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三千》三四两

6、悲喜不相通

　　回家的路上，慕知音的心脏极其躁动，难以平息。她以为是自己太久没锻炼身体，体能下降了，殊不知，这是一种她曾经一直向往却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名为“爱情”。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自打刚才上车，在景海然面前一向聒噪的慕知音却一言不发，他觉得奇怪，趁着红绿灯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她跟往日确有很大不同，不只是行为，还有神色。
　　看得出来，慕知音有些慌乱。
　　“啊？”
　　此刻，慕知音脑海里全是刚才她和魏紫繁的对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搞得她心脏悸动不止。景海然突然说话吓了她一跳，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景海然的疑问。
　　“我问你怎么了，有心事啊？”
　　“呃……”
　　她确有心事，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连她自己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是因为魏紫繁吗？”
　　“或许吧……”
　　她偏头看向窗外，好像在逃避景海然的提问，又好像是在逃避自己的情感。
　　“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景海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嘲讽，仿佛是抓住了慕知音的小辫子。
　　“她一个女的，我喜欢她干嘛？”
　　慕知音像是早恋被老师抓住了把柄又不肯承认的学生一样，企图用狡辩来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作为 SH 的特工，他的洞察力不允许他在这种事情上看错分毫。
　　“女的怎么了，喜欢这个词又不是只能用在男女之情上面，友情也可以用喜欢啊，亲情也可以啊，”景海然用教导的语气说道：“而且，即便你们之间是爱情，我认为也无可厚非。”
　　“女生和女生之间也可以谈恋爱吗？”
　　这跟慕知音的认知产生了冲撞，即使她被失忆了，她潜意识里残留的理念依然会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却不知道，这世间其实本就没有那么多对错，只要是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别人的事情，就都是可以做的。不过这句话，对于她的职业来说，就像个屁。
　　“当然了，没什么不可以的，爱情本就是不应该被这些外在因素限制的……怎么，谁跟你说过不可以吗？”
　　景海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安，组织的课程从来都没有教过有关性取向的问题，如果慕知音对这件事有想法，不是她自己去哪里学了什么，就是她还有记忆没被消除。
　　“不知道，但我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不行的。”
　　慕知音的态度很冷漠，她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毕竟魏紫繁身上还有许多她想知道的东西，不管她们之间产生了什么样的情愫，都要先把她想知道的情报拿到手。
　　“我得提醒你，身为一名特工，你需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要被感情左右，不管是跟谁，玩玩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景海然这话说的是 SH 的特工都要遵守的最重要法则，一旦有人被感情左右了行动，就会被关到禁闭室，少则三个月，多则几十年。
　　这对于他们的特工生涯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有的人会因此而基本就告别了特工生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 SH 总部做后勤，不太好的，甚至都出不了禁闭室。
　　“知道了。”
　　不用景海然提醒，慕知音也记得这条法则，只不过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这实在有些残忍。但慕知音也只能自己去消化这份悲哀，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帮她。

　　回到家中，慕知音立刻通过内线联系了林雨茗，让她帮忙查看这个叫“魏紫繁”的女孩的档案，没过多久，林雨茗就给了回复。
　　“小姑奶奶，你要的资料给你发邮箱里了，不过以后这种事儿你能不能跟档案组提交个申请，排行榜40－70名的资料你现在无权直接借阅，这要是让沈哥知道了，我……”
　　“知道了。”
　　自从跟景海然组队之后，慕知音就再也不是那个在 SH 里耀武扬威的女孩了，现在整个组织，也就资料库暂时还能任由她摆布，但也摆布不了多久了。
　　丢掉沈航这棵大树，大概是慕知音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打开邮件，慕知音把里面的内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而后得出结论，这个女孩身份干净，家境富有，算是很普通的一个女孩。
　　当然，认为家族位居排行榜56名的魏紫繁普通，不过是慕知音的无知在作祟。
　　「看来魏紫繁真的是因为以前跟我认识才接近我的，既然如此，那就给她个机会。」
　　慕知音如是想着，便按照档案上的电话号码找到了魏紫繁的社交账号，提交好友申请。很快，魏紫繁就通过了好友请求。
　　-知音，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魏紫繁看到慕知音的好友请求时紧张又激动，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几个月前对自己态度冰冷的女孩能主动联系她。
　　-你猜。
　　这是慕知音最近刚学会的模棱两可的回答方法。景海然告诉她，所有的问题如果不给出确切的答案，那就有回旋的余地，这也是重要的伪装技巧之一。
　　-不管怎么样，既然你主动加我了，就代表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了，我很开心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面对屏幕上这段文字，慕知音迟迟没有敲出回复的话，她心里清楚，她们之间的友谊既不能长久，也不会纯粹。
　　-我也很开心。
　　即便如此，慕知音还是选择给魏紫繁描绘一副虚假美妙的画卷，让她们暂时都过得开心一点。
　　魏紫繁是很开心的，她知道她们之前分开了一段时间，尽管慕知音已经忘了她，但当她们再次相遇，依然是最好的朋友，这就足够了。

