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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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过去，白国入了春，往年那场大寒再没来过，只是那寒冬时节民间发生的惨案到底吓着了些百姓，便是春时也还是会多备些柴薪。
春旬只比冬季暖和了一些，偶尔还是会飘落小雪，苏辞从殿门里踏出来的时候，眯着眼看，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错落有致的宫殿尽数遮掩在此中。
一旁候着的白衣神官静静地上前一步置于其身后，撑着把白玉伞为苏辞挡去天上而落的雪。苏辞收了慢悠悠的目光，迈步往殿外行去。
他人看起来不紧不慢气息平稳，旁人却不知他脑海里憩宿的伪神早就乱了套，从好几个时辰前就颤颤巍巍地言说小主人又发疯了，问主上要不要去看看。
那会儿正是静谧的夜里，苏辞浅眠，小七低声询问时他便醒了，也不觉得困倦，去或不去于他都可，只是明面上被打扰了，苏辞不想表现得太积极，正殿那边没传话来，他就让小七等着。
早上起来后，殿门外守了一夜的神官才进言，正殿那边请十三祭司大人过去一趟。苏辞没问什么时候的事，稍微一想就知道怕是那边闹大了压不住以后就派人来了。但他这边的人早就被他做了手脚，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实则只剩一副空壳，行尸走肉罢了。
傀儡都是听从主人的命令，苏辞没表示，他们自然没有动作。
苏辞让小七等着，伪神再着急，也不敢逾越，只能忍着担惊受怕，一遍遍安慰自己这边发疯的小主人，越发觉得日子太惨，跟在主上身边能岁月静好，跟在小主人身边就总要觉得自己朝夕不保。
待往外踏出偏殿大门，苏辞才装作像是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样子，温温和和地请正殿来的几位神官带路。
正殿那边唤不来人，派了一个又一个，苏辞稍微一扫，足足来了七八个白衣神官请他，他慢吞吞地拖到现在才出来，别说那群祭司，就是这些等着他的正殿神官，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忿忿不平。
只是祭司一个没来，苏辞心想，这情况可能也不怎么紧急。
伪神忙着压制状况，它若是知道自家主上所想，只怕要吐血，什么叫祭司没来人就事态不严重，大家都在正殿这边合力控制白卿羽，哪里有空出门，况且那群人都心高气傲，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堂堂祭司，怎么可能自己亲身在外边等人。
来请人的神官也不多话，排成一列行步匆匆就往正殿去，苏辞跟在后面，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神殿正殿范围内不允许使用神力，不然一个法阵的事。
苏辞进殿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寒气，太过冰冷，直教人要停下步伐被冻在原地似的，伪神反应也极快，几乎是他刚进门，马上法术护体，看起来是怕自己主上有个什么长短，但没防得住，到底还是让苏辞察觉一瞬这些冷意。
入眼是白灯星洲，上次没好好看，这次也没机会仔细欣赏，苏辞的身影在进门不远处停了会儿，便加快了步伐往里面走。白卿羽的能力这两年越加不受控制，像是失控了，只是那孩子什么都没说，那帮祭司左右只查出来白卿羽被什么厉害的污秽之物沾染过，其他一概不知，对其的医治是束手无策。
私下里伪神比较心慌，虽然它认的主子是苏辞，但它的化身玉佩被白卿羽拿着，苏辞让它事事尽量依着那孩子来，它也就半推半就又下了誓言认了小主人。白卿羽若是出事，它不死也要元气大伤，只是伪神进言让白卿羽“服用”苏辞的血肉，对方何其固执，宁肯自己万般忍受也绝不采用。
那孩子瞒着祭司，让小七搜罗各种邪祟的偏方法子来自我压制。
白卿羽本就神魂受损，自己乱来更是雪上加霜，偏偏苏辞还一味放任，小七认了主，地位最低，除了夹在中间劝了又劝的干着急，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辞快步再往里深入，随行所见尽是泛着金光的咒文，到处布满了，晦涩难懂的文字配上闪耀的色泽，刺得人眼睛生疼，实在是太多了。
苏辞尽量垂下目光，直直往里，没多久就觉得好了一些，只是入殿时他感到阴寒，慢慢往中心走又觉得温度不正常的高热起来，而那些刺目的光芒随着越往深处就越微弱。待到苏辞遇上背对着来路、一身白衣黑纹的大祭司时，那些金泽符咒全都光芒暗淡，甚至隐隐散发着不详的红光。
