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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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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江从下人手里收过那封书信时面上淡淡,寻不到半点起伏,叫人看了只觉他冷血。
牧老将军领军驻守边疆,这样一封染血的信过来,纵使无亲无故,见了也要揪起心来,而牧江却只是无波无澜地垂眸扫了一眼,一言未发。
这样东西他即便不拆也记得清清楚楚。
里面是他爹牧齐石的亲笔,他在边疆苦战,一封家书寥寥几字,把边疆战况一五一十都写了下来,同这儿太平盛世粉饰出来的安定大相径庭。
皇帝边上那些有心思的奸佞恨不得滕京的大将军在外头毙命,一字一句只挑好的讲,暗做手脚毁了那封信,埋下实情。
等牧江说服皇帝要来兵力,牧齐石已经战死沙场,他揣着一腔怒火匆匆前去代父领兵,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同姜颜讲。
就是这样一张轻如鸿毛的薄纸,重重压下来把他们生生压散了。
“牧少将……”
忽而一声发着抖的轻唤把他思绪拉了回去。
牧江掀起眼皮,跟前站着的是姜颜那随身丫头四叶,她额头挂着虚汗垂着脑袋,脸色惨白慌慌张张,见牧江抬眼,立马屈身跪到了地上。
“四叶做了错事,没护好夫人,还请少将军赏罚!”
昨夜皇宫的那件事被提起,牧江面色沉了几沉。
先前一世承亲王分明只给了杯酒,照昨晚那势头,可不只是一杯桃花酿这么简单。
他看着四叶,四叶看着地,一炷香之后牧江开了口。
“罚你今日好好照看夫人,若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四叶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得来这么一个仁慈的“罚”,跪在地上愣了许久。
那人说完这句便抬步走了,压在四叶身上的那股子凌寒被一并带了去。
她看着牧江一身鸦青冷然的颀长身影,只觉刚刚自己被刀子似的眼神劈开审视了一番,可那刀子又没切切实实落到身上,成了轻飘飘的一团雾气,散了。
四叶自诩活过一世,可她依旧看不懂这个人。
他若是也重轮一回,就该杀伐果决断她后路,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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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一些琐碎事后牧江去了宫里,带着那封染满风沙味的书信一起。
将军府上见不到几个主子,显得有些冷清,姜颜在昏昏沉沉睡了几个时辰后醒了。
她有些头疼,蹙眉看了眼周围,床榻边那把红木雕花椅还在,上头没人。
姜颜有些分不清刚刚一身和气的那个牧江是虚是实。
外头忽而传来点动静,她本以为是四叶端了药进来,抬眼一看才发觉是牧淮安。
那人依旧着的白衣,一手背在身后,桃花眼满眼子浪荡,表里不一。
“嫂子,我今日同几个友人去了个新开张的铺子,见着一个月白镯子跟你真真是搭,给你买来了,你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他取出那小巧的檀木镯子,靠到姜颜身边打开拿出那镯子,边说边弯腰凑上前,一只手堪堪就要伸过去握她的细腕。
这人生得不赖,但这做出来的亲昵动作实在叫姜颜觉得不舒服,她皱眉抽开手,不冷不热道:
“既然叫我一声嫂子,就放敬重点。”
牧淮安不怀好意一笑,一把将姜颜的手摁死在了榻上,“如若我不呢?”
“那你就等着你大哥跟你好好算清账。”
榻上的姜颜身子软,还病着,使不上几分气力,只一双眼视死如归愤愤然,可这双眼睛还不能直接跟人对上。
牧淮安瞧她那模样,越瞧越觉得有意思有滋味。
“那病秧子刚刚出府,你尽管放心,我们做些什么他不知道的。”
“你想做些什么?不如我给你两耳光如何?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算个什么东西?”
姜颜人娇嘴不娇,对这般的家伙她恨不能把听过的难听话都丢出去。她甩手一挥,那镯子落了地,“当啷”一声脆响,月白镯子顿时爬满了蛛网。
捏住她手腕的牧淮安有些咬牙切齿,回:
“我这个东西今天就叫你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
他这话刚说完,窗外传来个刺耳尖利的女声,一听便知是楚莺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姜颜你果真是个狐媚精!”
