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江子越

3、暮秋

　　苏沐秋一天到晚只能待在游戏里，自然无法感知到周泽楷心里那点小别扭。
　　他天性乐观爽朗，饶是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囿于数据库里，他也能安之若素地适应当前的状况。
　　周泽楷若是日常训练结束后还有空余时间，会隐身上线和他继续PK几场。
　　对于周泽楷来说，每次和苏沐秋打竞技场，都像是和另一个自己对战一样。
　　那个人能预判到自己的打法，甚至能压制住自己的操作，每一次PK，都竭尽全力，但又酣畅淋漓。
　　如果苏沐秋当年没有发生意外，顺利成为职业选手，现在的联盟格局极大可能会重新改写。
　　而他的名字，会响彻整个电竞圈。
　　周泽楷看着今晚和苏沐秋PK的战绩——一胜一败一平局，再一次发出惋惜的叹息。
　　越是接触，越了解苏沐秋这个人，就越发觉得不能在现实里遇见他是件很可惜的事情。
　　苏沐秋此时的心情却很好，他除了休息，其他时间都在游戏里挂着。
　　白天跟着其他玩家去刷刷副本，或者制作自制装备，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每当时间逼近轮回战队训练结束的那个时间点，苏沐秋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忍不住开始期待起周泽楷上线的提示。
　　虽然这个小朋友感觉有些沉默寡言，熟悉之后知道他性格就是这样内向腼腆，但他性格刚好与之互补，和周泽楷除了打竞技场也能聊些其他方面的小事。
　　周泽楷虽说是枪系之王，但联盟里有哪个大神只精通一种职业？
　　而苏沐秋的秋木苏账号虽然是神枪手，但他小号众多，从前更是想培养君莫笑那种全能型散人，对其他职业的打法自然了解。
　　于是，两人单是针对职业的适配性就能聊上好几天，加上苏沐秋知道了周泽楷时常会和苏沐橙拍广告，更是拉近了游戏之外的距离。
　　这天晚上，周泽楷结束复盘，先去浴室冲了个澡。
　　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习惯性上了神级领域的小号。
　　意外的是，苏沐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来消息，周泽楷难得不适应了一秒。
　　他毕竟是职业的电竞选手，不能花太多时间在网游上，平时上小号都是和苏沐秋一起，打个竞技场，或者组队刷个副本。
　　这会儿苏沐秋不在，周泽楷闲得无事，随便在城门口周围逛了逛。
　　他先前用这个号同苏沐秋组队完成了好几次副本首杀，在神级领域也算是打出了名声。
　　见他一个人出现，就有玩家凑过来问他：“秋木苏和人在打竞技场，你没去观战吗？”
　　周泽楷一头雾水。
　　这原本不是一件特别的事，周泽楷也不在意苏沐秋和旁人PK，只是那个女性玩家随后又说了一句。
　　“没想到秋木苏大神也是轮回的粉丝，不过那个笑问苍穹也是嘴贱，居然骂楷楷没技术只会作秀，刚好被大神听到了，大神瞬间就生气了，主动找那个人约战，现在应该快要分出胜负了。”
　　周泽楷彻底愣住了。
　　心口涌上一股复杂的感受，震惊中又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这种垃圾话从他打比赛开始不知道听了多少，逐渐地，也就不在乎别人说了些什么。
　　理智上不在乎是一回事，真真切切听到苏沐秋为了维护自己和别人PK又是一回事，周泽楷很难没有触动。
　　赶到竞技场的时候，PK刚结束。
　　毫无意外地，苏沐秋取得了胜利。
　　笑问苍穹：你是职业选手？
　　笑问苍穹：职业选手跑来约战网游玩家，还要不要脸了？
　　笑问苍穹：不说话……你该不会是周泽楷的小号？哦怪不得那么生气……
　　苏沐秋罕见地冷着脸，气质逼人，朝那个人道：“我要是周泽楷，你连五分钟都撑不住。”
　　“靠！大神好酷！”
　　“拜大神！”
　　“哈哈哈大神是不是也是轮回的粉丝啊！为爱PK，绝对轮回真爱粉无疑了！”
　　苏沐秋停顿了一秒，然后才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周泽楷的真爱粉。”
　　说完，他不经意抬起头。
　　一群不相干的群众中，某个熟悉的ID明晃晃地亮着。
　　苏沐秋：……
　　好尼玛尴尬。
　　＊
　　苏沐秋尴尬得差点同手同脚，游戏人物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今天怎么这么早结束？”苏沐秋纯属没话找话，周泽楷最近的时间安排他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周泽楷不知道为什么，耳廓有些发热，连带着打字的速度也变慢了：“复盘比较顺利。”
　　他顿了顿，没提PK的事，也没问轮回的粉丝和周泽楷的粉丝有什么差别。
　　气氛短暂地沉默下来，一向话很多的苏沐秋难得冷场了。
　　或许的性格使然，周泽楷的感情始终内敛克制，就连好感都来得细水长流。
