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沈逢春

4、第 4 章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天空中星星点点，月亮隐藏在云层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若隐若现。
　　海港路这边是位于市中心的老旧居民区，整体建筑比较低矮陈旧，微微抬头望去，可以看见附近的高楼商务区以及商场。大楼里灯光闪烁，小小的发着光的格子里面，装的是每一个人的生活。

　　充满着市井气息的夜市，一排排的店铺亮着灯，炎热的晚上，烧烤摊的生意是最好的。烧烤店外面摆放着很多的塑料桌椅，很多人，很热闹，很多人在说说笑笑，交谈着，桌子上面和下面都摆放着很多的啤酒瓶子。
　　一家烧烤店门口摆放着一个老旧的音响，里面放着歌，歌声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路灯闪烁，灯下很多小飞虫聚集。

　　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了将警车停在路边的警察，在处理醉酒闹事的事情。

　　江闻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站在街角，远远看了一会儿。
　　等到警察处理完这件事情的时候，才缓缓的低下头，从口袋里面拿出一盒烟，里面已经没剩下几根了。抽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摁开打火机，将夹在手中的香烟点燃。
　　放在嘴边深吸一口，突然一阵风吹过，又或许是吸烟吸得太猛，一下子被烟呛到了，轻咳几声。一直站在街角，直到将一根完整的香烟抽完。

　　回到网吧，看见几个人围在柜台前说着话，看见了将江闻从外面回来，黄晴率先来到江闻的面前，急匆匆的，“闻哥你去哪了？”

　　“没去哪。”说着话，从柜台抽屉里面拿出了一盒新的烟，拆开塑料包装，放进裤子口袋里面。

　　周行见江闻回来了，就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哥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阿成就要和晴子打起来了，连弋哥都拦不住。”

　　江闻斜靠在柜台边，单手插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怎么？”

　　“阿成想要吃烧烤，晴子非要去吃火锅。”赵州成和黄晴是一个学校的，从小一起长大，就连认识的时间都比他们几个人早，算是欢喜冤家了，从小到大吵吵闹闹着长大，大家已经习惯了。

　　“什么是我非要去吃火锅？不是我看烧烤摊那边有人闹事。”看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谁也不敢惹她，但毕竟是个女孩子，看见闹事的，还是有些怕的。

　　“你还怕啊，你不是胆子挺大的。”赵州成毫不客气的回怼。

　　“你才怕！”

　　江闻手中拿着个打火机，不停地摆弄着，在手指间转动，火焰点开又熄灭，来来回回，明明灭灭。
　　片刻才缓缓开口：“吃烧烤。”顿了顿，紧接着说道：“闹事的人走了。”

　　既然江闻发话了，那么大家就没有什么意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附近的烧烤摊吃烧烤。

　　大家都住在这附近，住得再远一点的就是赵州成和黄晴，不过也就是隔着几条街的距离。他们一帮人经常来这边烧烤摊吃烧烤。找了家熟悉的烧烤店，他们早就和老板都混熟了，点完菜之后就围坐在一起说着话，点着烟，烟雾缭绕。

　　“哥现在网吧就你和强子在看管？”

　　“嗯。”

　　“不是我说你，现在网吧也不挣钱，你还得给强子付工资。就那么几台机子，你现在又要和强子轮流看着店，又要去医院照顾外婆，能忙得过来吗?”

　　“能。”从小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长大的，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这点苦还吃不得？

　　“我看你这黑眼圈也越来越严重了，实在不行我们几个也轮流帮你看着店，这样你也能多休息休息。”

　　“行了，你们不用上学？我自己没问题。”

　　“行，那你要是忙不过来，记得告诉兄弟几个。”

　　“嗯。”

　　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陈弋突然敲了敲桌子，开口问坐在对面的赵州成，“前几天那个找你们麻烦的解决了？”

　　赵州成和黄晴读职高。那个学校里面比较乱，什么人都有，前段时间学校里面的几个小混混和赵州成起了冲突，总是不依不饶，时不时就找个麻烦，没完没了。

　　赵州成将烧到底的烟头在桌子上碾了碾，想起这件事就生气，“还没呢，不过最近那几个狗杂种没找事。”

　　“有事及时联系我们。”

　　“知道了，我不和你们客气。”

　　-

　　那篇参加征文活动的作文，经过语文老师的修改之后，很快便被报了上去，就等着听结果了。

　　能参加比赛，谢莹比宋弥本人都激动。
　　“我家弥弥真棒！肯定会获得一等奖，到时候我们去吃饭庆祝！”

　　“还早呢。”出结果最起码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没事，提前准备一下。”谢莹一向是对于宋弥非常自信。

　　谢莹说着话，桌子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动作有些大，桌子的晃动让谢莹转头看过去。
　　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刘佳佳，平时最喜欢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出风头。

　　谢莹向来和刘佳佳不对付，被碰到了桌子也没给人好脸色，“你干什么？”
　　教室里面的过道很宽，如果不是故意的，根本就不会撞到桌角，刘佳佳这种人，对别人的敌意向来都表现在脸上，一点都不遮掩。

　　心里想的那点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没什么，就是想要让你们不要再做梦了，那个比赛是谁都能得奖的吗？”

　　刘佳佳阴阳怪气，谢莹也跟着学。拉开椅子站起来，身高优势，让谢莹俯视着刘佳佳，“那也比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的人要好。”

　　看着刘佳佳气急败坏的离开了，谢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宋弥，“弥弥，你别听她的，你写得这么好，一定能得奖。”

