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星辰月如钩》罗扇扑萤

6、第 6 章

　　凿齿牢狱阴阴的森气终于褪去。
　　一朵云头轻轻浮在花草从边，我端详了一番，决定架它回月宫。
　　吴刚半睁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脖子上的两道小孔状的疤痕在他白白的脖颈上显得愈发瘆人。
　　他揉揉额头，满脸委屈道：“刚才那女鬼吓死我了，幸亏有那白条鸡在，要不我早就喂了她了。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我懒得搭理他，君山的记忆幻境让我脑子忽然刻了什么烙印一般，烧的生疼。
　　只是，那烙印下的点点，我还是想不起来。
　　“哥，你知道记忆幻境么？”
　　吴刚愣了愣，清澈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滑来滑去，终于想到：
　　“那记忆幻境是个神位修得的厉害术法，据说能将人带进自己的记忆中，身临其境。你一个小小仙位又是从哪儿听得的？”
　　神位？
　　可君山的名号只是白鹤仙君，只是个仙位，为何能修神位的术法？
　　“那哥，我果真是嫦娥仙子下凡捡来的么？”
　　吴刚眉头锁住，疑惑的眼神将刚才的游离朦胧一冲而淡，拇指和食指微微捏住下巴，道：“你怎么了？”
　　若君山的记忆幻境的的确确是真的，那嫦娥仙子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隐瞒？
　　我顿了顿：“无妨。”
　　银色的蛇蜿蜒在宝剑上，红艳的幻化的梅花，那在床上躺着的丰神俊朗的男子……
　　还有一人，蛇妖暗眸！
　　若是暗眸确有其人，便可得知记忆幻境中的景象是否存在。
　　“哥，我有些事，你先回月宫吧。”
　　“喂……”
　　我便将脚下的那朵轻盈洁白的云头劈做两半，驾着云头向回飞了回去。
　　“兔子你果然不在意我……为兄甚是伤心，为兄……”
　　耳畔的风声撕心裂肺地吼着，湮没了吴刚那假惺惺的哭诉。
　　浓厚的灵气重重地激向我脚下的云头，耳畔的风声瞬间戛然而止，我晃了三晃，便在一片茫茫雪白处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俯身去看，原是漫山遍野的曼陀罗华。
　　白鹤仙君整衣危坐在一方灰白色石桌上，清瘦的身影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朦胧。
　　眼睫散着柔柔的黑影，唇瓣微抿，微不可察的笑意轻轻盛开在嘴角。
　　橙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着他面前的紫檀茶壶，茶水急躁的撞击声在一片宁静中格外刺耳。三只寒玉般的指尖衔住茶壶盖，朦胧的水汽迷漫开来。
　　“君山。”
　　他蓦地向我这儿看来，嘴边的笑意收住，似有些惊愕。
　　“苌歌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微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脚下的洁白的不可一世的曼陀罗华。
　　“我想……去妖界看看。”
　　君山薄唇微张，眼睫撩起，澄澈空明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我。
　　白瓷茶杯轻轻递与我眼前：“好。我带你去。”
　　君山的眼眸里，我第一次看不出呈着什么，什么都没有。
　　可，他的神色愈发不对。
　　暗眸究竟是谁？
　　我掀开白瓷杯盖，氤氲的热气轻拂我的面颊，浓绿色的茶汤中香气馥郁，两只懒散卷曲的茶叶沉在汤下。
　　我抿了一小口。

