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星辰月如钩》罗扇扑萤

7、第 7 章

　　黑压压的山林里，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儿虫儿惬意的叫声。
　　一片半黄半绿的叶子在枝头飘飘荡荡落下，还未粘到泥土，就化作点点金色的灰烬飘洒而去。
　　暗眸席地而坐，展袖变了一把深褐色的雕蛇琴，檀木飘荡着柔柔的香气，寒冰般的琴弦散着淡淡的白光。
　　这琴弦……莫不是蓬莱山的寒冰蚕丝？
　　他也忒阔绰了，单单这样的一把琴，便是得花个百来年才做的成的，便是将这东西列为四界十大至宝之一，也不为过。
　　我低了头，身上的黑色麻绳将我五花大绑在树上，但那绑人的手法甚是凌乱难看，像是绑了个粽子。
　　修长的手指轻抚那琴弦，在凉凉的夜风里微微一颤。勾指一弹，空灵的声音从莹润的指尖缓缓飘出。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你都记起来了？”
　　我舔了舔唇，有些恐惧地道：“没有，只是白鹤仙君让我看了他一鳞半爪的记忆幻境。”
　　砰！
　　一根琴弦在他勾住的指尖上应声而断，弦上雪白的烟雾顿时消失不见。
　　他他他……竟然把那千年寒冰蚕丝给弹断了！
　　听说这寒冰蚕丝稍粗可做琴弦，稍细可做刀丝。我与嫦娥在蓬莱山看物玩展的时候，那仙君拿出寒铁剑将那蚕丝斩了又斩，根本不断，反倒是那铁剑缺了小口。
　　他究竟是有多深厚的功力……即使是神位，也难做到。这看起来两千岁左右的年纪，就……就登上了神位？
　　“你见过君山了？”
　　清厉而又有些低沉的声音随着突兀妖魅的喉结上下移动。
　　“是。”我低头看了看那勒的不紧不松的绳子，觉得他委实神经：“你绑我做什么？”
　　他缓缓抬起眼眸，右眼睛在一片灰暗下越发金灿：“你记得我什么？”
　　我记得当时我好心好意救了他，如今我却被他绑在树上动弹不得，挠个痒都费劲，真是条白眼蛇。
　　“只记得你鲜血淋漓的到街上，我和君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你。”
　　费不费劲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能换回你的良知，这个形容词也算是帮了大忙。
　　暗眸默默叹了口气，将那断了根弦的雕蛇琴收起，叶子化作的点点金灰，散落在他如墨的青丝上。
　　缓缓向我走来，恐惧从我心底油然而生。
　　他若是上了头，拿把刀捅死我怎么办？
　　雪白的手指划过那层墨绿外氅……到了一个麻绳结扣处，便有些笨拙地将它解开。
　　他本是挥手施个法就能解决的事，怎得还要自己过来解？
　　手臂终于能松开了，绑的甚是麻木酸痛，伸手便拍死了脖颈处的一只蚊虫，掌心一滩猩红的血。
　　他还要帮我解胸下系的那个结扣，修长的手指轻抚我的衣裳。
　　戏弄似的轻滑着，润白的皮肤有些许痒，他的手指从胸膛处滑下来，停在了……我的胸上！
　　我说为何如此好心的给我解绳子，原是为了……果真是个登徒子！
　　我闭了眼，牙关咬得紧紧。
　　他既解开了那捆绑粽子的绳子，糯米香便扑鼻而来，他还要剥去它碧绿的粽叶，露出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雪白糯米……
　　啪！
　　“登徒子！”
　　我睁开眼眸，暗眸密长眼睫下妖魅的异色瞳带些怒意地看着我，左边净白脸颊处泛出微微的桃花红，一抹鲜血留在他的颊边。
　　指尖微微发麻……我把他给打了？！
　　我低头看我的胸上，衣服严严密密整整齐齐地裹着，毫无扒开的迹象，胸下一颗结扣解了一半。
　　“对……对不起。”
　　我指着他左边脸颊的血迹道：“这是蚊虫的血，不是你的，你可……可莫要讹我。”
　　他伸手抹去那血迹，五官在星光照耀下显得清秀挺拔，精致轻灵的薄唇紧抿了抿，便回身倚着一棵大树。
　　我解开那绳扣，将那黑色麻绳扔在地上，镇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你和我去妖界。”
　　“为何？君山还在等我。”
　　暗眸猛地拉住我的手，腾空飞起！眼前似有一阵黑色迷雾，我只觉得被压的透不过气来，喉咙和胸膛都闷得难受……
