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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椅子和作业风波 ...

  •   阿庚发来了道歉的短信,陆微暖回道:
      我才不生你的气呢。
      那天的事情,因何而起,清清楚楚,难以启齿,心虚鬼祟,不要再提。
      阿暖,周末我陪你去美术馆看展览。
      陆微暖温柔地笑了。
      阿庚其实还是很好的,吵架么,谁不吵呢,爸妈也吵,吵完就好;奶奶在的时候,和爷爷也拌嘴,奶奶去的时候,爷爷就伤心的重病一场;还有姑姑姑父,哭闹到自己家里来,最后还不是与姑父和和美美地回家去了。
      陆微暖就幻想:大人们的婚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那么我这是预先体验婚后生活吗?
      婚后生活?
      她脸红。
      毕竟还没长大呢,长大了,也不一定那么早谈婚论嫁啊。
      陆微暖收好手机,推开教室门,班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除了抄作业的以外,男生三五成群扯段子,女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她们默契地看了进门的陆微暖一眼,又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陆微暖将作业本交到组长钱冰手里,钱冰示意她分类放好,自己则垂手坐着,默默不语。
      印象中,钱冰都是一手接过本子,一手拉着自己,亲切而夸张地笑着说:哎呦呦,小暖子,太感谢你了,好多人都等着抄呢,我就等着你来呢。
      钱冰从不介入班里的“斗争”,但是这回,她也不肯说话了。
      陆微暖抽抽鼻子,把眼泪含下去,默默地回转过身子,瞥到了罗安雪的椅子不见了。
      而罗安雪正背着赭色单肩包走过来――她是班里唯一一个不背学生双肩包的。
      大家都默契地停下来,看这边。
      罗安雪已经站到了原先放椅子的地方。
      美丽的女孩子轻轻一笑,她在班里走了一圈,将杜嬛的椅子拉了过来。
      和萧琦蓉聊天的杜嬛缓缓站起来了,“那是我的椅子。”
      她说。
      罗安雪没有听到,坐下了。
      杜嬛走过去了,“罗安雪,这是我的椅子。”
      罗安雪说:“你搞错了,是我的。”
      杜嬛说:“大家都看到是你从我座位那儿搬走的。”
      罗安雪说:“那是因为大家没看到你从我这儿给搬走。”
      杜嬛面红耳赤,“你瞎掰!”
      罗安雪嫣然一笑,“傅雯菁,安博学,我们的班长和班副大人,你们过来作个证。”
      她将椅子踢到两位班干部面前,背过身子,“杜嬛,你说这是你的椅子,上面有什么记号吗?”
      杜嬛理直气壮道:“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刻痕划痕都没有,贴纸染料全没有?”
      “对!我才不破坏公物呢!”
      罗安雪笑道,“好,现在你们都听我说,椅子背的前面,大概中间的地方,刻着我的名字,椅子背的后面,左下方,刻着三颗被一支箭头穿过的心,椅子面上靠近右上角螺丝的地方,有两道横着的划痕,右后的椅子腿沾满紫色颜料,上面兴许还有我的一个指纹,麻烦把椅子翻过来,椅子面的下边,划了一张大大的笑脸,还贴了三张我的大头贴。”
      罗安雪回过头,“两位班干部大人,我说的对吗?”
      傅雯菁扒拉着椅子,沉默,安博学难得说了正经话,“行了,大家都是同学,大早上的干吗呀,赶快交作业吧,马上就中考了,也就分开了……”
      “我就问――我说得――对,不,对?两位班干?”
      安博学哼哼唧唧,“……嗯……嗯……”
      傅雯菁说:“你说的没错。”
      “那这椅子该是谁的?二位给断断案。”
      教室里就寂静了,傅雯菁捅了捅安博学,安博学深沉望天。
      罗安雪就问:“阿暖啊,你也听到了,你说这椅子该是谁的呢?”
      她微微笑着,玩着手机,白石头的链子钟摆一样晃荡,晃得陆微暖胸闷到要大喊大叫。
      “你说啊,我们都听你的判决呢。”
      大家就都把目光集中到缩成一团的陆微暖身上。
      陆微暖想杀了罗安雪。
      教室里只有罗安雪按着短信键的声音,清脆悦耳。
      陆微暖想:她在观赏那张“七号”吗?
      还是把“七号”送入了发件流程?准备按下确定?
      罗安雪催促,“阿暖?”
