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奋斗记[红楼]》初心是新

31、贾府离散宝钗归农

　　薛蟠死了，薛家陷入愁云密布中，薛姨妈已两日米水未进，宝钗拖着受伤未愈的病体，劳心劳力，也熬得眼神凹陷，精神涣散。还好外头的事有佟礼帮衬着打点，内里的事本都是英莲打理，不料英莲沉浸于夫死的悲痛中，全然无法理家，宝钗少不得更加辛苦。

　　因薛蟠是“暴病”，当日从刑部大牢接回尸身，便叫送到左家庄化人厂化了，宝钗带回的只是薛蟠的骨灰，因未见薛蟠最后一面，薛姨妈心中责怪女儿，于是几日都将宝钗拒之门外。家务、情理将宝钗折磨的陷入暴走的边缘。

　　这日，佟礼因送葬的事进来问宝钗主意，是放到城外寺庙停灵日待以后回南，还是在郊外买块地安葬。宝钗和英莲都在，宝钗看着英莲，苍白的脸，几天就瘦得不成人形的身躯，完全是未亡人的寡妇妆，便说：“英莲决定吧。”

　　英莲显然没料到宝钗要她决定，唬了一跳，美丽的眼睛更是无神，嗫嚅半响垂泪道：“大爷的事哪里有我做主？还有太太和姑娘呢，我不过、不过曾服侍他一场，上不了什么名分的。”

　　宝钗冷笑一声，“我还道大奶奶这是定了主意，要给大爷以未亡人的身份守一辈子呢！”

　　英莲被宝钗这声笑唬得更是急哭，佟礼也未见宝钗如此刻薄模样，坐在那里很是为难，宝钗点了英莲一句，总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是英莲而不是香菱，不要陷入在过去的阴影中而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宝钗也不予当着佟礼再多说什么，便做主说：“送葬香山吧，我曾吩咐英莲在那里置办过一处祭田。”

　　英莲虽然被赎身，新入了农户庄口，又独立在外替薛家打点庄子，但依然没从心理上挣脱出自己独立的身份，这最后一程，将她前半生牵绊的男人放在她身边，也算是尽了她最后的念想。至于扶灵回南，薛家已无后代，在哪里也都是断了香火，死人何苦与活人为难。

　　佟礼得了吩咐，也点头道：“如此倒好。”正说着，听得外院一阵喧哗，佟礼起身说：“我去瞧瞧。”

　　宝钗也未在意外面的喧哗，只看着英莲，英莲屈膝跪下，哭道：“姑娘，我知道我不该如此矫情，只知道自家伤心而忘记了太太和姑娘的更伤心，还要姑娘拖着病体处置这许多事，又为我担心，我错了，你罚我吧。”

　　宝钗叹道：“你如此有情有意，我哪里有资格说罚你。我把哥哥送到你身边安葬，你若有心，将来再走一步有了孩子，也记得给哥哥添一柱香火。”

　　英莲忙点头答应，但看宝钗面色含悲，话语中有不祥之兆，忙止住了哭，“姑娘，你可是悲伤过度？”

　　宝钗摇头，想着这红楼众女子命运，自家即使强扭了自家的运，可这命能扭转么？金簪雪里埋，贾府众女子散了，黛玉的命悬一线，薛蟠死了，自家的死期是何时？宝钗突然有一种弃世沧桑感，干脆一切都放弃算了，随她去吧。

　　“姑娘，姑娘！”英莲突然的大力摇晃将宝钗从悲伤中拉了回来，宝钗收回混乱的思维，“姑娘快看，谁来了！”

　　宝钗顺着英莲的手指看去，厅中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发须乱草般，身形消瘦，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那含泪的表情那颤抖的身躯，可是像……宝玉！

　　宝钗猛然站了起来，伸出手，宝玉已奔了过来，离着宝钗两步又站住，哭道：“宝姐姐！”

　　宝钗行动不便，伸手含泪道：“宝兄弟过来我瞧瞧，可真的是你？”

　　宝玉哭着摇头，“宝姐姐我太腌臜了，会熏着姐姐的。”

　　宝钗失声而笑，如此言语如此做派，舍宝玉其谁？

　　宝钗点头，又哭又笑吩咐道：“文杏带宝二爷洗漱更衣，英莲去告诉林妹妹就说宝兄弟回来了！”宝钗又摇头，“哦，不，我亲自去告诉林妹妹，英莲去告诉太太。”

　　一行人都欢喜着簇拥去了，厅里只留下佟礼，佟礼看着宝钗翩然而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失落，随机摇摇头，去检查明天送葬的车队去了。

　　原来，贾府众人的罪责已定了下来，贾赦、贾珍流放宁古塔，贾琏流放盛京，贾政罢官，念及贵妃亲父，故放归家，永不叙用，贾府女眷及其他小辈皆放归家，归还贾府外城一处十几间房舍已做安家之所。

