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巴搞搞发明》陈一心

3、找熊孩子

　　第三章

　　这些天，林佩佩看到露西的眼睛总是红的，大概是受了委屈。风言风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在古巴这个年代。她看着于心不忍。她也很想帮忙找到拉蒙。

　　林佩佩写了张纸条，扯住专门照顾她的佣人朱妈，想进拉蒙的房间看看有没有线索。

　　朱妈看了一眼纸条，就笑了，她伸手摸摸佩佩的额头：“哎呀！我的好孩子！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东西。小孩子就该有点活力，去玩！去晒太阳！”

　　她回头喊来皮特，她十四岁的孩子，让他过来带林佩佩去玩。“别让她乱跑，尤其是拉蒙的房间，碰他的东西他会生气的。”

　　皮特不太情愿：“我不知道带她玩什么。”
　　“你妹妹呢？”
　　皮特很不耐烦：“在拼积木，都快拼一个星期了。”怎么可能玩到一起去，纯粹是哄小孩。
　　“她很乖的。”

　　等见了本人，皮特心软了。林佩佩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皮肤软软的，很是可爱。“好吧，就玩一个小时啊，我还得写作业呢，最近老师布置的都特别难！”

　　林佩佩对拼积木也很没兴趣，但她的抗议被无视了，拉着手就塞到玩具房里去了。

　　皮特摸了一下她的头，逗她说了一会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一个劲想要往外走，觉得有点没趣。他便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开始翻杂志，随口说：“拼吧，拼完再说。”

　　林佩佩不闹了，撑着头在旁边看。皮特妹妹也比她大好几岁。所谓的积木也不是普通的堆塔，而是巴黎铁塔，因为内部结构太复杂，所以皮特妹妹拼了一个星期也才拼了三分之一。

　　皮特妹妹低头在看指导说明，见林佩佩要凑过来：“哎，你别挡住我。你又看不懂。”

　　林佩佩有点不开心，想要试着帮忙拼，皮特妹妹忙过来阻止：“别碰！我好不容易才拼起来的。”她扭头很不满地对皮特说：“就不能带她玩点别的吗？我没有时间了！”

　　皮特笑说：“卡尔马上生日了是吧，别白费心机啦。喜欢他的女孩子这么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妹妹立刻红了脸：“哼，我懒得理你！”

　　林佩佩忽然一抬手把刚建起来的塔推翻了。哗啦一声，一个星期的进度化为乌有。皮特妹妹回头一看，气到脸红耳赤，猛地跳了起来：“喂！你干什么？”

　　林佩佩睁着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她。皮特妹妹更气了，一时愤怒难忍，一推开门就走了。
　　皮特在旁边哈哈大笑。“你不喜欢这个？”他随手从边上拿了一个兔子玩偶：“这个给你。”

　　林佩佩蹲在积木边上看了一会，捡起了一块积木看了看。

　　皮特妹妹在厕所擦干了眼泪，眼圈红红地回来：“哥！都是你的错！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座完好的巴黎铁塔摆在桌上，傻眼了。

　　她忍不住问：“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皮特从杂志里抬起头来：“什么东西？”
　　妹妹指着巴黎铁塔：“你别告诉我是你拼的，我不信的。”
　　皮特也看到了巴黎铁塔，呆了一会，又看看林佩佩蹲在边上帮兔子玩偶盖被子，不太敢相信。“我没有啊……”但是没有别的解释了。“是她拼的……”

　　“你拼的？”

　　林佩佩听到他们说话，才抬起头看着他们，没做声。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扯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自己想出去。

　　皮特立刻说：“不行。”
　　林佩佩委屈地看着他，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个英文：“promised.(承诺了的)”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皮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顺口一提的条件，“拼完再说。”他挠头了一下：“我可没有答应过你可以到处跑。”

　　皮特妹妹因为这一座巴黎铁塔，简直由衷感激她，立刻就抱住她说：“就让她玩一下啊！又没什么。她这么乖！不会做什么的。”她故作老成地使劲点头：“就这么定了！”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皮特想了想：“那你帮我做作业吧。做完了就可以走。”