      陆微暖用平静的声音说,“应该是罗安雪的。”
      杜嬛呜地哭了,陆微暖在压抑的哭声中感受到鄙视和轻蔑的目光,罗安雪不客气地拽回椅子,“杜嬛,我得罪你什么了?你干吗搬走我的椅子?”
      杜嬛要辩解,萧琦蓉站起来道:“昨天晚上扫除的时候擦玻璃,随便拿了几把椅子,大概就给弄混了,谁都不是故意的。”
      罗安雪就笑,“是啊,都不是故意的么,写点东西不是故意的,交错了东西也不是故意的,搬错了椅子那就更不是故意的了,可惜我没有给人一个警告处分的权力。”
      她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杜嬛把脸蛋埋在手掌里头不停地抖肩膀,梅梢和郭娜围在了她身旁,杜嬛推开她俩,“这绝对是我的椅子!”
      罗安雪就笑:“阿暖都说了是我的椅子,谁有异议啊?那就站出来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儿,堂堂正正说上一句:这应该是杜嬛的椅子,然后请这位有异议的同学为我们拿出合理证据来。”
      杜嬛就嚷:“这他妈就是我的椅子!”
      罗安雪说:“你骂破了喉咙都没用。”
      萧琦蓉要拉走杜嬛,杜嬛推回她,冲过去说:“罗安雪,你这个贱人!你不要脸,你无耻!你他妈的是破鞋!”
      罗安雪就顺下了睫毛,委屈而无辜地看着桌面,香肩抖了抖,年级组长小白腿就在班门口唱起来了,“哎呦喂,我说这谁啊?怎么一小姑娘还能骂得这么难听啊?啊?你们班又是怎么回事啊?!”
      杜嬛理直气壮道:“陈老师,罗安雪把我的椅子搬走了!”
      年级组长就说:“有什么证据啊?”
      “大家都看见了!她自己椅子没了,就搬走我的椅子,当着所有人的面!”
      年级组长问:“傅雯菁,安博学,是这么回事吗?”
      两位班干部都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罗安雪楚楚可怜地站起来,轻轻唤了声“陈老师好”,又红着眼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年级组长听得头大,“得了得了,不就是椅子搬错了吗?换过来不就完了吗?骂什么骂啊?姑娘家家的,那嘴巴都给我放文雅点!”
      杜嬛要说什么,萧琦蓉给拉住了,“算了,再找把椅子吧。”
      杜嬛哭道:“没椅子了!你让我到垃圾堆里找啊?!”
      年级组长的脾气显然不好,“怎么就没椅子了?!你们到底是搬错了还是搬丢了?”
      杜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傅雯菁就硬着头皮行使班长职责,喃喃关切道:“杜嬛,你的椅子呢?是不是和别的同学放混了?要不再找找?不行就到外班看看有没有富余的……”
      “罗安雪的就是我的!”杜嬛大声道。
      年级组长生气了,“嚷嚷什么嚷嚷!!?就你声音大,就你能嚷嚷是吧?!怎么我的课上没见你嚷嚷出个名堂来?!一到分组唱的时候,你们组就数你声音最小!现在你能嚷嚷了?嘿,我倒真没看出来!有理不在声高,听过没有?”
      杜嬛低了声音,“陈老师,可……可那就是我的椅子呀,那真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
      “你说是你的,人家还说是人家的呢,问题是人家连椅子上的每条痕迹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椅子的样子?!人家罗安雪来了以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到自己椅子搬回来的,你们班有谁看见人家做手脚了?谁看到她把那些什么大头贴的给现贴上去了吗?如果不是,那就是原来就有,人家没说错,就算她熟悉你椅子上的记号,那你怎么会不熟悉自己的椅子呢?椅子下面的看不到就算了,椅子背和椅子面上的你也能不清楚?!你说是你的,你有证据吗?撒谎是最可恶的事情!哭?哭什么?还有脸哭?不是你刚才骂人家时候的厉害劲啦?!”
