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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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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贾纨私宅。
沈之栋本不想来,奈何贾纨三令五申一定要他来,实在无法回绝。站在宅门口的沈之栋实在有些犹豫,并不想进去。
想来想去,沈之栋逼着自己狠着心进去,心怀忐忑中发现贾纨还未回来。
悬着的心勉强算是放下一半了,虽是知道贾纨一向疼爱自己,从不曾苛待,但想到自己最近惹的事端,本能地心虚着。
片刻之后,贾纨负手而来,神情沉重。
沈之栋凑上去,讨好笑着:“干爹找我。”
“今日仇湛来找我了,说是你与银阁门的账目清掉了,”贾纨来不及坐下,皱眉问道:“你是何时又去欠下的?”
沈之栋措手不及,支支吾吾地面红耳赤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为什么我并不知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并说出来就是。”贾纨痛心疾首道:“许多事你也不说,干爹如何知道?”
“孩儿并不是想要瞒着,”沈之栋怯懦道:“实在是干爹在御前伺候实在辛苦,不忍心告知,想要为干爹分忧。”
“朝中还有几人不知仇湛与银阁门关联甚深,”贾纨怒道:“而今正是风口浪尖,怎么你不知避嫌,反而还要往上去?”
沈之栋不再说话,咬着下唇,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
“朝中关联甚深,牵连甚广,即便是我也是游走其中至今摸不透其中关系。许多关系尚未明朗时,索兴国的东西你收了,仇湛的东西就不该再收。”贾纨心急,难免话重了些,说出口后下意识看向沈之栋,唯恐伤到他的心思。
沈之栋唯唯诺诺的站着,着实有些可怜,贾纨的火气何止消失了五分。沈之栋自小长得粉糯白净,说话更是细声细语,从不与谁红过脸。
“你自小…”贾纨叹息着:“让人如何能不多疼惜你些许。”
“干爹疼我!”沈之栋对着贾纨想要撒娇:“我自小体弱,长在干爹身边,全凭着干爹照顾才能长到今日。”
贾纨斜睨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啊,干爹自小进宫,积累的东西百年之后都是你的,外面的东西再好能比得过干爹的东西?你心急什么?”
“干爹!”沈之栋自然是不甘心,又不敢再说什么。
“干爹不是埋怨你,只是外面的东西过了手就不干净了。”贾纨捏了捏他的脸颊,叹息道:“干爹手脚干净是因为自有办法,陛下想要抓我的把柄也是极难的,你何苦给自己惹麻烦。”
“我知道干爹是为了我好,定然是为了我好,但是…”
“你说你想当官,干爹送你进翰林院,你想要什么,干爹都给你。干爹疼你。”贾纨长叹道:“你放心,沈家的起复有干爹给你撑着呢。”
“可是干爹,哥哥还在…”沈之栋红了眼眶,欲言又止着。
“眼下多事之秋,你且沉住气再等等。” 看不得他郁郁寡欢的样子,贾纨宛若自我安慰,低声叹道:“总有一日,干爹会再找到办法的。”
大凤朝。勤政殿。
今日日光格外好,慕容纪一时兴起,命人将勤政殿内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阳光散落进殿内,一扫往日的阴霾。
忙里偷闲的日子实在不多。慕容纪倦怠地伸着懒腰,出神地想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必定如此。
忽而的清扫,让采女们有些措手不及,虽有些人手不足的慌乱,也算是有条不紊。
眼见着采女们提不动大桶的水,颜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帮着提到了殿门口。在采女们才恩万谢中腼腆的笑了,目送采女们个去忙,颜朗捡起快抹布,觑个空隙进殿内去了。
颜朗在慕容纪面前的一块地上搽来搽去,地面被擦拭的锃亮,连带着慕容纪的目光也蹭过来了。
“好似从未见过你。”慕容纪放下奏章,含笑道。
“奴才一向再殿外伺候。”颜朗卑躬屈膝跪在地上:“今日是贾公公归家,人手匆促,奴才才能进殿洒扫。”
慕容纪略微一颔首,不再追问。
萧逸和苏染相携进殿拢近日的女官奏本,见到有人进来,颜朗谄媚地弯着身子退出去了。
“怎么今日是新人进来。”与垂着手退出殿内的颜朗擦肩而过,吉安柔张望着。
苏染摇了摇头,并不知晓。
吉安柔皱眉,转身想要出去问贾纨,被慕容纪叫住了。
“回来。”
“陛下。”吉安柔恭谨。
“他话里有话,等着朕呢。”慕容纪合上书卷,看向吉安柔歪着头挑眉笑着:“不算是什么大事。”
不知根底的人贸然进殿,让吉安柔心内泛起了嘀咕,不住地向殿外张望着。
“叫初凝进来。”
苏染自告奋勇去叫了,吉安柔未免有些惊魂不定。
“看着是机灵的。”慕容纪含笑道:“去打听打听,留留神。”
吉安柔壮着胆子,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许多事如今还是要內监办的。”慕容纪风轻云淡地抬起手腕,道:“贾纨既然不得力,朕也不介意。”
“臣明白了。”吉安柔拱手应道。
正说着话,初凝含笑迈进殿内,行礼问道:“陛下叫我?”
