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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一线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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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魔教总部所在,无迹崖在江湖中也算得上大名鼎鼎,故而去那里的路并不难问。但是知道无迹崖在哪是一回事,能不能上去却是另一回事,上去之后能不能活着下来,那更是另一回事了。
原本自武林盟大败魔教之后,无迹崖已经荒了一十四年,期间谁想什么时候去崖上观光都行。可这几个月来,魔教重整旗鼓,大肆招收门徒,无迹崖便开始往来如织了起来。除了当年并未被剿灭、散落在外的部属之外,亦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前来投靠。
北野路上只听无数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虽然描述得天花乱坠,内容倒是大同小异,无非是说是某某名门正派虽然面上不显,但私下里已经和无迹崖暗通款曲。
流言蜚语自然不可尽信,可江湖上人人自危,已经可见一斑。
北野走了一路,也就听了一路传言,甚至有不少人言之凿凿地说,魔教已经暗中买通了贝盟主。不过路上,北野接到了贾格致给她的飞鸽传书,说江湖上数得上号的几个大宗师自持身份,看来即使不响应武林盟,也不至于公然站到魔教一边。也因此,北野推测,目前魔教虽看起来人丁兴旺,可只怕溜须拍马之徒甚多,顶得了事的却寥寥无几。
说来也难怪,没了魔教这个大对头后,十余年来,武林承平日久,不好好研习武艺,却明争暗斗了起来,几次门派间互相寻仇都是死伤惨重,内耗极大。现下魔教出其不意地卷土重来,大家自然都是惶惶不安;可要说响应武林盟号令,一则各门各派已经互不信任,二则都想推其他人去打先锋,贝盟主自然难以指挥。于是武林盟议事三月有余,至今没能拿出一个计划,也就不足为怪了。
与咄咄逼人的魔教一比,武林盟在气势上自是输了一头。江湖上那些墙头草,自然是更加偏向无迹崖了。
北野一路听着满天飞小道消息,心中琢磨着无迹崖是什么样的、应该怎么上去:若是直接硬闯,即使对方无一人是自己对手,待杀到后山蚀魂狱,这中间怎么也得耗上不少时间,只怕对方已经狗急跳墙……若是偷偷上崖,倒是可以直冲后山,可到底该怎样混上崖去,倒是颇为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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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苦苦想了一路,待到十二月廿五,人都已经到了无迹崖山脚下,也没能想出个主意。当天晚上,北野躺在客栈破旧的木床上,正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之际,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悄声道:“头儿,就是这里了。里面的小妞儿带了一大包金叶子,是个肥的。是,迷香已经点上了。”
北野撇撇嘴,暗中庆幸自己已经不怕这些雕虫小技,又忍不住想: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在魔教眼皮子底下开黑店,真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外面几人又商量了会,随后安静了下来。北野估计他们在等迷香起效,再过不久便该破门而入了,这几人武功低微,倒是不用怕,于是假意躺在床上,却在被下握紧了岁寒剑。
说来不论是迷香还是踩点,这家黑店手段都颇为老套,但是入门的法子上,他们还是给了北野一个惊喜——北野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架子松动了,晃了几下子后,居然就被无声无息地拆了下来。
北野见状,实在有些忍俊不禁,心中道:这等手艺不去做巧匠,偏要来开黑店,真是明珠暗投了。
卸下门后,那三人见北野并无反应,误以为是迷香起效,便放心大胆地闯了进来。带头那人提着刀走近北野,口中大声道:“你们俩,去找找这小妞的包袱,不许偷藏金子!”
那三人步履沉重,北野轻易就辩明了他们所站位置,随后果断掀被而起,喝道:“别找了,就在我这儿。”说着手中连点,片刻间便把三人都定在了原地。
北野等了会,确信门外没有同伙了,这才走到桌边,用火折点亮了蜡烛,借着烛光打量了一下那三人,道:“就这些微末本事,还敢在这儿开黑店?胆子倒是挺肥啊。”
其中一人哼哼着道:“我们兄弟几个可都是给无迹崖做事的,小妞若是识相,赶紧放了你爷爷,我们……”
北野听到“给无迹崖做事”,心中一动,笑道:“哦,那几位大爷,你们是给崖上做什么事的?”
那人误以为北野被自己的话震住了,傲然道:“我们是负责崖上采买的。”
北野笑道:“哦?那三位为何不去采买,却深更半夜的,在这干些杀人越货的行当?”