　　林佩佩眨眨眼睛，忙写字：“Really？”

　　皮特妹妹觉得他做得太过分：“那是中学的题目！她才几岁怎么可能做得了？你太欺负人了哥哥！”她气急败坏，连蹦带跳：“我要告诉妈妈！你太过分了！答应人了又做不到。”
　　皮特朝她做鬼脸：“你去告啊，就是妈妈让我管着她的，别让她乱跑的。”

　　林佩佩这回不写纸条了，直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皮特：“对了，忘了给你草稿纸。”
　　林佩佩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皮特妹妹在旁边给她奋力鼓劲，她低头看看题目。十几分钟以后，皮特看着她把笔一放，小手把本子往他那边一推。

　　皮特结巴了：“做，做完了？”

　　皮特妹妹一直在旁边替她捏把汗，这一下她看到题目做完了，立刻跳起来说：”哇！写完了！哥哥！你必须兑现承诺了！天呐，佩佩你真是一个天才！“说着就一把抱住了佩佩的脖子，勒得她有点喘不上气，两腿蹬了一下，皮特妹妹才松开。

　　简直比她本人还激动。

　　林佩佩写完了就转头，用那种湿漉漉的小鹿眼睛看着他。这时的目光就变成一种坚定的逼视，让他必须兑现承诺。

　　皮特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她看题目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下笔也毫不犹豫。这速度简直就像早早背下了答案。要不是亲眼看着她写出来的，他是不敢相信的。这次的题目非常难，他连她写得对不对也不太确定，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自信，似乎只要她写的就一定是正确答案。

　　“还不知道对不对呢。”皮特拿过作业本，指着最后一条题目：“没演算过程啊？”这是最难的一道题目，用掉三叠草稿纸都不够。看她随便看了一下就写了答案，似乎根本就没算。“你是不是不会写，就随便编了个答案。”
　　林佩佩沉默一会。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题目太简单了。她想了想，就把演算过程写出来了。

　　皮特又是一阵哑然。他光是看懂那演算过程就很吃力了，看她刷刷几笔写完，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孩，第一次发现了天赋的力量。在天才面前，他感到自尊心受了重挫。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六岁小孩，不只是她的能力恐怖，更是因为她的性格很冷静，甚至还叮嘱他尽快让她出去。他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是神童。她唯一像小孩的地方，就是她没有听出来，这是一种刁难。

　　皮特终于只得硬着头皮点头：“但是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林佩佩点头，同意了。
　　“去楼下小花园？斗鸡场？”

　　林佩佩提出要去拉蒙的房间。皮特百般不情愿：“拉蒙会发火的。”他似乎跟拉蒙很熟，也很忌讳他。
　　皮特妹妹说：“我们就去一下嘛，反正他又不在。再说了，妈妈说了，露西把他卖给人贩子了。他不会回来了。”

　　“妈妈就知道听那些人乱传。”皮特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这个看法相当不认同。他一脸高深莫测，又有点得意地笑，摇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给颗糖就走了？你这猪，啥都不知道。”

　　林佩佩总觉得皮特有点反常，朋友失踪了，他却一点也不紧张，似乎很笃定朋友一定会回来。说不定他知道内情。

　　皮特放下手里的杂志，既然作业似乎已经做完了，也算是轻松了。他抬手拍拍妹妹的后脑勺：“走了，带她去一下。”

　　有了皮特带着，林佩佩很顺利地混进了拉蒙的房间。
　　她进门就吃了一惊，发现这房间墙上挂的都是猎枪，仔细一看全是真枪啊！就这么明晃晃挂在墙上，但他们似乎都习以为常，看也没看一眼。

　　进门就是一张巨大的铁床，右边是桌子，乱丢着马鞭和子弹，地上还有衣服，散落一地。衣柜门还开着，似乎已经有人来看过了。

　　“之前警察来过吧，你看，把这弄成什么样了。”他随手翻开床上的被单，底下是一堆动漫书：“哎，这个我没看过。”顺手还拿来看。他看了两页，才想起提醒林佩佩：“我们可得快点，等会妈妈就要来找我们了。有什么好看的？真是。”