苏辞刚接近，大祭司便扭身过来，依旧是那副浑身隐藏在宽大服饰里叫人看不清容貌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位老人身形萎缩了些。
“殿下闹得厉害，迫不得已请苏先生过来一趟，陪陪殿下，有劳苏先生了。”
大祭司一开口，苏辞明显听得出这老人不如以前了，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声音明显带上了苍老的沙哑，依旧那副平淡沉稳的感觉，却多了丝阴沉的死气，让人想到躺在床上时日无多的病人。
苏辞不欲与对方有什么攀谈，只是点点头，对方也没有这个意思，直接往旁边退了一退，苏辞便径直而过。
如果不是确信这里是神殿的正殿，是整个白国最至高神圣的地方，苏辞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魔窟。
大祭司站在那里时一切好像都正常着，即使四周印着的咒文都泛了血色，但至少还是没什么怪异的状态。可对方这一让步，苏辞上前后，面具下他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忍不住皱眉了。
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异肉芽组织布满了殿堂，还规律地起伏收缩着，活物一般，此间浓郁的腐烂腥臭之味熏得人胸口滞涩，一呼一吸间都难受得要咳出血。满目尽是血光冲天，让人以为自己仿若身置某种怪物的脏室中。
苏辞没看到别人，只有大殿正中央被各种肉芽组织缠绕的挛动的肉团子，他明白这是大祭司的安排了。那老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撑着，其他祭司估计顶不住，在这里呆着也是受伤，便被遣退，而大祭司独身在此等着苏辞，还故意用幻术遮掩了这种不详的景象。
苏辞看了几秒钟那大肉瘤，意识到身后的老人再没动作，便伸手摘了自己早就崩碎还在硬撑着的面具，任由扑面而来的夹杂着腥血味的热浪冲刷他的脸，灼烧感立刻从脸上传来。
苏辞当了挂名祭司，东西用度自然也是和祭司差不了多少的，他身上的东西一早就换成了防护用的，只是到了这个局面，有没有都一样，那面具没有早早碎裂不过是因为苏辞还被小七的结界保护着。
伪神自半夜联络过一会儿，此后就一直没动静，苏辞没管，现在看来是在压着白卿羽，小七和大祭司某种程度上是联手了，他们缺了谁都压不住这局面。
到了这地步，苏辞终于有点“白卿羽好像被他放置的过头了”的意识，他下意识就想开始做个报告总结反思一下自己可能的消极怠工，只是身体自然而然往前接近那团肉/体，苏辞也只思想散乱了那么一瞬，便马上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大祭司没走，被苏辞抛之脑后，那老东西估计是想看把苏辞送进去能不能削弱些白卿羽的失控，心里怕是早就觉得苏辞此来只是白送死，故而对苏辞一直拖着没来的事也就没追究。
毕竟正常来想，一般人肯定也觉得自己只是来白白送命的，何况苏辞只是个“低贱的凡人”。
苏辞直接凑近了才站定，面前那庞大的肉团一收一缩的，还能听到低沉的“咚、咚、咚”，他的身体浑身都痛，脸更是痛得要命，不用摸也知道自己脸上的伤痕都裂开了往外流血，那些液体湿漉漉的下淌。
一时间，混合着充盈的腥腐味，苏辞都分不清自己闻到的是自己脸上的血腥味还是这地方自带的。而肉球在苏辞眼里也像极了一个“胚胎”，还能看到上面遍布粗细的血管，随着团子的收缩那些管道也张弛有度。
苏辞观察好了便伸手去碰，半点犹豫也没有，那东西像是有自己意识，几乎是苏辞刚伸手，无数的触/手便从肉团中伸出，直接把苏辞吞了进去！
站在远处的大祭司沉默地看着那个白衣的年轻人被迅速吞噬，而后蔓延了整个大殿三分之一的血肉组织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疯狂舞动起来，红得更加刺目，变得越发像血，腥臭味也更加浓郁！
大祭司默默咽下不知道第几口血，对眼前充满邪气的变故视而不见，只是沉默立着等一个结果，做好自己殒命此处的打算。
老人的身影更加萎靡，他第一次觉得，不知寻回殿下到底算不算白国的幸事，但这一切……都是主神早就命定下的局面吧。
被吞下的苏辞不知道外头的大祭司心里想着什么，他被强行拉进来，待他睁眼后，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一瞬间觉得任务世界重来了。
满目血肉混合的地方，昏暗的殿堂，成一座座小山随便堆在地上的尸块，红肉白骨交织杂叠着。
苏辞坐在血河里，身上是沉重又黏湿的长袍，他听到不连贯的“噗嗤”声，像什么东西刺进什么东西。
这里是，白卿羽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