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又二分之一》地支木

7、罗安雪的秘密

　　罗安雪和萧琦蓉的战争似乎打响了。
　　公告栏里还贴着对萧琦蓉的警告处分，广播通报批评的余音尚未散去，罗安雪就微微一笑，“拖了咱们全班总评的后腿呢。”
　　她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班主任，但是班主任罕见地没有制止这种上课随便说话的现象。
　　于是和萧琦蓉关系很不错的杨甜甜就嘀咕了，“切，抓到你头上，就不是家长到办公室领人的事儿了，保不齐是去派出所，从一堆小姐里头找。”
　　班主任厉声呵斥了杨甜甜，“上课铃已经响了，就是上课状态，谁同意你随便说话了？！大好光阴不用来读书学习准备中考，就知道拉帮结伙聚在下头讨论些乱七八糟没用的破东西！一个个脑子里头不干不净的都是些什么龌龊思想！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包藏祸心，蠢蠢欲动！！”
　　班主任老师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到了这座城市，语音并不标准――包括她说的英语，都让人觉得怪怪的，她咬牙切齿地训出了这么一段话，把“蠢”的音发成了三声的“cun”，班主任却还不过瘾，重复了数次“cuncun欲动”。
　　没人会笑，第一是不敢再触怒班主任，老公被学生嘲笑，任何一个女老师――还未生孩子的女老师都会勃然大怒――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老公。
　　第二是因为班里有一半人都不知道这个成语，头次听说――以前听过也不走脑子，得益于班主任声嘶力竭地数次重复，终于给牢牢记下来了。
　　班主任老师无意中为语文老师增添了负担。
　　杨甜甜哭了一节课，萧琦蓉也流泪了，这是一堂罕见的没人随便说话，人人都盯着课本的英语课。
　　陆微暖如坐针毡。

