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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才少女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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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拉蒙忙着许愿,而林佩佩身为一个穿越者,也忙着许愿。
她的愿望是,活着。
猫有九条命,林佩佩有三条命,但她自己不知道。
林佩佩刚刚经历了一次次剧烈的震荡翻滚,像坐了游乐场的过山车、大摆锤。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她感觉到轻轻的摇荡,听见海浪冲击酒桶的声音。看样子是被抛到海里了。
惊慌失措终于褪去,恢复镇定后,她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一身冷汗。
劫后余生。
林佩佩浑身乏力地蹲在酒桶里,胃部空空如也。
“还好吃了一个罐头。”
她并不是想装神弄鬼的。只不过那些小屁孩都听不出这酒桶里藏了一个人,全当她是个神,求救声经过酒桶传递一下,竟然变成神谕,真荒谬。
比较幸运的是,她还是吃了点东西的,但是再这么下去,她也离死不远了。
她回忆着自己进入这个酒桶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本来是要去化学研究所的。
她今年才十六岁。年少成名,挂着神童的头衔,早早被特招进化学研究所,成为研究所里最年轻的一个科研人员。
而今天,就是她要去报道的日子。
谁知道,一觉醒来,就来到一个不见天日的酒桶,还变成了一个六岁小孩。
那时候她在酒桶里,能听见外面几个小孩子的声音,童稚的声音,大声说着自己的愿望。不过她并不是总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们的语言很杂,有西班牙语,法语,英语,还有粤语。
她勉强听出一些。十个孩子里面,有九个都是来希望自己老师死掉,剩下一个希望自己的小情敌死掉。
为什么每个信徒都觉得神一定会多国语言,能认出他们的仇人,还能给他们精准报仇。万一,仇人也来祈福,该听谁的?
最常见的还有,他爱她,她却只想摆脱他。
当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真的很累呢。
幸亏她不是神,所以吃着美味的罐头,听着狗血的热闹,研究各种语言的发音规律,乐此不疲。
可惜,好景不长,有人把酒桶丢进海里了……
林佩佩没能继续回忆,她再一次昏迷过去了。
“醒了吗?”
林佩佩模模糊糊,似乎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她很想醒来,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浑身都是软的。
“醒了!”
“醒了!”
接连好几声欢呼,她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听见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喊:“快!把药端进来!”
“知道了!别催!”
一群人开门,风风火火地簇拥到她的床边。林佩佩有气无力,勉强睁开眼皮,又啪一下合上了。
似乎是被人从海里捞起来了?
她浑浑噩噩地想,躺在床上发了两天烧。无数人忙进忙出,有人哀嚎,有人安慰,不知道是谁扶了她起来,捏着她鼻子,灌她喝了一种恶臭的草药汤,她当即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一个背着药箱的白种男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她没听懂,但能听出来是西班牙语。待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子,见了一个个笑起来了,她估计这是说她要好起来了。
那庸医颇有气势,叮嘱旁人两句,那几个人便慎重其事,奉若圣旨地点头。
她很想翻一个白眼,但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胃里是空的,四肢无力滚烫。
下午,医生又过来了。这一次,佩佩吸取教训,一闻着了药味,一抓被子就往里钻,死死埋头。谁也扯不掉她的被子,也灌不了她喝那诡异的草药。
大家见她这土拔鼠钻地洞的状态,可爱娇憨,都在笑。只有庸医十分生气,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
被窝闷热。她躲了一会,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暴力关门声。应该是庸医走了,看样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心头大石落地了。
又听见一个男人叹了口气,用粤语说了起来:“我们这么宠着她,你说怎么行呀?”
另一个大嗓门女人:”这孩子一喝那草药就吐!“
”不吐怎么能好?”
大嗓门:“你快点去找拉蒙吧!我来照顾这孩子。”
到了晚上,佩佩感觉自己又烧了起来,却总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往她的额头上放冰毛巾,让她降温。她懵懵懂懂,想睁开眼睛看,黑灯瞎火,看不见什么。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神清气爽,高烧退了。睁眼看了看挨着床边坐着的这个女人,她正手撑着头打瞌睡,门外的风吹着她的脸。
女人在猛烈的阳光下,更显得皮肤白。她看着二十多岁,两颊的雀斑很明显,那是欧洲人独有的,丰满美,看起来珠圆玉润的。她戴着一顶白色针织帽,边缘露出了几缕棕色卷发。身上白色连衣裙宽得像床单,胳膊位置勒得很紧。
是那个大嗓门。
她显然是彻夜未眠,给自己换了一夜的湿毛巾。
林佩佩看着她,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心里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感动。见一只蚊子飞到女人的手背上,佩佩立刻啪一下,把蚊子抓在手里捏死了,又小心看看她。
还好,没醒。
林佩佩能听见楼下传来的牛马叫,再抬眼看看四周,见一根根圆形木头排成了地板,墙壁也是木质,贴着卷边的欧式碎花墙纸。旁边是一则则铁栅栏窗户,配了防蚊窗纱。
总之,很简陋。
见她醒了,大嗓门又开始努力逗她说话。大嗓门起初是用西班牙语,见她没什么反应,就换成粤语。
但林佩佩还是不讲话。她不想再当一个被劳役过度的神童。但一个普通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又没多少概念,怕多说多错,索性沉默。
见她不搭理,大嗓门失望了一会,忽然开始打起了手语,往喉咙比划了一下,暗示她是个哑巴?林佩佩有点想笑了,但又觉得当一个哑巴似乎也不错,便将错就错,点了下头。
大嗓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充满慈爱地拥住了她。
她一愣,在温暖的怀抱里还有点不知所措。不久以后,就听见女人冒出了一点呜咽声。女人是替她难过了。
林佩佩呆了好一会,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没伸手回抱住她。她很少与人有什么亲密接触,包括和她自己的父母,十分不适应。
大嗓门告诉她,家里男人邝大伟是从海里一个酒桶发现她的。说是邝大伟本来是要找失踪的儿子拉蒙,没想到却发现了漂浮而来的酒桶,在里面还发现了她。
大嗓门似乎以为她是因为天生缺陷才被抛弃,对此十分愤慨:“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父母!是吧!佩佩!”