　　宋弥笑了笑，没说话，她倒不像是谢莹那样自信。

　　想起刘佳佳，也同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我听说隔壁班的乔逸一直在打听你。”

　　“是吗？”宋弥在学校里面没什么认识的人，也没人和她说这些事情，甚至是不知道谢莹口中的乔逸是谁，长什么样子。

　　“我是听隔壁班的人说的。”谢莹有些不放心，她知道宋弥是不会喜欢乔逸那样的人，但是还是怕乔逸给宋弥惹麻烦。
　　“那个乔逸和刘佳佳是发小，刘佳佳喜欢乔逸，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你小心一点，小心刘佳佳找你麻烦。”

　　“我知道了。”

　　-

　　周末的江城人民医院，人很多，挂号处和收费处还排着长队，很长很长，仿佛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像是江城海边开早市，渔民摆着长长的摊子，各种海鲜批发商过去进货似的。
　　大厅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在缴费处缴纳了剩下的费用，江闻穿过大厅，坐电梯来到了住院部。
　　拎着外婆最喜欢的点心来到医院看望外婆。自从外婆住院以来，江闻几乎是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有的时候网吧里实在是忙不过来，也会隔一天过来看望一次。外婆住在医院里，有专门的医务人员照看，江闻也比较放心。

　　进到病房的时候，刚好外婆吃完午饭，看见了拎着东西从门口走进来的江闻。

　　“外婆。”江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怎么又给我带东西了，医院什么都有，不用你带过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外孙，心疼啊，从小跟着她吃苦，现在小小年纪还得照顾她。

　　“这是你最喜欢的巷子口那家店的点心，今天早上新出炉的绿豆糕，你在医院里吃不到。”
　　江闻将点心给外婆拆开，递给外婆。

　　外婆吃了几口，看了一眼江闻，“你小姨说她要回来了。”

　　“她不是不回来了吗？”

　　“她一个人在外地，总归还是要回家的。你小姨最喜欢你了，你小时候也最喜欢她，回来的时候别给她甩脸，你们好好说话。”

　　“她能保证不再被男人骗，我就和她好好说话。”

　　江闻在医院里陪了外婆一下午的时间，傍晚的时候接到了赵州成的电话。
　　这个时候江闻刚刚从医院里面走出来，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手机，刚刚接通，就听见了电话那边赵州成的声音，“哥，出事了。”

　　黄晴在巷子口被职校的那群混混给围住了，周行和于博已经过去了，他们的战斗力不如江闻和陈弋，所以赵州成在外面给江闻和陈弋打电话来支援。

　　“马上过去。”江闻挂断电话就朝着那边赶过去。

　　-

　　宋弥傍晚的时候背着包从图书馆出来，高三学习紧张，周末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图书馆里面学习。

　　市中心的图书馆，距离住的地方很近，宋弥一直都是步行。从图书馆回去，会经过实验中学，以及实验中学旁边的职高，穿过利丰街之后便能到家。

　　在走过职高之后，看见了前面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总是喜欢穿黑色的短袖。

　　像是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似的，步履匆匆，走进了那条巷子里。

　　那条巷子已经不住人了，两排居民房已经被划分到了即将拆迁的范围之内，里面的居民早就已经搬走了。几乎是已经完全荒废了，基本上没什么人进去。

　　宋弥不是一个对于什么事情都很好奇的人，但是这次却不一样，难得的对一件事情表现出了非常好奇的态度。仅仅只是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抬脚跟了上去。
　　刚刚走到巷子口，便听见了里面打斗的声音，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并不是他的声音，这一点宋弥是肯定的，即使是只见过几面，只听见过他的声音一次，就足以分辨出来。

　　巷子里面在干什么，她也能够想象到。

　　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网吧，看见的他很细的手腕，思来想去，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了手机。

　　这条巷子里没有人居住，也不会有人进来，很脏很乱，当然也不会有监控。地上躺着几个人，还没等赵州成出手，那几个职高的人已经被解决了。他们这群人之中，战斗力强悍的就是江闻和陈弋，两个人都属于是那种比较瘦弱类型的，但是也是真的有肌肉，战斗力不比那些彪形大汉弱，他俩一对三完全没有问题。

　　刚刚将最后一个人揍趴下，就听见巷子口隐约传来警铃的声音。
　　那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听着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毫无防备。

　　“草，谁他妈的报的警！”

　　“没报警啊！”

　　“快走！”

　　看了一眼还准备再补一脚的赵州成，拉了他一把，“快走，什么时候了，一会儿警察来了！”

　　几个人跑出巷子，外面什么也没有。
　　按照刚刚听见的声音，跑出巷子口应该能够看见警车，但是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声音，应该是被人使了诈。

　　不是巷子里面的那几个人做的。

　　江闻看了一眼对面那条街。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看见了几个经过的行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情。他看见有人急匆匆经过拐角处，最后消失在他的眼前。

　　微微低头，不经意间瞥见了墙角处一个东西，天已经暗了下来，但是那东西却闪着光。
　　走近，将拿东西捡起来，在手心里握着，直到那冰凉的东西在自己的手心变得发暖的时候，才装进了裤子口袋里面。

　　“哥你手受伤了！”赵州成看见了江闻手腕上的那一条长长的划痕，已经渗出了血。

　　“没事。”随意在裤子侧面蹭了蹭，将那只受了伤的手插进口袋里，摸到了那个被他捡到的东西，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