　　除却队友，苏沐秋算是他交际圈里的最特别的存在了。
　　一个在技术上丝毫不逊色于他，和他有着思维层面上的绝对契合。
　　很多次刷副本的时候，两人都不需要多加说明，一个命令，一个招式，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能把弱点交由对方手中。
　　大概好感就是这样与日俱增，等到周泽楷意识到的时候，和苏沐秋见面就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
　　看到苏沐秋打出那一行字，说他是自己的粉丝，才发觉原来喜悦也不是那么的不动声色。
　　对话框的光标在一闪一闪，呼应着心跳的频率。
　　周泽楷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勾勒秋木苏的轮廓。
　　眼前忽然闪过留存在他手机里的那张旧照片，十八岁的少年青葱朝气，有着太阳也无法比拟的灿烂笑容。
　　消息框跳动，秋木苏跳出一条对话。
　　苏沐秋：“小朋友是害羞了吗？”
　　他大概怕气氛不够冷场，竟找了最尴尬的那个话题。
　　周泽楷指尖一颤，像被说中了心事一样，倏地收了回来。
　　沉默，继续沉默。
　　周泽楷不知道该承认，还是撒谎带过。
　　苏沐秋兴许是悟出了尴尬的尽头是不要脸，绕着这个话题继续没完没了地往下说：“我说的又没错，我确实是你的粉丝嘛。”
　　周泽楷抿抿嘴。
　　“我们小周技术一流，神级操作，有大局观，温柔又谦逊，长得又好看，谁会不喜欢我们小周小朋友。”
　　周泽楷被他说得越发不好意思了，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前辈……你别调侃我了。”
　　苏沐秋恶趣味得到满足，适可而止地换了话题：“你生日是明天吧？期不期待？”
　　周泽楷其实对于生日并不热衷，况且作为高人气电竞明星，粉丝的祝福必不可少，加上俱乐部内部庆祝，周泽楷生日当天一向活动很满。
　　所以对于生日，周泽楷真没多大期待。
　　苏沐秋打开装备点击交易：“虽然有点早了，但也许明天你没时间上线，所以还是今天就把礼物交给你好了。”
　　周泽楷看见页面上那把银色的手枪，愣了一下。
　　全联盟谁不知道稀有的自制银武几乎是千金难求的存在。
　　君莫笑手中那把称为天才之作的千机伞就是出于苏沐秋手中。
　　苏沐秋自制的银武象征着什么，周泽楷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可是现在，苏沐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人人眼红的自制装备送给了他。
　　“前辈最近刷副本……”周泽楷第一次尝试说这么长的话，“就是为了这件银武吗？”
　　“对啊，”苏沐秋操纵人物倒着走，“凑够需要的稀有材料还真是不容易，好些东西只有公会里才有。”
　　怪不得，周泽楷心想，怪不得苏沐秋最近刷副本的频率高了许多，还特别强调自己想要副本掉落的几样材料，原来是准备做一件自制装备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周泽楷喉头突然有些酸涩，知道神级武器的背后肯定需要编辑者付出许多心血和时间，虽然苏沐秋不用休息，但这份心意却是真真切切带着他一颗真心的温度。
　　烫得周泽楷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快点击交易啊，花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呢。”
　　秋木苏停下脚步，分明只是游戏形象，周泽楷却仿佛看到了苏沐秋表情的认真。
　　“恭喜小朋友又长大一岁了，就是有点遗憾不能亲自和你说声生日快乐，但没关系，会有很多人记得你生日，会有很多人和你说生日快乐，所以少我一个应该也没多大关系。”
　　“希望小朋友永远开心，天天开心。”
　　周泽楷眼角有些潮湿，分不清是感动更多一点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是神级的电竞选手，可点击交易时，他的手不易察觉地发着颤。
　　和苏沐秋短短地才认识了几个月，甚至没见过人，若是代入其他场景，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场短暂的网恋。
　　而他们连网恋都谈不上。
　　周泽楷百思不得其解，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势均力敌的对战中，逐渐被苏沐秋吸引，还是在日常相处中，舒服的交往里，一点点让苏沐秋走进心门。
　　唯一能肯定的一点是，苏沐秋确实和旁人都不一样。
　　“对了，我还没有给银武命名，你给它取一个呗。”
　　周泽楷沉默了良久，最后在鼓噪的心跳声中编辑了装备名称。
　　简单的两个字。
　　“暮秋”

作者有话说

　　我还以为我发了。。。
晚了一天，还是祝楷楷生日快乐，永远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