　　林佩佩抓紧时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了无数臭袜子，以及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马靴子。直到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微型木屋。这木屋做得很精细，对于一个邋遢又不爱收拾的粗鲁小男孩来说，这个木屋和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

　　她踮起脚，刚想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模型下来看，皮特在后面叫住她：“喂，那个不能动。”
　　她转头去看皮特。
　　皮特丢下手里的杂志：“这可是拉蒙最宝贝的。”

　　皮特妹妹在旁边附和：“那是拉蒙以前住的屋子。”听皮特妹妹说，在拉蒙五岁以前，都住在那个屋子。皮特说：“那地方早就拆了。这个东西，是拉蒙才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拼的。他这人笨手笨脚的，没想到拼这个东西还挺行的。”

　　妹妹大叫说：“是我帮他拼的！”
　　皮特：“怪不得！都有钱买巴黎铁塔了！”
　　妹妹：“拉蒙给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嘻嘻嘻。不过，我都拼了快一个月呢！”
　　皮特：“还不是你笨，换佩佩说不定一分钟就拼完了。”
　　”皮特！你再说我笨我就告诉妈妈！“

　　两人斗嘴的时候，林佩佩感觉快要找到拉蒙了。如果皮特知道内情，拉蒙很安全的话，他会去哪里呢？

　　她想起以前自己邻居家一个老人去世了，举家搬迁以后，那小狗常常跑回来，跑到楼下小区的一个长椅子坐下，有人会把它赶下来。它就呜一声，脑袋趴在地上，不声不响的。像她这样情感淡漠的，起初根本不理解它在干什么。后来，邻居家的姐姐来找狗回去，看见了就抹眼泪，哽咽说：“它是想奶奶了……”原来以前奶奶常常带着狗狗在这长椅上坐着，以前是一人一狗，现在只剩下小狗自己。

　　林佩佩觉得，拉蒙大概也是想念以前的家了。

　　林佩佩怕打草惊蛇，没有问皮特，只给女佣写了纸条，让她去旧屋找找。朱妈很忙，匆匆扫一眼纸条上写的“拉蒙在旧屋”，也没心思问。她敷衍地摸摸林佩佩的头：“好孩子，我知道了。”

　　林佩佩很着急，有口难言。她觉得拉蒙一定回了旧屋附近。她忙又写一句：“找过了吗？”

　　朱妈把她当小孩子哄：“乖，我知道你担心拉蒙，但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先把这牛奶喝了。”林佩佩很厌烦他们一天到晚逼着她喝牛奶，更不甘心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林佩佩扯着她的衣服，执意要她回答清楚，到底找过了没有。

　　朱妈还要烫衣服，有点不耐烦了，随口道：“找过了，没有。你快把牛奶喝了！不喝长不高！”

　　林佩佩十分生气，又不甘心，决定去找露西。

　　她觉得露西会相信她的。但露西实在太忙了，根本见不到人。林佩佩只好偷偷进了书房，写了一张纸条，把详细的分析过程写进去了。她悄悄把纸条塞进了露西的那一堆合同里。

　　露西习惯看完合同才睡，应该会看到她的纸条的。

　　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却没有等来露西。第二天一整天，露西和邝大伟都没有回来。直到晚上朱妈喊她吃晚饭的时候，看见露西一脸疲惫地回来：“找到了。”说完，就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林佩佩听得都心慌了，想问找到不是好事吗？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拉蒙出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等露西不哭了，她抽噎着：“佩佩，你怎么知道拉蒙在哪里的？”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探出一个脑袋来：“露西，工人说甘蔗园出了点事，让你快去看看。”朱妈手里还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对了，佩佩的药熬好了。”

　　林佩佩：“？？？”
　　难道他们以为她烧坏脑子了，才写出那张纸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