　　妖界
　　妖界之上的夜空黑的如同泼墨，月宫的银烛照不到此处，只留下几颗孤零零的星子散着微弱可怜的光。
　　可此刻，无数璀璨的明灯在空中悬浮着，将整个妖界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喧哗嬉笑声充斥着街道。
　　“不夜界，果真是名不虚传。”
　　君山仍是着雪白色衣衫，只是今日却又穿了层有着茸茸细毛的墨绿色外氅。
　　我这才觉出妖界的风卷进了几分寒意，风盈满袖，果真觉得有些冷了。
　　君山停住脚步，宽大的墨绿色外氅罩在他清瘦的身躯上，生出了几分威严之感。
　　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攥住那外氅，一把将它脱下，递于我面前。
　　“这……”
　　我抿了抿嘴唇，双手不敢去接那看起来十分柔软温暖的外氅。
　　君山清灵的眼眸轻瞥了我下，净白的手将它展开，外氅便似翅膀一般将我笼罩在它怀里，温暖似花香一般扑身而来。
　　“白鹤仙君，这……你给我了，你会冷的。”
　　君山似乎对我对他的称呼有些不满，微皱了皱眉，眼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你曾经说过，你最是怕冷。”
　　顿了顿首道：“莫要将那外氅还与我。”
　　一股淡淡的彼岸花香从那宽大的外氅飘入鼻中。
　　“今日有些晚了，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明日在去找暗眸。你以为如何？”
　　我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眼前一栋栋暗紫色殿宇耸立在灰色妖气缠绕的街道上，翼角处挂着红彤彤的明灯，各个窗子里都透着耀眼的灯光。
　　可左手处的一栋楼阁，一串干净漂亮的铃铛挂在门口处，定是有妖居住的，可那栋楼阁门窗紧闭，窗子里黑乎乎的，只有几缕微弱的光透过。
　　我走上前去，只见一个着淡绿色男衫的仙君俯身侧耳，贴在那雕花窗上仔细倾听着什么。
　　走近那楼阁，只见窗户中微弱的烛光在墙上倒映出两个庞大的黑影，一个宽厚的臂膀一把将一个身材妩媚的女人影子拦腰抱住。
　　“宝贝……今日你的唇怎么这么烫……”
　　“公子……你弄疼我了……”
　　！
　　我连忙后退几步，脸上火烧一般滚滚发烫。
　　我看了一眼那淡绿衣服的仙君，他牙齿紧咬住唇瓣，眼睛全神贯注的瞅着屋内的景象。
　　我知道了！那凡间流传的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便是如此！
　　奸/夫/淫/妇，那床上的那对定是奸/夫/淫/妇！
　　想必那淡绿衣裳的仙君定如武大郎一般，仙力不高，打斗不过，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我摸了摸腰间，君山给我的寒冰匕首牢牢系着。
　　“这位仙君，莫要哀伤。”
　　那仙君浑身一抖，蓦地向我这边看来，惊愕的神情在他苍白的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虽然面色苍白不健康，可长相确是极好，清雅细长的蛾眉弯弯，一双明眸很是清澈，淡粉的唇瓣饱满，生的像个女子的模样。
　　我微微一笑：“仙君莫怕，那屋子里的可是你的发妻？”
　　那仙君惨白着脸，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先是摇了摇头，又咬紧唇，点了点头。
　　他定是面上不搁，不敢承认，却又感受到了我见义勇为的气度，便硬着头皮承认了。
　　“果然！这等奸夫□□，必得拿来给你讨个公道！”
　　那仙君却慌慌张张，嘴唇开开合合着：“不……不是……”
　　“你们是谁？！”
　　阁楼门前的那个女人满面怒气的看着我，面颊上还带着余留的未荡漾完的春意。
　　我用我平生学到的最狠的目光瞪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背着你的夫君，和那个男人……你还有良心吗？！”
　　那女妖的衣裳松松垮垮地穿在她身上，雪白的胸脯敞露着，气愤地说道：“你在胡扯些什么？屋里那个便是我的夫君，我们拜了堂成了亲，行此周公之礼有何不妥？你在门口究竟做些什么？！”
　　什么？大言不惭！
　　“你说你的夫君在你屋子里？”我伸出左手指向那仙君的方向：“那他又是谁？！”
　　我朝那仙君所在的位置看去，可……只剩下一片明灯打下的光，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
　　周围却被我们两个的吵嚷声吸引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窃窃私语着：
　　“这小女妖在这儿看人行周公之礼呀，嘻嘻嘻……”
　　“被抓包了就开始胡编乱造，脑子还挺聪明……”
　　“她不是妖界的人吧，像是九重天的人……”
　　“品行恶劣，龌龊不堪，啧啧啧……”
　　在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下，一身皂衣男妖戴着黑纱斗笠，静静地站在一角处。
　　蓦地，我的手腕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一阵黑紫色黑影风一般的带我飞身而去。
　　“苌歌。”
　　停住脚步，黑色纱帘缓缓掀开。
　　斗笠之下，一只眼睛呈淡淡的金黄色，另一只眼睛呈妖魅的绿色。
　　“暗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