另一人威胁道:“我们明日就要送货上崖,小妞你赶紧把我们放了,不然明日崖上收不到东西,过来问罪,你有十条命都不够用。”
北野“哦”了一声,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拔出岁寒剑,将剑刃映着烛光抖了抖,一时满室皆是碎光。
那三人看着利剑寒光,洋洋得意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战战兢兢,眼睛里露出恐惧与哀求之色,只是一时间抹不开面子,说不出求饶的话。
北野终于晃够了剑,见那三人已经两股战战,若不是被点了穴,只怕早已或瘫坐于地、或夺门而出了,觉得吓唬得也差不多了,便问道:“你们这无声无息拆门的手艺,倒真是挺高明的,只管些采买的活计,有些暴殄天物了。”
那三人也不敢接话,只是栗栗危惧,北野等了会,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单刀直入些他们才听得懂,又开口道:“你们这拆门的本事,是怎么学来的?”
那提着刀之人诚惶诚恐地道:“小人……小人三人原本是倒斗摸金的,这拆墙破门,原是小人的吃饭本事。”
北野不解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提刀之人边奉承边解释道:“姑娘金尊玉贵,自然是没听说过这些低贱之事……干这行的都知道,在墓道里的时候,是不能弄出太大声音的,有些墓风水不对,尸体听见声响,指不定就会起尸。若是遇见了,那……少不得要丢些东西,才能脱身。丢了金银财宝也就罢了,大部分时候,都得丢几条命……唉,这些腌臜事说出来,真是污了姑娘尊耳。”
北野好奇道:“噢,这么神奇?你们遇见过吗?”
另一人颤声道:“我们……我们最后一次下墓,就遇见了……那是一具女尸,那次我们带了个手脚不干净的,他偷偷拿走了尸体嘴里含的玉琀……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提刀之人补充道:“那一次……下去了十几个人,只我们仨活着逃出来了……我见到天日的时候,就决定,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干这行了,宁可死也不干了。”
“哦……然后你们就投靠了无迹崖,给他们做起了采买?”北野叩着桌子,缓缓道。
提刀之人担心北野是魔教之敌,忙道:“这都是小人信口胡吹,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我们就是……也就是每几日给崖上送些菜蔬鲜果罢了,崖上的地方小人只去过厨房,人也只见过厨房的人,其他什么都不认识!”
北野点点头,挑眉道:“你们刚刚说,明日就是送货之期?嗯……你们送货上崖的时候,一路上关卡检查可多?”
提刀之人愣了愣,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一路上会有三道关卡,但检查的人并不上心,只顾着问我们要钱财。”
北野点头道:“嗯,只要钱财,还并不上心,那真是再好不过……你们,明日能带我上崖吗?”
听到这话,那三人都是魂飞魄散:“姑娘饶命……姑娘,这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可是会被……”
北野也不浪费时间劝说了,决定直接威之以胁。她在包袱里翻了翻,找出贾格致给的一盒针,取出了三枚,在那三人后颈处各扎了一下。
那三人恐慌万状,只恨穴道被封,逃无可逃;又觉后颈一片酥麻,已无知觉,不知那针上淬了什么剧毒,更是色若死灰,只道今日是得把姓名交代在这里了。
北野观察着那三人神情,心中暗暗得意于自己的演技。那三枚针上自没有什么毒,而仅仅是麻沸散罢了。当然,此话自是不能出口的,北野口中说的是:“此毒来自西域,极其罕见,世上只有我一人能解……想要解药?”
见那三人忙不迭地点起了头,北野又缓缓道:“这样,你们明天带我上崖,到了地方我就给解药。若是中途你们出声示警,那……或许我是逃不了,但你们的性命么,也是别想要了。”
那三人听得骨软筋麻,毛发倒竖,却慑于魔教手段,还是不敢开口答应。
北野给自己倒了杯茶,装腔作势地道:“唉,这茶都凉了……我看啊,你们这客栈开的也不咋地,贼人当得更不咋地,不如早些去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来得及从头学起,当个好掌柜呢,是吧?”
那三人惊惧更甚,在北野放下茶杯,提剑起身的时候,那领头的终于开口求道:“姑娘……我们什么都答应姑娘,只求姑娘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们条狗命吧。”
北野微微一笑,映着灯光剑影,凛冽而迷人:“早些如此,多好。”
解开那三人穴道,让他们速速去准备所需之物后,北野推开窗户,见东边天际已经微微透出些橙红色的温暖光芒。
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
今天是十二月廿六。是北野十七岁生辰。
这应当是北野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