两人僵在那,牧淮安神色往回收了些,他停顿片刻,一点点松开手上的力,随后从地上捡起那枚玉镯换上了副假面孔。
“莺儿,别那么说你大嫂,她今日身体不好,我来看看她,顺道叫她帮忙试试镯子。”
“什么身体不好,我看就是欠男人。”楚莺儿说的话难听,估计也是气头上,嘴里出来的不过脑子,半点没留情面,“牧淮安你给我好好说说,叫她试什么镯子。”
楚家虽比不上姜家,但也是商贾大户,能给牧淮安的好处不少,至少那些金银能叫他纨绔浪荡混一辈子。
他听了楚莺儿的话,也不再继续待下去跟姜颜继续纠缠,弯着眼睛狡黠着出去搂了自己那气头上的夫人,轻声在她耳边哄道:
“给你买了个镯子,不小心给她瞅见了,羡慕得很,就叫她试试了,我也好看看,这月白镯送给你是大了还是小了。”
他说着把东西温温柔柔戴进楚莺儿手腕,假言假语讲得一派坦荡。
姜颜在屋子里缓着心慌,看着他们二人,不由感慨。
一个心不干净,一个嘴不干净,两个都没脑子,果真是夫妻,天生一对。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姜颜吃了四叶端来的药,正在屋外透气,想那莫名其妙没了踪影的少将军,楚莺儿又来她跟前作妖了。
“有些人先前过得好,这一下适应不来,心里酸着眼睛红着,肯定难受极了罢?”
“嗯,难受。”姜颜一叹气,“看见你就难受。”
楚莺儿并不怒,晃着手上那带裂缝的镯子,像当个宝贝,炫耀意味十足。
而姜颜只觉得闹眼睛。
“嫂子,听说这伏锦玉做的镯子天生就带蛛网纹,你以前见过么?”
“见过。”姜颜有些好笑地斜斜托脸,满眼嘲,“见过真的,没见过假的,今天开眼了。”
楚莺儿听完这话反应了会儿,脸上那得意的傲劲往回收了收,火气一下起来了。
“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指着真的说假的,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了罢!”
“怎么会,伏锦玉上的蛛网纹横竖相交,杂中有序,而且镯子砸到石头上都不容易碎,你这,顶多就是其他杂玉摔地上磕的。”而且还是她刚刚磕的。
后半句她没说,楚莺儿垂头看了眼手上的物件,冷冷一笑。
“摔不碎?胡诌八扯的本事真不赖,说得好像你有似的。”
“巧了,我还真有。”
“……”
站在一边的四叶心领神会,去取了姜颜的白玉镯。
东西到手后,姜颜冲四叶一抬下巴,“摔,摔给我的好弟媳看看。”
四叶犹豫一下,照做了,镯子“当啷”摔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毫发无损。
姜颜淡淡看了眼楚莺儿,那平和里的气势涨她许多。
楚莺儿被看得有些恼,愤愤地拿下镯子也往地上一丢。
“不就经摔,我的也……”
那小物件落地,“铛”地一声响,碎了。
她话噎在一半说不出来,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这一幕可谓意料之中,姜颜看戏一般“哎呀”了一声,“哎呀”地楚莺儿恨不得一抔土把自己埋了。
姜颜原本倒也没想跟她较真,可闲来无事,有人凑着脸过来求她打,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抬个手。
“你们在做什么呢?”
忽而一个男声传来,说话的是牧淮安,楚莺儿见他过来,心里气着,嘴巴却是另一套说法。
“淮安,我的镯子给她弄坏了。”她叹一口气,没去怪他骗她,只想着气姜颜,好把刚刚丢的脸挣回来。
“大哥不在,平常也待她平平,从不见买些什么给她,想必心里不舒服了,哪里像我们。”她一顿,“你即便给我带个枣儿糕我都是喜欢的。”
“那是自然,我不像大哥那般不腾出时间陪自家夫人,你要什么我给得起便给。”
姜颜有些无言,但仔细讲来,那牧江心里有别人,好似是待她平平,别说陪她,有时还要凶她,也就梦里好得不像样子。
“嫂子,你那镯子是漂亮,可没人看,再矜贵又有什么用。”楚莺儿像是下定决心要膈应姜颜,靠在牧淮安怀里,笑面嫣然,“这人啊,也是一样的。”
“什么样的镯子搭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有些人的眼睛太脏,不如不要。”
她看那两人在她跟前做恩爱戏码刺激她,心里不由就有些烦,她有恙在身,又乏又累,懒得跟他们吹嘘假话逞口舌之快,慢悠悠站起就准备走。
眼不见为净。
可就在姜颜站直身子的时候,肩头一股力落下,带着独断专行的霸然,把她又压了回去。
她茫然,还没回神,发间好似穿进一只簪,继而眼前冒出一小袋糖莲子,还放了糖官人跟糖宜娘。
一样接一样,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喝过药了没,吃些甜的润润嘴。”
“……”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