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二十八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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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人走后，便开始飘起细雨，淅淅沥沥了好几天，下得每个人都似乎懒洋洋得提不起精神，据说这也叫春倦。
起初几天还好，大家一起在书房里走走棋聊聊天玩一些双陆之类的小游戏，时间还算过得快，对于奉命看守何结绫的几人来说也都乐得轻松。
可是这雨似乎下得有些没完没了，而且也不痛快，连续十多天那么懒懒散散得每天天色阴沉不停洒雨让人不由得想去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发绿。
于是当阳光终于冲破厚沉的乌云后，何结绫第一件事情便是招呼了大家一起游园。她也是知道的，无双走之前必定叮嘱了所有人好生“监视”她，往好处想这叫关心，往坏处考虑……嗯，或许她该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容易让人放心，还是说，有了孩子真的如戏文里头说的是有了筹码？
嗯，其实她不喜欢这种想法，一点点都不。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不是砝码，她虽然不信爱情，却也矛盾得希望爱情是纯粹的玩意。
更何况，如果两人根本不相爱，那即使有了孩子又能改变什么？直接跳跃成“家人”阶段？那么接下来，孩子就成了互相伤害互相指责的武器了？
“姑娘，你眉这么皱着在想什么呢？”圆圆不解得问道，打断了何结绫的胡思乱想。
“嗯……你看我这前呼后拥，多有恶主的架势？”
“姑娘心善，怎会有那种人的样子？姑娘想太多了吧。”永远没有幽默细胞一本正经到让人深感无趣的，只有莫翔。
于是沉默了一阵，小年叹了口气。“可惜连日的雨水，草地都还是湿的，不然姑娘去桃园那边走走倒是不错。现下桃花都开了，听说美得紧。”
“我还知道现在油菜花都开了，金辣辣得大片大片，在我们那儿很原始很野性很返祖，还能吸引芙蓉姐姐……”
“姐姐，你在说什么？”唐四玩着刚随手采摘的柳条，一甩一甩，完全一副邻家女孩的清纯。
“嗯？我什么都没说。”某人走在前方双手负在身后，一晃一晃状似悠闲。
“走了一下午了，姑娘不觉得累么？”跟在后头的小年学着何结绫的走路样子一摇一晃，被身边的草正拍了下后脑勺。
“嗯？那边的听雨轩怎么帷幕都放了下来？”草正拍完小年，完全漠视后者嘟嘴不满的模样，指着不远处湖畔的小亭低声道。
听见她的话，几人都看向她指着的方向。果然那亭子四面的淡紫色帷幕都给人放了下来，外层的薄纱正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哈，肯定是哪几个婢女玩了忘记收拾干净，春天真是容易让人懈怠。”唐四乐呵呵得往那边走了过去，边不忘回头招呼何结绫。“姐姐，阿四走累了，陪我过去坐回吧？”
何结绫不置可否，反正只是出来遛遛。在这种春雨连绵的日子里能见到阳光浑身晒晒不让自己发霉，这么跑出来也不过就是存了这个打算，至于目的地，反正没有。
一行人跟着唐四，可才看见她转过□□，人却突然怔在原地，跟在她身后的小年脸色也立刻变得难看异常。
“怎么了？”何结绫跟着慢慢走上前，也是略略一惊，原来是轩辕嫣然坐在亭中。看来也是趁着今日天晴出来走走，不想如此凑巧给碰上了。
“姑娘……这，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圆圆一边暗骂自己不小心，一边低声询问道。
何结绫微微摇头，笑道：“不要紧，就当散步碰上，真调头就走那未免太刻意了。”
边说边对着仍端坐于亭内的轩辕嫣然浅浅一福，才转身，示意圆圆等人跟上。
才行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唤：“姑娘留步，我家小姐请姑娘过去一叙。”
回头看见平儿已经出了听雨轩，站在她们身后微侧着身，显出身后亭内的雍容女子。她静静站着，未再有言语，但也似乎告诉着众人，他们没有选择余地。
“姑娘，别去，表小姐那边没好事。”圆圆轻声道，然后看见何结绫有些无奈的笑。
“她既然要见我，必定会想透了法子，与其下次被她难堪还不如现在给彼此个台阶。更何况……今天会在这边遇见不过是个巧合，现在不挡了去，我们还等下回她摆好了阵仗？”