　　体育课上，杜嬛拦住了陆微暖，“是我模仿你的字迹害了罗安雪，我道歉，但是你们的报复也太狠了吧？”
　　陆微暖说：“我没。”
　　“你会不知道吗？”杜嬛质问，“警告处分！咱们马上就要中考了，最后一个学期弄这么一个东西？！你要蓉蓉怎么升高中啊？！”
　　陆微暖愧疚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杜嬛说：“她太狠毒了，你还和她在一起？”
　　陆微暖就不吭声了，罗安雪测完了五十米，溜达过来，“阿暖，陪我去卫生间。”
　　她招招手，陆微暖就撇下杜嬛去了，杜嬛呸了一声：
　　“贱奴才！”
　　罗安雪听见了，她回过头来，向杜嬛轻轻一笑，“杜嬛，嘴巴放干净点，别侮辱我朋友。”
　　她亲密地握紧了陆微暖的手，傲慢地仰起漂亮的脸蛋，陆微暖却觉得自己把手伸进了一个千年冰窟，她看着罗安雪笑盈盈的侧脸，忐忑不安。
　　罗安雪说：“她骂你呢。”
　　陆微暖不吭声，罗安雪就笑，“你还真是怂啊。”
　　她说：“放心，杜嬛骂你，她没好果子吃。”
　　陆微暖大为紧张，“大家都是同学了……”
　　“同学算什么。”罗安雪冷笑一声，她踢开了每一个隔间的门，似乎是发泄，又似乎是在确定没人，最后选了中间的一个，一脚踏了进去，“我还见过为了私利，宰了自己亲戚的人呢。”
　　陆微暖小声道：“……那是少数人，是旧社会……”
　　罗安雪在隔间里头说：“陆微暖，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呢？”
　　陆微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好盯着窗外，塔楼，绿树，随风飘进来的破布。
　　布？
　　陆微暖见过塑料袋满天飞，纸屑满天飞，树叶满天飞，却没见过一块雪白雪白的布料――也就手绢大小，随风溜入，她还想要再确定一下，那布就不见了，是落到了哪个隔间吗？
　　她本想拉开剩下几个隔间的门查看，但是罗安雪就在这个时候进行了训示，“陆微暖，我给你个教训，若是身边有那不安分的，有时候得先下手为强，有时候可以后发制人，关键要看那不安分的主儿，是个什么货色，姓萧的那货，你看她那两小手腕子，一点劲儿也没有，还敢端个大盆往外头泼脏水，瞅见没，全溅回自己头上了吧？”
　　陆微暖就说：“你也别气了，大家都是同学，没有什么深仇大怨，马上就中考了，然后就分开了……”
　　“陆微暖，你还真是榆木疙瘩呢。”罗安雪在里头轻笑，“你一定生活在很单纯的环境里，可怜喔，再不开窍，以后到了社会，就等着让人宰吧。”
　　陆微暖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隔间里头有撕纸的声音，她松了口气，想着总算可以快点离开这个混着臭味的卫生间了，不意接着就听到了一声痛呼。
　　陆微暖跳了一下，“罗安雪？！”
　　咚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木制的隔间墙上。
　　陆微暖慢慢地缩到了卫生间的大门边上，她摸着门把手准备逃出去。
　　又是咚咚几声响，陆微暖瞪大了眼睛看着隔间门的木条在剧烈振动。
　　她只会嚷道：“罗安雪？！怎么了？”
　　声音忽然消失。
　　陆微暖就拉开了门，她刚迈出一只脚，罗安雪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陆微暖，去教室帮我把书包里的卫生巾拿过来。”
　　陆微暖如蒙大赦，匆匆出去，又磨磨蹭蹭地回来，她路过了朝着操场的窗户，听见外头有人在乱嚷嚷，只是陆微暖不喜欢管闲事，她的脑子里全都是“七号”和罗安雪的微笑。
　　罗安雪正站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气色不是很好，目光阴冷，她看见陆微暖就冷冰冰道：“啊，我随身带着呢，得了，没你事了。”
　　陆微暖就说：“你刚才怎么了？磕到哪里了么？”
　　心里想着：没事了就完了吗？要我跑腿。
　　罗安雪说：“你废话真多。”
　　她从兜里套出手机，晃了晃，陆微暖就闭嘴了，她瞄了那个隔间一眼，看起来很正常，除了几块被刮掉的木片，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走了！”罗安雪一声令下，陆微暖紧随其后，她们回到操场上，看到一堆人围在了水泥台子前，站得最高的是杜嬛，她乱七八糟地朝体育老师说：“老师，我真的看到有人掉下来了！”
　　陆微暖停下来，罗安雪就笑，“想看啊？”
　　她用眼角瞄着陆微暖，“去啊。回头跟我汇报一下是什么热闹。”
　　陆微暖就不想去了，罗安雪推了她一把，“我让你过去，没听见么？”
　　“我也不爱看热闹。”陆微暖抗议，罗安雪就玩着手机，“我还不希望那些照片占我内存呢，都发出去，让别人的内存替我保管，多好啊。”
　　陆微暖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真想杀了这女的！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杜嬛绘声绘色地讲道：“我刚才一抬头，看见三层厕所的窗户上，有个人飞了出去，然后轰地落地了！”
　　同学们都喔了一声，有人问：“可是地上什么都没有啊？你发梦呢吧？”
　　杜嬛气道：“我都看见那人穿着白裙子呢！”
　　班长傅雯菁就说了，“阿嬛啊，你看到的是白色污染吧。”
　　于是人们都笑了，体育老师说：“就算真有什么，可地上是干干净净的么，喏，有块破抹布是真的。”
　　安博学说：“咿哑！这倒是白的，上头再来点红，你们说像什么？”
　　女生们叽叽喳喳，“流氓！”
　　一哄而散。
　　杜嬛被冷落在原地，嘟着嘴要哭，陆微暖就问：“阿嬛。”
　　杜嬛，“干吗啊？”
　　陆微暖看到了水泥台子上躺了块皱巴巴，脏兮兮的白布，她想：
　　好像是刚才飘进卫生间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人掉出来的？”
　　杜嬛没好气道：“我他妈眼拙，看瞎了。”
　　陆微暖好声好气地说：“阿嬛……”
　　“你别这么叫我了，我担不起。” 杜嬛气鼓鼓道，“你和你主子去厕所的时候，呦，伺候完人家撒尿了？”
　　这次是陆微暖气得想哭，“阿嬛，你……你嘴巴怎么……”
　　“嘴巴再脏也没你俩干得事情脏！”杜嬛毫不客气地说。
　　陆微暖抿着嘴唇，“你冒充我的笔迹！”
　　“是你先……你先背叛我的！”杜嬛哭了，“陆微暖，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清楚啊，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了？那段时间就我一个人，孤伶伶的，体育课没人理我，中午没人和我一起吃饭，英语课也没人和我练习对话，老师问我怎么没有partner……我……我让人家笑话！”
　　杜嬛蹲下来哭，萧琦蓉，杨甜甜，郭娜，梅梢几个女孩子们就围了上来，她们拍着杜嬛的后背，递着纸巾，说着安慰的话，梅梢仰头看陆微暖，“陆微暖，大家都是同学，非闹这么僵，还把人给气哭了，干吗呢？”
　　杨甜甜就碰她一下，“小心告密，有的人手段下三烂的很，不是我们正经人能防得住的。”
　　梅梢就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们簇拥着杜嬛离开，默契地没有再看陆微暖。
　　陆微暖蹲下来，泪水搁在眼眶里，她望着地上那块落灰的白布，想到了“蒙尘”这个词语，语文老师曾经用伤感的语气讲述着“蒙尘”的含义，陆微暖到现在才明白。
　　罗安雪在后面冷冷道：“小贱人。”
　　她一脚踩在了白布上，右手握着手机，那条白石头链子好像闪着光，或者只是反射阳光。
　　“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陆微暖不解地抬头，看到罗安雪，目光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