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江子越

2、照片

　　赛季末，周泽楷忙着复盘，忙着和队友讨论新战术，加上战队固定的训练时间，每天只能等临睡前才能上线，和苏沐秋聊上几句。
　　苏沐秋如今在神之领域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不仅收获了一批小弟，屁股后还常常跟着个女枪炮师。
　　“啊，是我妹妹。”
　　如周泽楷所料，那位打法彪悍的女枪炮师果然是苏沐橙的小号，看来苏沐秋如愿和叶苏两人重逢了。
　　“今天有空了？快来PK一把吧？”苏沐秋跃跃欲试。
　　他这阵子算是摸索出应对周泽楷寡言性格的法子了，其实方法特别简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了，周泽楷只是不善言辞而已，并不冷漠。
　　“嗯。”果然，周泽楷回了简短的一个字。
　　周泽楷大号一枪穿云在神之领域可是神级人物，若搁在娱乐圈，至少也算得上是顶级流量，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惊动，周泽楷一上线就开了隐身模式。
　　两人随后开了竞技场，轰轰烈烈PK了一把。
　　最后结果谁也没料到会是平局，都知道对方实力很强，一开始谁都没有留有后手，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在对待这次对战。
　　可就如周泽楷对苏沐秋的第一印象一样，苏沐秋对时机的把握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很多次，苏沐秋都能从他的打法中制造出漏洞，然后利用这些漏洞，造成他招架不了的伤害值。
　　打法没有固定形式，甚至可以谈得上天马行空，有种看不透的神秘感。
　　“没想到居然是平局。”输入框跳出一行字，秋木苏活动着身体，“是场硬仗。”
　　一如周泽楷，在苏沐秋心里也有一番对周泽楷的评价。
　　强，只有这一个的感受。
　　无懈可击的强。
　　打法、技术，攻击、防御……在他的实力面前，全部成了书面化的名词。
　　只有酣畅淋漓地和他打过一场，才能感受到被他无所不能实力支配的恐惧。
　　在绚丽的打法后面，是能支持绚丽打法的绝对实力。
　　这两人都是顶尖的神枪手，都对这个职业了如指掌，有些想法两人不谋而合，无论技术绚丽的，还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相同的想法融合，不同的想法碰撞。
　　和对方打完这一场，两人心里都翻涌着种种难明的情绪。
　　就像……隔着网络，看见了自己。
　　“爽快！”苏沐秋长吁口气。
　　这也正是周泽楷心里想的。
　　他打职业赛以来，大大小小无数次战役，没有一次，像这般直击内心，整个灵魂为之激荡。
　　“再来一次？”
　　几乎是同时，两人均打出这一行字。
　　苏沐秋：“哈哈哈，很有默契啊。”
　　周泽楷也弯了弯唇，虽然幅度很浅，可要是让外人看见，绝对会惊讶不已——
　　周泽楷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地笑过？
　　那天晚上，两人总共打了十多局。
　　偶尔苏沐秋赢机会，偶尔换成周泽楷赢，细数下来，两人的胜负比居然差不了多少。
　　要是第二天还有活动安排，周泽楷真想再和苏沐秋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时间已经很晚了，窗外透着熹微的光，宣布破晓时分来临。
　　周泽楷只好先和苏沐秋告别下线，抓紧时间休息，为接下来的广告拍摄积攒精力。
　　*
　　几小时后，周泽楷打起精神，出现在联盟金主的摄影棚里。
　　如今电竞行业风起云涌，商业化成熟，对于周泽楷等电竞明星来说，广告合约数不胜数。
　　外号“联盟第一脸”的周泽楷从来都是金主爸爸拍广告的不二人选，俊朗的外形，强硬的技术，是联盟中最有商业价值的电竞选手之一。
　　只是没料到出现在摄影棚的，还有苏沐橙。
　　今天拍摄的是某知名品牌的冰淇淋广告，发售时产品包装上会印刷有游戏角色，包括联盟中名气顶尖的神级角色。
　　周泽楷的一枪穿云，苏沐橙的沐雨橙风，都是顶尖角色。
　　加上两人长相夺目，男的帅气，女的甜美，代言冰淇淋绝对能带动消费。
　　化妆间隙，苏沐橙凑近了几分，悄声同周泽楷道：“我哥应该和你说了他的事了吧？”
　　周泽楷点点头，下意识地，觉得苏沐橙是想把账号卡拿回去。
　　本来那东西就不是他的，阴差阳错到了他手里，物归原主再正常不过。
　　可周泽楷不知怎么的，突然心口就泛上一阵麻麻的不适。
　　“虽然还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跑到账号卡上，”苏沐橙往椅背一躺，“不过管他呢，他还在就好，我还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再享受享受被他保护的滋味。”
　　苏沐橙这么一说，周泽楷心里更难受了，人家兄妹分别多年，他有什么理由把账号卡留下。
　　可让他主动归还，他又开不了口。
　　或许是在昨晚，在某场比赛，在秋木苏的某次射击中，那个阳光的少年也击中了他的心。