也不等再听众人劝，当先回身缓步走进听雨轩，对着端坐在凳上的轩辕嫣然微微福身。“表小姐，也是来晒太阳的么？”
轩辕嫣然端坐不动，指了指她对面那也铺了软垫的石凳。“坐吧，别让人以为我刻薄了你。”
她依言坐下，笑道：“表小姐说笑了，无双门里头谁敢嚼您的舌头。”
她冷笑，指了指那群跟着进来的。“真是好大的架势，圆圆唐四莫翔，哈，无双这是软禁你么？看得这么严谨？”
何结绫笑得无辜。“我素行不良，无双他不信我也有道理，自然我就算看得他们碍眼也只能让他们跟着，让表小姐见笑了。”
“也是，现在你怀了个金贵的，就算不看在你的份上，无双也不能不顾着他的种。”
何结绫理智得选择了沉默，并且告诉自己，她这话也没算错。
嗯，不过……一直都觉得孩子是自己的，突然有人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是某某人的种，呃，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是“他们”的孩子……告诉自己的那人还算是自己的情敌……何结绫悄悄抚平有些上扬的唇角，坚决不承认自己有升起这么一股得意劲。
轩辕嫣然没有发现她对家心中的百转千回，她遥望了会湖景，才又开了口：“说起来，几个月了？”
“大夫们说，该有三个多月了吧。”
嫣然讶异得看着她。“你俩连何时怀上的都不知道？”她顿了顿，若有所思：“无双做事一向有计划，如此跳脱他掌握，只能说这孩子对他而言也是个意外了。”
何结绫挑挑眉，没接口。
就算是个意外，也是那人愿意接受的。
“……害喜严重么？”嫣然隔了会，又问道。
何结绫几乎有往外望天看看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轩辕嫣然居然会关心她？
“呃，还好，反应都不是非常重……”或许是体质关系，从怀孕初期开始除了嗜睡和越发挑剔饮食外，她的症状一直都不是非常明显，所以当时才能瞒了众人如此许久。
嫣然看穿了何结绫的不解，轻声冷笑。“你想多了，不管怎样，你怀的都是我们轩辕家的孩子。他若是个男孩，没准便是无双门的下一任门主，我作为他姑姑关心一下那是自然的。”
何结绫有些尴尬笑，是了，她只记得嫣然爱无双，却忘了他们都是轩辕家的人。
“不管怎样，我还都是轩辕家的人。轩辕家的家规，那是死的，一条都不能违背，我若是现在动了你，就算外婆再世也是救不得我的，所以你放心好了。”她似是很惋惜得叹了口气，突然又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轩辕家的死规矩那是真的多……比如，轩辕家的人，只能娶一人。”
她目光一顿，重新移回嫣然身上。“这，倒是从未听他说起过。”
“自然，轩辕家的家规，怎么会随意和外人讨论。”嫣然似乎心情很好，将杯中已冷的凉茶往亭外一泼，重新斟了新茶后才又说到：“不过现在你这身份，尴尬，还是得有人告诉你才是，省得将来多事。”
“……那有劳表小姐了。”她笑得得体，仿佛一点都没受什么影响。
“无双想必，从未和你求亲过吧？你也不会从来都未好奇过为何无双他美女环绕至今未有妻妾？因为轩辕家有家规，轩辕家的男子一世只能迎娶一人为妻，不能再有妾侍。除非正妻身亡，那才可以再纳妾。就好像，无双他娘……无双肯定也从未和你说起过晴姨的事情过吧？晴姨虽然生下无双这么个继承人，可惜舅舅还没来得及给她个名分就死了，她就只是个外人，只能埋在祖坟外头，连牌位都无法进祠堂。当年晴姨在世的时候，也是风光无限，那荷园，便是舅舅为了她特意辟的。可惜命不好，这么看似得宠了一辈子，也还只是个外人。”她说到这儿，眼瞄着何结绫。“何姑娘，你说，无双可是做好决定了？”
何结绫笑得不温不火。“无双是否做了决定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却知道我如表小姐你是一般的，就算他愿娶，也得看看我愿不愿嫁了。就算再爱，就算日后会后悔，拿乔的事情也总要做上一次，总希望这男人能低头一回，方能显得自己重要，表小姐，你说我这么说可会过分了些？”
都是女人，何结绫怎么会猜不到当年轩辕嫣然的那些心思？见不得无双身边有别人，等着他的低头，想要看这从来不可一世的男人为自己低头，然后再告诉他，自己愿意。
那么即使他身边还有别人，自己终究是那最特别的一个。
可惜，无双没有给过她这个机会。
何结绫知道的这些往事，轩辕嫣然又怎么会忘记？何结绫这话尖锐得刺入她心中，将她这些年的悔恨不甘怨愤压抑成的心结硬是扯了开，摊在阳光底下，是血还是毒轩辕嫣然一目了然。
她的面色立刻变了，眉一拧几乎就要翻脸，不过等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后脸色又重回方才的淡定，只叹了声，道：“生为轩辕家的人，即使出嫁了，也逃不过轩辕家的规矩。为了无双门，该做的事情都得去做，即使有些是明知无双都私下留情了的人……”
