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
面试沈希嫒的正是物流部的部长，廖坚弘。此人五十上下，头顶地中海，模样干瘦，眼下挂着跟她同款的黑眼圈。
从桌上堆积的文件和说话的语速，以及黑眼圈的深度判断，此人多半是个工作狂。
不过，廖部长除了问过她几个私人的问题，譬如结婚没有，什么时候结婚，想在几年内要小孩外，没有特别存在槽点的地方。
当然，也问过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份不符合学历的工作，沈希嫒非常诚恳地给了答案——因为不加班。
不知道廖部长是怎么理解她这句话的，也许就当自己捡了个咸鱼本科生吧，也可能统计员岗位确实不需要太复杂的面试，他很干脆地叫沈希嫒后天八点半准时来报道。因为他们物流部明天是盘存日，不干别的只盘点。
她的这份新工作，早八点半，晚五点半，周日单休。周六她不在家，沈小杰的看管问题也好解决，就在小区附近给他报两个辅导班。
面试结束后，她开着车又在附近逛了一圈。总结下来，更加明白悦木家居的A区为什么不好招人了。
这里地址偏僻，位于郊区，装载着家具的大型货车来往频繁，道路被碾得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必定形成诸多□□。即使头天晚上没睡好，在这条路上开车，一准儿能抖个清醒。周围除一些提供给长途司机的旅馆与简陋饭馆外，还有几家山寨货堆积的小超市，再有就是换胎加水之类的汽修店……
给人的印象太过荒凉，一看就没前途。
但这些都在沈希嫒的接受范围内。离开A区时已是下午三点过，稍微磨蹭一下，就正好顺路把沈小杰接回家。
今天的沈小杰特别安静，居然没吵着买什么小玩意儿，打一上车就坐在后排戴上耳机听音乐，对她下午的面试成果也不关心。
到家之后沈希嫒才晓得是为什么——沈小杰把成绩单往桌上一放，就蹲厕所去了。
好家伙，开学摸底考试全班倒数第三！
沈希嫒望了眼已经关起来十多分钟的厕所门，如一个伤透了心的老母亲，拿着成绩单的手不禁一抖……她再明白不过了，沈小杰这是要誓与厕所门共存亡。
她无声地叹口气，屁股都没挪一下，更不要说去敲门。她只是掏出手机，给袁老师打电话。
袁老师温柔的语调稍稍安抚住她颇为受伤的心：“小杰这孩子其实很聪明，就是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性格方面比较自卑，平时在学校都不怎么说话。”
沈希嫒：“可是他在家还是挺能说的，没太感觉出他自卑。”
袁老师：“小杰依赖你呀，他姐姐。”停顿一下，“他这个年纪，心理变得非常敏感……在学校不爱说话，没什么朋友。小孩子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甚至是存在歧视和霸凌的……虽然我们老师在努力地引导和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我们未必每次都能发现异常。”
就像那次秦同学欺负沈小杰，沈希嫒心里头很清楚，弟弟在学校不可能只受过这一次的欺压。内在原因，加上外在原因，小杰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袁老师，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怎么改善？您说，我一定照做。”
袁老师：“你是小杰的姐姐，不是妈妈，我知道的，是因为某些必要原因才会以现在的关系示人。小杰的这个表现，说明他需要一定的心理指导，具体的……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说给你个建议。要不，还是从心理方面入手吧。”
沈希嫒和老师聊了很久，可直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沈小杰那小子是非常排斥心理疏导的，之前也试过，效果却不明显，反而把他已经稳定下的状态搅乱。他实际上就是个脆弱的孩子，以至于她从来不能说重话，连考倒数第三都不能说。
沈希嫒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把成绩单撕了，丢进垃圾桶，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语气平常：“蹲那么久小心痔疮啦！我要准备些资料，今晚有得忙，没空管你的哈……你早点做完作业早点睡。”
沈小杰在里面“哦”了声。
沈希嫒：“睡之前记得喝牛奶。”说完之后，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了。过了大约半分钟，传来厕所门打开的声音，沈小杰终于避难出来。又过了两分钟，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细细一听，又是某军事题材的纪录片。
沈希嫒狠狠地揉了把头发，倚门哀叹。幼年被警察叔叔营救过的记忆，已深深烙在他心里，沈小杰格外崇拜军人。合法持木仓的就是神，或许只有他的神说出来的话，他才会听到心里去吧。
这么喜欢军人，考军校啊。
呵……靠他这全班倒数第三的成绩吗？
她有气无力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来通讯器，顺势在床头坐下，那边沈小艾早已发来消息问她几点视频。
就现在吧。沈希嫒发去视频，对面很快接起。
沈小艾脸一抽：“我去，你刚在睡觉？”
沈希嫒：“没有……被我弟气得给自己脑袋刨出个鸡窝。”
沈小艾：“面试怎么样？”
沈希嫒：“后天去上班。”
“哦，A区好像没机会遇到龚则的。”沈小艾一手往嘴里塞了瓣橘子，一手敲着工作用的电脑，似乎在不紧不慢地加班。
沈希嫒呵了声，扒拉了下头发：“B区我也遇不上龚总啊。反正你卓哥没死，要找他又不是只能靠大老板，别的电话我挑个时间再打……今天没心情，懒得动。”
沈小艾挑挑眉毛，说：“你弟本事挺大呵，看把你给气的，啧啧？”