“这段时间,贾纨似乎总往宫外跑啊。”慕容纪放下手中奏本,恍若随口问着。
“贾公公最近家中事多,因而事假多。”初凝上前,为慕容纪捏了捏脖颈,全做放松了。
“朕怎么记得,贾纨没有亲人在世。”
慕容纪的目光丝毫不掩饰尖锐,初凝笑道:“陛下宽心,都清楚呢。”
微微颔首,此事暂时搁下了。
一室静谧,慕容纪闭着眼睛享受着揉捏,脑中却是风驰电掣的想着,唯恐有所疏忽。
“陛下,闵国公老夫人来了。”绿芜站在殿门口,拱手道。
思绪被打断后,慕容纪扶额沉吟了片刻,看向了初凝,浅淡道:“去宣进来吧。”
“喏。”
“大都好物不坚牢,”慕容纪站起身望向窗外,轻声喃喃道:“彩云易散琉璃脆。”
暴雨将至,许多人仍是浑然不觉。慕容纪的神情中都是凉薄,难免让人心惊。
勤政殿用人用的急,贾纨又归家,內监人手不够,各处匆忙应付,一时不查,颜朗就不见了。
发现这事后,心急如焚地贺章满处正寻颜朗,问过遇到的每一个內监了,都说是不曾见过。贺章手心里泛出了汗,不自觉地急切着,心内暗骂着定然要扒层皮下来。
急的满头汗的贺章,终于在勤政殿外见到了颜朗,快步行来,厉声骂道:“小崽子,躲到哪里歇懒去了?等贾公公回来,仔细你的皮!”
“我被安排进殿洒扫。”隔着远远的,颜朗便听到了贺章的怒骂,表现不卑不亢,甚至有些想要出头的踌躇满志,毫不掩饰一览无遗。
太过了解颜朗了,贺章大惊失色的指着颜朗骂道:“今日贾公公刚不在,就被你得了空子钻到了陛下面前,看着贾公公回来怎么收拾你。”
“贺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如此恨我。”颜朗倏然抬起头,直直地望向贺章,死死地盯住,像是要盯出来一个洞,一定要得到答案。
贺章本就惧怕他,被他盯得心慌意乱,心里一时不知所措。
四目相对,都是哑然。
半响后,怒从胆边生的贺章手上用力,将颜朗重重推到在地,指着骂道:“今时今日你我互换,你为洒扫,你心情又是如何?”
颜朗没有在说什么了,眉眼间都是失望,只是隐忍不发。
气氛诡异的沉默着,贺章自己心慌,慌张的先跑了。
鲜为人知的地方,少有人迹。
贺章依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神情中都是绝望,缓缓地滑落坐在地上。
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想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捏着拳头反反复复地安慰着自己,你没有做错,想一想之前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颜朗屋里的,颜朗养的,明里暗里的挤兑着,谁没有在嘲笑自己呢。
没有错的,错的都是颜朗,不应如此。
他知道颜朗心怀绝非是甘于人下的,但又如何?贺章悲凉地捏紧拳头笑着,颜朗的好处他从未受过,许多不敢让颜朗吃的苦头他都是尽数吞下,谁又顾惜过他?
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站起来的,贺章努力地挺直腰板,想要活的堂堂正正。
这宫内,是会吃人的,不是别人吃了他,就是他吃了别人。或者就像是颜朗一样,根本不再以,而他只是想要光明磊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