　　这宝玉便是才从狱神庙放出来，想着当日英莲所说林妹妹所在之处，趁着脑子还有些疯癫，便拔脚跑了来，进了院门但见了薛蟠停灵，神明稍稍清醒，待见了宝钗，这才全然清醒，记起所有之事。

　　待宝玉被梳洗一新，英莲又找来当日给薛蟠做欲送进狱中的衣服给了宝玉穿，不想袍子太大，宝玉微丰的身子早不是当年，如今消瘦一条，那衣服挂在身上飘飘荡荡，全然不见当日一丝翩翩浊公子形象。

　　待穿戴好，与宝钗厮见，不免又是一番哭泣倾诉。最后才由人领着去见黛玉，宝玉的脚步在黛玉房门前停住，手紧紧握住，脸色越发苍白，一别数月，不想却是这番厮见。

　　黛玉早在紫鹃等的服侍下梳洗了，那精神从听闻宝玉归来那一刻便涨了足足的，坐在椅子上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动静，待听见梳洗的脚步声，黛玉的泪又滚滚而落，相识十载，相知经年，情何以堪！

　　紫鹃轻轻退了出去，雪雁打开帘子，紫鹃道：“去吧。”宝玉这才游魂一般入了屋子。紫鹃和雪雁远走几步，由着他们兄妹说话，闻着那哽咽的哭声，紫鹃和雪雁却对视而笑。此哭却叫人安。

　　且不说那宝玉和黛玉如何互诉别情，只说这边宝钗打理着薛蟠葬事，因是抄没之家，一切从简，不过是叫了几个和尚吹吹打打，用了薄棺，除了协助葬礼的佟礼，送葬的不过只薛姨妈，宝钗和英莲并宝玉而已。

　　待将薛蟠安了葬，宝钗等傍晚便回了城，薛姨妈依然不待见宝钗，宝钗只早晚请安，求情服软的话却也不肯说。本欲去佟府拜见干妈胡太君，不想家里出了丧事，宝钗也不好上门，只每日托佟礼代为请安。

　　胡太君思念宝钗，却也不好上门，只得每日送些东西过来给宝钗调养身子，又吩咐许多不可劳烦的话。宝钗每每听了，比较亲妈和干妈的区别，倒似自己是胡太君的女儿了。薛姨妈这一生，怕是与宝钗生分了，只命运如此，她能怪宝钗，可宝钗该怪谁？

　　待薛蟠过了头七，宝钗便果断吩咐英莲将城里的房子家伙都收拾了，细软等物都包好，要带家人回乡下。宝钗望着重重屋宇，只叹着，至此一生，不想在这高墙大院内圈禁，也再不想与任何皇亲贵戚有故，更不曾想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安稳乡野，做个平凡农妇，也算是保命之举。

　　宝钗也问了黛玉，她既得了宝玉等平安的消息，也就不执着留在城里，也愿意随宝钗去乡下闲居。

　　至于宝玉的亲事，由老太太的死，王夫人的死，那只能在三年之后了。这三年，而宝玉要做的事还很多，扶王夫人的灵回南，做经济或举业维持家计。这些，宝钗暂时都顾不上。

　　如今，贾政病重每日请医用药，宝钗也只能托付孙英去给贾政诊脉，又给了贾政一百两银子安置贾府众人。

　　当日宝钗留的银钱和英莲带走的，都买了田庄山头，每年也不过三两千银子，除去山庄开销，城里的宅子，薛蟠的打点，狱神庙的打点，薛蟠的葬事等也用去了十之八九，如今也只剩下三百两银子，她能帮贾府的实在不多。

　　宝玉每日要侍奉贾政医药，自然无神看顾黛玉，只谢了宝钗的照顾，自己留在城里。贾府其他众人，邢夫人随着兄弟去南方寻找侄女儿岫烟；尤氏要随着贾珍去宁古塔；李纨带了贾兰自去李婶娘早年置办的庄子里独门独户过活了；惜春一身缁衣去了城外的馒头庵；巧姐在抄家时被刘姥姥救走；赵姨娘在狱中死了。

　　贾环每日家与抄家成了地痞流氓的王仁混在一处，在城南欺男霸女，做那街头勾当。

　　其余奴仆家人皆卖的卖，散的散，不知零落何处。真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这都是后话。

　　宝钗拖着依旧不利落的腿脚上了车，再一次回望京城的豪家大院，转头再不看一眼，叫了车夫喝着车架去了。此一去，栽花种田再不与富贵纠缠，也是了却情愿，一切重头开始。

　　不料，车到正阳门外，却听车夫一声吆喝，骡马停了下来，宝钗的心一跳，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内城宅子管事潘旺家的笑回道：“是五爷和孙二爷来了，想是送行的。”

　　宝钗一哂，送行，不过是去乡下，有必要这么郑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