佩佩长叹了口气,很想告诉她真相,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大嗓门说着心疼,又抱着她哭了起来。
佩佩暗暗叹气。
大嗓门真的很爱哭……
大嗓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就留下来好不好?我一直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多可爱呀,像个瓷娃娃一样。”
佩佩点点头。不留下来,也无处可去了。
大嗓门:“我叫露西。”
林佩佩点点头,记住了。
“你叫什么?”
林佩佩摇头,露西兴致勃勃,要给她取一个新名字。林佩佩看着一堆诡异名字,中英西混杂,Piggy(小猪),Chick(小鸡),梨花,艳红之类的。她看得眉头抽搐,不得不拿过笔,写了一个“佩”。
“你会写字!”露西惊讶地看着她。
“……”
六岁还不会写字?
露西又歪头细看那个字:“这是什么字?我不认识。”
“……”
林佩佩很郁闷,想起某个球星,在旁边写了个发音。
“Pepe。”
露西再次惊讶:“你还知道西班牙名!”
“……”
于是,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很快,佩佩搞清楚了。
现在是1920年夏天,一战刚刚结束。而她现在呆的地方,是古巴里的一个大农村,叫做比兰。附近都是广阔的甘蔗种植园,以及美国人开的糖厂。
其中一个种植园就是这家的,重生成了一个富二代,佩佩对此很满意。
佩佩觉得,既然也算小老板了,为什么还过得这么苦,屋子里没通电,到了晚上点蜡烛和燃气灯,黑灯瞎火的。出门都要骑马。要喝水似乎还得跑到4公里外去拿。看病请的医生也不专业,差点把她治没了。
不应该啊。
1920年,美国正处于禁酒令时期,大家都没有酒喝了。边上的古巴不仅不禁酒,还盛产朗姆酒,所以古巴成了美国人的一个堕落天堂,朗姆酒供不应求,无数酒桶乘着黑夜漂洋过海。
所以呢,卖酒显然是一条致富高铁线!既然家里这么穷,为什么不卖酒?朗姆酒制作很简单,就是甘蔗蒸馏过滤,再发酵酿酒。一般人没资金没材料,但他们家就是种甘蔗的呀!
她顿时有一种守着金矿吃馒头的悲戚感。
这天晚上,露西来给她如常送晚饭。露西一坐下来,眼圈就红了。相处下来,她感觉露西虽然管理着一个种植园,但平日里还就是个小哭包,遇到什么就哭,边哭边继续看协议,那场面还挺可爱。
看着露西要哭不哭的时候,佩佩熟能生巧,主动抓了一把纸巾递给她。
露西哭笑不得,不住摸她的小脑袋:“哎哟,我的佩佩。”她想起了什么,又唉声叹气,抱住她哭。虽然露西怕她担心,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从佣人嘴里也听到一些话。
她是为了拉蒙的事哭的。
与所有天才少女一样,林佩佩也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她过目不忘。
她记得拉蒙.邝这个名字。他也曾经来许过愿,不过愿望还没许,就被吓跑了。她记得很清楚,他有个母亲叫做爱丽丝.李。也就是说,他是露西的继子。显然,拉蒙并不喜欢露西。
听佣人们说,他才八岁,已经把整个学校闹得天翻地覆,像个窜天猴似的。他爱吃刨冰,开过猎枪打隔壁家的老鹰,每天夜里狂砸露西的房间门。最严重的是,他领着一群人把校长暴打了一顿,校长打着石膏来找家长,到了门口还被拉蒙绊倒在泥里。
至于怎么就成仇人了?校长的说辞是拉蒙太顽劣,他只不过把拉蒙叫到办公室,罚他跪了一下,没想过他竟然怀恨在心。
林佩佩听得毛骨悚然,但在他们眼里,似乎罚跪也没有什么,大家竟然只一味指责拉蒙的玻璃心与顽劣。
无论如何,校长气疯了,要让拉蒙退学。本来露西都跟校长商量好了,只要拉蒙肯道歉,给一笔钱就完事了。结果拉蒙死活不肯,把自己关在屋里,闹起了绝食抗议。
隔日,拉蒙就失踪了,也迅速报警了,但是没有找到人。
为什么他会失踪?他现在在哪?没有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离家出走,却发现拉蒙什么都没有带走。于是越传越离谱,有人甚至是怀疑露西把孩子杀了。
邝大伟拖着一条瘸腿,先在城里找,又问遍了拉蒙的朋友,最后又跑到海边找,还是没找到他儿子,却找到了林佩佩。
今天,是拉蒙失踪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