　　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和他如此潦草仓促地分开啊。
　　周泽楷这样想着，苏沐橙却已经换了话题：“我很好奇，听我哥说，他和你相处得还很开心的，你和我哥聊天也是这副样子吗？”
　　嗯？周泽楷没跟上节奏，略微皱了皱眉。
　　“我懂了，我哥的话果然不靠谱。”苏沐橙嘀咕着，又道，“总之我哥就先麻烦你多照顾了，你要是没时间就随便找台电脑登着号就行。”
　　周泽楷抿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发哑：“账号卡......”说完这三个字，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往下说了。
　　“哦，我哥说他和你相处得还挺好的，就不让我把卡拿回来，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就先帮我保存一段时间吧。”
　　心口的窒息感渐渐减退，周泽楷找回声音：“不麻烦。”
　　苏沐橙又说了几句，周泽楷没仔细听，满脑子都是不用归还账号卡的欣喜。
　　直到苏沐橙翻出包包，小心地拿出一张老照片，周泽楷才回过神。
　　“我哥和你说过他自己吗？呐，我和我哥的合照，帅吧？”
　　苏沐橙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倾听者，这个人不像叶修那般熟稔，却又和苏沐秋有着交集，她小女孩心性发作，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哥哥的新朋友分享苏沐秋的点滴。
　　照片微微泛黄，带着岁月感。
　　可镜头中的少年如同被岁月冰封，定格在最好的年岁。
　　少年面容清爽干净，看着说不出的舒服，不是一眼惊艳的长相，却越看越让人沉醉。
　　因为是几年前的照片了，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还略显得稚嫩，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几分柔软的温和。
　　居然......和周泽楷想象中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像是画笔把他脑海里的少年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周泽楷试探地开口：“我能......看看吗？”
　　恰好这时化妆师叫苏沐橙过去补妆，她边应道边递过去照片。
　　周泽楷小心接过，目光落在少年开朗的笑容上，突然生出了潮湿柔软的笑意。
　　某个人仗着自己是96年的，肆无忌惮地叫他小朋友，到底谁看起来更像小朋友啊。
　　没有来由，自然而然地，冲动催生欲念，周泽楷打开手机相机，对准聚焦。
　　鬼使神差地，这张照片就留在了他的相册里。
　　*
　　回到房间，周泽楷未及脱下外套，先将秋木苏的账号登录上线。
　　在等待进度条缓冲时，周泽楷心跳还未平静如常，手机里躺着的那张照片无时不刻提醒他方才脑子一热做了什么。
　　游戏缓冲完毕，用户上线。
　　秋木苏伸了伸懒腰，游戏表现当然不如真人灵活，因而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苏沐秋：“忙完啦？今天训练结束得有点早。”
　　周泽楷：“嗯，去拍广告了。”
　　周泽楷：“马上去训练。”
　　苏沐秋：“小朋友去拍什么广告了？”单看文字，都能脑补出他的戏谑语气。
　　“冰淇淋。”周泽楷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冰淇淋的品牌。
　　秋木苏在地上滚了两圈：“哈哈哈，不愧是小朋友啊，代言冰淇淋。”
　　周泽楷想反驳，却想起那张照片的存在，刚敲下的话又一字一字删除。
　　他直觉，最好不要让苏沐秋知道他看过他的照片。
　　周泽楷：“和苏沐橙一起。”
　　他前言不搭后语，苏沐秋竟然懂了他要表达什么，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苏沐秋：“我妹妹那么可爱，代言冰淇淋再合适不过了。”
　　周泽楷于是沉默。
　　苏沐秋大概是休息好了，精神饱满，恶趣味便开始跃跃欲动。
　　他隔着屏幕，大着胆子调侃道：“小朋友你可不可爱啊？”
　　这话着实越界了，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男生，饶是苏沐秋比周泽楷大了几岁，也不适合讲这种话。
　　周泽楷脸几乎是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瞳仁映着对话框那行字，烧得眼角发涩生疼。
　　周泽楷站起来，匆忙敲击键盘，仓促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周泽楷：“我去训练了”
　　他落荒而逃，经过玻璃墙，透明平面上他的身影一晃而过。
　　他驻足，细看倒影。
　　帅气的五官随着距离拉近而逐渐清晰，眸中被惊扰的情愫也一并展现在眼前。
　　周泽楷撑住玻璃墙，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