　　没过几天，教务处发布了期末考试的成绩，魏紫繁毫无悬念地得了初二年级的年级第一，而慕知音这次却只拿到了年级 36 名的成绩。
　　这个结果让整个初一年级一片哗然，所有关心慕知音的人在这几天都给她打了电话。
　　魏紫繁虽不是初一年级的学生，不能从系统里看到慕知音的成绩。不过山人自有妙计，魏紫繁作为广播站的一名成员，认识一两个学弟学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一时间心情变得比慕知音本人还焦虑。
　　纵观全校，在成绩发布之后，最心满意足的也就只有景海然和慕知音两个人了。
　　“小知音，可以啊，说考第几就考第几，有两下子！”景海然拍着慕知音的肩膀说道。
　　“那是当然了，不过这下你可就要愿赌服输，兑现之前的承诺喽！”慕知音得意地笑道。
　　在考试之前，景海然重点提醒了慕知音要把成绩控制住，慕知音便突发奇想跟他打了赌，并且还特别自信地说：“光说考多少分没意思，不如就直接说考第几名，这个比较刺激。”
　　景海然是断没有想到慕知音会真的有这个能力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得斥巨资兑现他之前承诺人家的台式电脑，一想到这个他心都在滴血。
　　“欸！别飘，注意表情管理。”
　　尽管如此，景海然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家长的姿态，通过教育慕知音来掩饰内心成年人的悲伤。
　　“哦！”
　　虽然慕知音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少年老成，但再老也比不过景海然老，遇到这种开心的事情，脸上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或得意、或高兴的表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对于特工来说，这无异于表情失控，如果是在任务中，这样是有很大概率会丧命的。
　　景海然倒是说话算话，“斥巨资”给慕知音买了一套慕知音心仪已久的电脑配件。对于一个黑客来说，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就像是成人礼的最后一个徽章，有了这个徽章，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混迹黑客圈了。
　　正在慕知音研究把电脑连进组织系统的时候，手边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一直响到慕知音再也不能够忽略它，她才烦躁地抓起手机，看到锁屏上弹出窗口的名字——魏紫繁。
　　她打开聊天界面扫了一眼，大概的意思是：你这次没怎么考好，但是不用担心，下次一定会好的，别灰心……
　　慕知音嘴角抽搐了一下，摇头叹息。
　　这几天慕知音看这种消息看得都快长针眼了，翻了个白眼随便打出一行字。
　　没成想那姑娘竟然是秒回，而且是电话。
　　“喂……”
　　慕知音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接起来。
　　“知音，你真的不用在意的，这只是一次考试而已。”
　　“大姐，我真没在意。”
　　慕知音非常无奈，本来考这个名次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使得所有人都注意到她了。
　　“真的吗？可是我听你声音……”
　　魏紫繁依旧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她不相信第一次考试那么好的人这次落差如此之大还能满不在乎。
　　“真的真的真的，没什么事儿挂了！”
　　慕知音失去了她的全部耐心，没等魏紫繁开口，就先把电话挂了，还顺手关了机，企图靠这种行为与世隔绝，只剩她与她亲爱的电脑来一场浪漫的约会。
　　可是魏紫繁的来电已经彻底扰乱了她的节奏，本该是非常开心的一个下午却变得烦闷起来，面前的电脑都瞬间不香了。
　　慕知音没有灵魂地往床上一砸，看着天花板上一只正在往灯的方向爬的小飞虫，脑海里想的全是这几天糟心的经历，越想越觉得心累，不知何时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