      杜嬛哭岔了气,年级组长气哼哼地直接转到英语办公室。
      于是第一节英语课上,班主任老师骂了四十分钟的“cuncun欲动”,而杜嬛只好站着听训,直到第二节语文课,最宠学生的语文老师从办公室拖了把木头椅子,才让杜嬛先将就着坐下了――那木头椅子又高又大,放在小课桌前,甚是显眼,而杜嬛身后的同学,也就不得不把身子歪出课桌才能看清楚黑板,这临时找来的木头椅子就好像一名犯人的枷锁,无声地宣布坐在这样一把如此与众不同的椅子上面的同学,不是光彩,而是耻辱。
      接着,语文老师就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蠢蠢欲动,上面还注了拼音和声调。
      恐怕是班主任骂得声音太大了吧,语文老师终于不能对误人子弟的事情坐视不理了。
      陆微暖记着笔记,想。

      下午的化学课,化学老师亲切地把没交作业的名单念了一遍,有请诸位站起来,一一解释情况,陆微暖很错愕地被叫起来了。
      “我交了。”
      化学老师非常慈祥地说:“哎呦,那我没看到啊,送到我手里来的作业,我一本都没有错过,一本也都没丢,我还特意在办公室里找了找呢,没有你的。”
      陆微暖说:“我今天早上一进教室,立刻就交给我们组长了。”
      她回头看钱冰,钱冰站起来说:“老师,我们组的作业都是直接放到我的桌子上的,我不一定就在旁边看着,到时间我会立刻交给课代表,绝不多等,谁没交,就自己交上去,不需要我点数,也不需要我记名。”
      化学课代表梅梢也主动站起来说:“老师,我只负责点数,今天有五个人没交作业。其它的我没有记录过。以后我可以记录。”
      化学老师就非常之和蔼可亲地说:“记录什么啊?记那种名字很光彩吗?有记名字的时间还不如多背几个方程式呢,难道咱们班里还能有人偷本作业吗?这交了,就是交了,没交的,那就是没交,也许是有特殊情况,病了,家里有事,或者没做好题目,不敢交,实事求是跟老师说清楚,补交一份不就行了,但是……这撒谎,可就不太好了。”
      她示意梅梢和钱冰都坐下,陆微暖站在那里,满面通红,“老师我真的交了。”
      钱冰就站起来说:“老师,今天早上班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情,当时大家都忙着解决问题了,所以没怎么盯着作业,也许趁我不注意,有谁拿错了,毕竟本子都是一样的,陆微暖的名字又写得很小很隐蔽,或许还没发现,或许忘了还回来。”
      化学老师再次示意她坐下,说:“你看,你们组长还拼命替你找理由呢。行了,你补写一份吧,放学前交给我,要不然就留校吧。”
      陆微暖也坐下了,泪珠子搁在眼匣子里。
      不写作业还硬说交作业的学生,这是一个耻辱的贬义词。
      她大概已经变成贬义词了。
      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一切都是因为罗安雪。
      她愤怒地想。

      失踪的作业只是一个开始,青春期女孩的报复是幼稚而倔强的,接下来的几周里,陆微暖写好的作业,会被从作业本上小心地撕下来,或者上完体育课,书本不翼而飞,或者是音乐课用的口风琴被灌满了水,或者体育课留给她的跳绳很快就会断掉。
      这个班里的女孩子们痴迷地看着盗版的港台光碟,捧着忧郁伤感的校园小说,一遍遍模仿着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地方,那些女孩子们捉弄女主角的手法,她们全然地忘记在阅读的时候,是如此愤怒美丽的女主角会被万恶的同学们捉弄,她们甚至会聚在一起议论着那些故事中的女同学,是多么的可恶。
      “都是同学么,她们干吗要那样做呢,太不值当了!”
      “就是就是,哪有那样的啊,太不会做人了,何必呢。”
      “都是贱人啦!”
      说过的话,走过的云烟,谁追得回来呢?
      于是她们默契地忘掉曾经为女主角抱过的不平,其实,她们完全能够做到:看着言情小本和盗版光盘,一面为那些女主角抱着不平,愤懑着众多女配角的“恶毒”和“不值当”,一面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地当起了女配角,或者她们以为,她们才是女主角。
      我们每个人对于自己都是主角,对于别人都是配角,所以大家的定位,实际都是对的,所谓无奈就是没有对错却偏偏让你不舒服。
      而陆微暖就像偶像剧里的那些被人恶整的女主角一样,她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和无数条柔韧的神经,她默默地忍受了一切千奇百怪又无伤大雅的“玩笑”。
      现在,她看着被剪破的书包,提起来,所有的书本都哗啦啦。
      夕阳已掩在西山的后面。
      她垂下睫毛,泪珠搁在眼匣子。
      罗安雪嗤笑道:“想干掉她们吗?”
      陆微暖说:“马上就要中考了,大家很快各奔东西。”
      罗安雪走到她身边,白石头的手机链一甩一甩,“哎,我怎么能让自己的朋友被欺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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