沈希嫒趴在床上，有很多想抱怨的，却又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反问道：“你弟学校开学摸底考了吗？”
沈小艾：“考了吧。没问。”
沈希嫒：“你都不关心？”
沈小艾耸耸肩，又吃了瓣橘子：“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跌不出前三，问起来都没意思。”
沈希嫒：“……”同弟不同命，当下愤怒得脑仁儿痛，“别吃了，明天起床一称，又长二两。”
沈小艾哭丧着脸，把橘子推开：“见不得我吃橘子，也不能这么吓唬我啊。一个橘子几个钱，想吃你就买啊，明明超喜欢吃橘子。”
她趴在床上，一边搜索着附近的培训机构，一边回答：“买是买得起，就是满嘴的金钱味道，不踏实。”长呼一口气，“啊……我还要掏钱给我们家差生报班的。”
视频对面，是沈小艾爱莫能助的耸肩。
了解过学费后，沈希嫒感觉心脏很有要罢工的趋势。太不要脸的贵了！刚才跟袁老师通电话，她特地问过恢复晚自习的事儿，袁老师表示不清楚。这个事情吧，学校不好办，家长有什么诉求，请向教育局反应。
七百块钱晚自习费贵吗？贵吗？贵吗？！
“妈的！”
沈小艾：“嗯？”
沈希嫒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忽然间精神百倍：“老子要向教育局投诉！”
沈小艾：“……”盯着这位愤怒的家长，摇头不已，“后天上班是吧，建议明天去理个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丧……丧到尽头是疯狂啊。”
第二天，把沈小杰送去学校，沈希嫒采纳沈小艾的建议，决定新工作新气象，有必要改变一下自己丧气的形象。她搜了下附近哪里可以弄头发，发现一家叫做“名剪”的理发店新店开张，正在搞八五折，果断前往。
走进新店，人不多，小妹热情地把她接待了。洗头期间，她昏昏欲睡，洗头小哥建议她办卡的话那是一概没听进去。
待洗了头，镜子前坐下，小哥又热情地告诉她，他们总监这会儿刚好空下，要不要总监负责她的头发。
理发的价格按理发师的等级来分，五十九到九十九不等。她没有那个经济实力请总监操刀，五十九就是她的不二之选。小哥却又说其他老师还没空下，抠货沈希嫒则表示，不要紧她有时间等。
趁着这会儿闲暇，她开始刷手机。这一刷不要紧，刷到袁老师在群里发的消息——要交一百五十九块钱的夏季校服费用。
“……”她不剪头发了可以吗？
不可以，店员甚至不放过她，趁着来添水，试图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劝她烫头发染头发，或者办个卡。新店开张，正处于拉客户的关键时期，他们绝不肯放过一个潜在客户，叽叽呱呱的犹如无数只青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楼下催你起床。
沈希嫒：“……”有点后悔进来这里。
叶向卓也有点后悔。他原本没想跑这么远剪头发的，左右要去图书馆借点书，索性就开车往这边来了。结果附近不好停车，愣是步行了快一条街。
“名剪”，望了眼招牌，他迈开长腿径直走进去。手里有VIP卡，两百块钱在里头，他也没打算再来第二次，进去就要了差不多价位的一套服务。
等洗了头，坐下等理发师，就听到旁边女人的一阵怒喝，颇有些歇斯底里的阵仗。
“不烫！不染！不办卡！我就剪个头发！单亲妈妈养孩子开启的是地狱模式，又是辅导费又是校服钱，要不要看看老师的催款信息？我兜里真的没有余钱办卡！”年轻女人喘口气，吼完舒服了，又低下去声音，“……你们行行好，能让我清静清静吗？”
店员们被她吓得够呛，连吹风机的声音都停了三秒。谁不得要点面子，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见是被逼急了。店长连忙使了个眼色，店员小妹忙不迭送去一杯奶茶赔礼道歉。
叶向卓着意看了那女人一眼。
鼻梁挺挺鼻尖小小，皮肤挺白，侧脸偏瘦，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气血不足。她低垂着眼睛正气鼓鼓地摆弄手机，点点这个APP，又滑滑那个APP，显然心不在焉。
叶向卓这边很快由总监出手开始理发，等一切搞定，那终于等到普通技师的女人才刚剪了一半头发。他走到前台递上卡，从盘子里拿了颗薄荷糖，回头看了眼。
“先生，您本次消费一百七十八，打八五折是一百五十一块钱。卡上余额四十九块。我们现在搞活动，充三百送五十，您看您……”
他把糖剥开塞嘴里：“不了。剩的钱帮那位女士付了，不够她自己补。”
前台小妹：“好的。我们充三百送五十，先生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
或许是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那小妹没好再推销，按他的意思把这张卡清零。叶向卓签了字，正要离开。前台小妹笑盈盈地叫住他：“先生！我们新店开张，可能有些服务不够到位。这是意见本，您如果有希望我们改进的地方，可以写在上面。”
叶向卓半个身子都快出门了。他咬了下糖，迈步回来接过本子，飞快而潦草地写了点什么，然后放下本子，这回真的推门走了。
前台小妹把意见本拿回来，赶紧看看，不觉笑容垮塌。
——“缺少聋哑技师服务”。
等沈希嫒板着脸来付钱，面对一块钱的账单，她是非常错愕的。
“你们算错账了吧？”还免费送了杯奶茶。
前台小妹的笑容显得有一点点尴尬，说：“不是，刚才有人销卡，余额还剩四十九，他说用来帮您付一部分，剩下的您自己补。”
天，怎么会有这么菩萨心肠的好人！
沈希嫒没激动够一秒钟，马上又陷入了懊恼。她就不该自揭老底，招惹同情，搞的陌生人居然帮她付账。刚刚实在是太烦了，没控制好情绪，吼出来倒是一时舒服了，现在却感觉脸上像有刀片在刮。
五十九的八五折，就是五十块，她把那一块钱付了后，心怀感恩，问：“有没有那位的联系方式呢？”
前台小妹：“卡已经销了，我们这边看不到信息。卡好像属于一位姓张的女士，不过用卡的是位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