　　登！
　　暗眸和我稳稳站在一处灰色石子铺做的小路上，右手边便是一座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
　　“嘘。”
　　暗眸将手指竖在唇瓣处，我便又将那话咽了下去。
　　他温暖的掌心攥着我出了冷汗的手，丝丝的热气包围着我潮湿的掌心。
　　我随他向那宫殿处走去，黑紫色的阁楼却挂满了明晃晃的灵灯，将那原本的黑暗阴沉照耀的消失不见。
　　宫殿的大门处雕着左右两颗张牙舞爪的狼头，样貌属实凶恶，这等雕像若是挂在九重天是万万不能的，只怕吓坏了小孩子。
　　宫殿里传来听着不怎悦耳反倒有些瘆人的歌声，欢天笑语的嘈杂声，酒杯的碰撞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呻/吟声。
　　我压低声音悄悄问暗眸：“为何有呻/吟声？”
　　暗眸密长的眼睫眨了眨，轻语道：“我宗师，好酷刑。”
　　！
　　我为什么要来这地方？若是被他那个什么宗师看见，油煎活烹做成道红烧兔肉，葬身于这一群狼狗蛇猪之腹，可如何是好？！
　　一道黑色的人影在小路深处一闪而过，如同飘忽不定的鬼影。
　　“云澈。”
　　那人影，我连个高矮胖瘦都没瞧个仔细，暗眸竟能认了出来。
　　那人影从小路中缓缓踱步出来，一袭红裳娇艳的宛如一个仙子一般。
　　红晕在那人脸上轻泛着，浓郁的酒气笼绕着他。
　　咧嘴笑道：“今日宗师拿了三坛好酒，你不在，宗师可不大高兴。不如和我进去尝尝那好酒。”
　　暗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果真是醉了，宗师何时要我和他一同饮酒了？”
　　云澈看向暗眸身后的我，两只紫色的眼睛满是迷离，他笑得愈加瘆人：“这是你给宗师的礼品么？长的真是标致水灵。”
　　宗师，好酷刑。
　　暗眸轻蔑地那眼搭了搭云澈：“宗师？我为何要给他送礼品？”
　　“哦？不是礼品？哈哈哈……那你可是犯了不小的罪过。”
　　暗眸冷哼一声，道：“与你何干？”
　　云澈收了那笑容，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他仰头横横地看着暗眸：“你就不怕我告诉宗师？”
　　暗眸并未理睬云澈，拉着我的手便绕过那富丽堂皇的宫殿，来到一处梅花盛开之地。
　　满园的梅花散着浓浓的香气，艳丽的猩红盛开在枝头。
　　“这并非幻化的梅花。”暗眸默默的望着它们：“这是真真切切的梅花，我使了法术，它便能常开不败，花香犹存。”
　　“那，为何要栽满园的梅花？”
　　暗眸的异色瞳静静的注视着我，睫毛撒下的柔影愈发黯淡。
　　他抿了抿唇，并未开口说话。
　　缓缓踱步走到一栋阁楼处，褐色的阁楼雕着月亮的云纹，紫檀门上还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妖界，确是不见这样的建筑。
　　“这个地方真是好看。”
　　暗眸微微一笑，道：“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只蓝色灵蝶缓缓飞来，停住闪动翅膀，稳稳停在暗眸的肩上。
　　我笑了笑，指着那灵蝶道：“暗眸，你看你肩上有只蝴蝶。”
　　暗眸的面色骤然一冷，适才的微笑转瞬化为乌有，冷峻的眼神看着我道：“你先进了那阁楼，不要出来，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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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蝶代表着什么？他为何如此？暗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一片梅花盛开处。
　　我进了那阁楼，只有一个桌案，几株幻化的花草，和一个寒玉床。琉璃玉盏整整齐齐的摆在桌案上，像是很久都没动过的样子。
　　我坐在床上，双足闲来无事的开开合合，摇摇摆摆。
　　咚。
　　咚。
　　是脚步声！有人来阁楼了，这脚步声……不是暗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