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入梦后》沉坞

6、康熙篇

　　太子的水深火热生活还在继续。
　　他每天凌晨起床，毓庆宫有专门的师傅教导。从前师傅们都要跪着授课，可皇上突然下了命令，说要尊师重教，改为站着授课。
　　从前师傅们不敢有一声责骂，也不敢用竹板打太子的手心，可皇上突然改了主意，说太子年幼，需要师长们的教诲，他们尽管教训就是了！
　　几个大学士面面相觑，皇上首肯，他们却不敢啊！皇家最是记仇，万一皇上收回这话，说他们不敬储君，又该如何？
　　梁九功轻声说了大学士的反应，康熙沉吟半晌，下了一道圣旨。
　　“朕恕你们无罪，尽管教导太子便可！”
　　有了圣旨，师傅们总算放心了。他们双眼放光，用一种看小羊羔的眼神望着太子殿下。小太子蹬蹬蹬地后退几步，害怕极了。
　　他现在不敢逞威风惩罚宫人，皇阿玛派人盯着，一有不当之处就把他叫到乾清宫面壁。太子哭唧唧，皇玛嬷一点都不爱他吗？！竟然和皇阿玛说溺子如杀子这番话！
　　为什么就他那么悲惨？胤禔胤祉他们活得那么滋润，呜呜呜……
　　这日，大阿哥胤禔骑射课上压了太子一头，得瑟地骑马围着太子绕了一圈，太子的豆包脸鼓了起来，横眉竖目，正欲斥骂，突然面色一僵，又把骂声咽了回去。
　　师傅教导他要兄友弟恭，他是储君，要大度，忍让！
　　上回他在学业上压了大阿哥一头，太过得瑟，结果回了毓庆宫就被师傅们打了手板。他们苦口婆心地说：“您是太子，怎么能自降身份与皇子相比？做储君，心胸要大度，宽广！大阿哥日后会是您的左右手，您最信任的兄弟，万万不可交恶于他啊！”
　　太子扁扁嘴，于是自我催眠，孤是个大度的人，孤不计较。
　　大阿哥日后还不是要给孤打工？
　　师傅又给他出了主意，“您若不顺心，夸奖大阿哥便是。大阿哥得了夸赞，定不好意思再与您相争了。”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眼瞧着大阿哥得瑟起来，太子露出一个甜甜的假笑，“大哥，你好厉害。”
　　那语气，甜得大阿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汗毛根根竖起，御马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太子，结结巴巴道：“不，不……厉害。”
　　原本想炫耀的心七上八下的，大阿哥憋了一口气，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太子二弟，好生狡诈！小小年纪便会用糖衣炮弹来收买他！
　　康熙在马场边笑成了一朵花儿，这样的保成，真是让人爱到了心里去。他和明珠、索额图感叹，“保成这样礼待保清，朕着实欣慰，大清后继有人啊！”
　　明珠和索额图对视了一眼又扭开头去。明珠心里火烧火燎的，太子什么时候开窍了？知道以退为进了？
　　索额图实在是高兴，太子殿下，果然天资过人！
　　太子一年年长大，变得龙章凤姿，清俊过人。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当他用面无表情的脸说出可可爱爱的话，康熙就无有不依的。
　　他礼遇下人，善于听谏，最重要的是孝顺长辈，是康熙的贴心小棉袄。康熙每每见到他就能多吃一碗饭，这是朕养出的崽崽！
　　那么优秀，那么可爱！
　　随着太子的长成，底下的弟弟们也渐渐成年了。大阿哥成亲后，朝堂上暗流涌动，说不清的夺嫡大戏拉开了序幕。
　　这一切，康熙毫无所觉。在他看来，保成保清兄弟相和，保清做一个贤王辅佐保成，真是再好不过的未来了。他不是不知道明珠的谋算，可这都是无稽之谈！
　　保清是他的长子，他也是喜爱的。用老父亲的滤镜去看，保清那么勇武单纯，怎么会生出夺嫡之心？
　　当晚，康熙做了个梦。
　　他的额娘佟佳氏还是那么年轻的模样，微笑着看他，“玄烨。”
　　康熙在梦里一骨碌爬起，“额娘！”
　　他渐渐老去，额娘还是那么年轻！一时间他生出了许多伤感来，眼眶也红了，“额娘，您已经许多年没出现在儿子的梦里了。”
　　佟佳氏轻轻叹了口气，安慰他道：“玄烨，我们日后总会相见。”
　　这话不错！康熙就盼着百年后，得以与额娘相逢。
　　佟佳氏又道：“你把保成养得真好。”
　　康熙自豪地笑了起来，现在他对太子只有满腔慈爱与骄傲，没有半分防备的心思。他笑道：“额娘，这话不错。保成对他的哥哥弟弟们都很好……朕的其他儿子，也是个个优秀啊！”
　　保清马上功夫极好，热爱习武，以后可以做大将军。胤祉喜好读书，以后修书也是个好去处，至于胤禛，他与太子最亲，日后太子登基，辅佐他当一个贤王……
　　佟佳氏幽幽道：“玄烨，你可知九龙夺嫡？不得不防啊！”
　　九龙夺嫡？
　　康熙咯噔一声，什么是九龙夺嫡？！
　　佟佳氏叹息着，把九龙夺嫡的释义和康熙解释了一番。
　　康熙震惊得无法言语。
　　额娘描述的未来里，他被太过优秀的儿子们搞得心力憔悴。皇子们个个觊觎保成的太子之位，他也渐渐生了疑心，最后保成二立二废，被囚禁在咸安宫里，凄凉一生……
　　老大冲锋在废太子的第一线，最后被幽禁在了郡王府里；老三给他递刀，胡编乱造，说老大害的太子梦魇，被自己骂了一通，焉了下去；老四倒是一直老实，但太子倒了以后也渐渐生出了野心，撬了太子的墙角，暗搓搓地谋夺皇位。
　　老五和老七老十二三个就是吃瓜看戏的，安稳到了最后。老八了不得，和老九老十成了一个小团体，获得了半数以上大臣的支持，差点儿逼宫，最后被他斥骂“辛者库贱妇之子”，至此一蹶不振。老十三和老四一条心，因为给太子求情，被囚禁在养蜂夹道里十年；老十四上窜下跳地作死，质疑老四得位不正，最后兄弟相残，被禁足在院子里，当了太后的德妃心灰意冷，闭关礼佛，不问世事……
　　康熙恍恍惚惚，目瞪口呆。
　　佟佳氏知晓他受了大刺激，需要时间缓缓，便不再言语，任由儿子思考。
　　等出了梦境，天色已大亮。
　　梁九功在床边轻喊：“万岁爷，到早朝的时辰了。”
　　康熙睁开了眼，艰涩道：“今日罢朝，就说朕身体不适。”
　　梁九功震惊了，连忙道：“奴才去请太医来！”
　　“不必。”康熙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挥手道，“出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会儿。”
　　梁九功心里揣揣的，万岁爷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