何结绫当然有看见嫣然明显的变脸。如此明显得挑衅她都暗自忍了，只能说她的招待还没结束，还有重头戏在后头，于是回答得越发飘忽。“表小姐的能耐，自然是大家都清楚的。”
“柳纤云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何结绫讶然抬头。死了？她记得那日无双明显是答应了她放柳纤云一码的，她信无双不会对她玩明里暗里这把戏，那柳纤云会死在谁的手上？轩辕嫣然？
轩辕嫣然一见何结绫惊讶的模样便知道，这事她是不知道的，不觉笑得更带了三分得意一分故作的神秘。
“看表小姐这神色，该是您下的手吧？”何结绫瞧见轩辕嫣然那笑，更是确认了这猜测。
嫣然衣袖掩口笑得有些张扬。“没办法，我和他都是轩辕家的人，怎么能容许外人成了我们家的隐患？无双偶尔会有妇人之仁，有不能出手的顾虑，却要劳我替他收拾干净。”
“哦？那表小姐，拔了心头刺的那根刺，是不是感觉很不错？”何结绫知道轩辕嫣然想说的是什么，不外乎你是外人我和无双才是一家人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给提得多了都有些没了新意。“您和柳纤云斗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您笑到了最后。”
轩辕嫣然倒是没有想到何结绫会这么答她，凝视她半响后方道：“虽说离我要的还差了点，不过也是聊胜于无。何姑娘，若是你，你真能忍受无双身边还有别人？”
这会轮到何结绫沉默了。
轩辕嫣然一笑。“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的男人的身边、他的眼中只能有我，他的嘴里只能吐出我的名字。如果有别人存在，我必定会不惜一切得除去那人。”
那笑笑得刺骨，更带了些冷意，十足十的挑衅。像是在告诉何结绫，柳纤云我能下手除了，有一天你何结绫也会是这个下场。
何结绫这会沉默得更久，瞧她凝神的样子，倒似是在认真思考轩辕嫣然的话。半天后她慢吞吞点了点头。“表小姐说得甚是，若是我，也必定不会愿意见到无双身边还有其他莺莺燕燕。他就只能得我一个。”
然后站起，也不看嫣然的脸色变得有多黑，笑道：“算算时间，我也该回去喝我那恶心的保胎药了……听说，无双也是一直吩咐大夫给表小姐您那儿送去的？无双也真是看重这孩子呢，表小姐您说是不？”
嫣然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何结绫却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仍是笑道：“说起来无双的确该把柳纤云被杀的事情告诉我，不过我胆子小，这种打打杀杀血腥的事情若是让我知道了，必定又要不舒服上好一阵子。无双也是知道的，所以说到底，还是不告诉我才是最好的，反正我和柳夫人交情也不深，仇恨也不深……”
再然后欠了下腰当作行了礼，领着一群似乎没回过神的跟班施施然离开。
他们身后，仍坐在听雨轩内的轩辕嫣然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本是以着戏弄和警告的心情去邀了何结绫过来，怎么知道往日一点火气也不敢显露出来的何结绫今天居然完全拧着她干！别说戏弄了，也别说警告了，她倒是更觉得自己被暗示了几回。
她愤怒得想扫开眼前所有的东西，可是她不能，她是仪态万千的轩辕嫣然，她不能做那些泼妇的行径。所以她只能继续坐着，抵在桌上的双手握得死紧，紧地双手都不自然得发白绷着青筋。
“小姐……”一边的平儿注意了半天，终于大着胆子跪到她身边，将她的拳头轻轻得一个个手指松开。“小姐您别动气，我给您说说那天我杀柳纤云时候她是怎么对我求饶的。”
立刻她被轩辕嫣然重重推开。“平儿，你这是在可怜我？”
“不，平儿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她重重一拍石桌，一脸憎恶。“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讽刺于我……”
那边厢平儿不停苦劝一肚子火气无处可泄的嫣然，这边何结绫一行人却寂静得有些诡异。
“嗯？怎么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了？”快走回歆园了，何结绫突然一个转身，面对圆圆等人笑问道。“平时一个个没事都要逗我几句，怎么今天都没声了？”
几人对视，圆圆是担心，莫翔是不赞同，唐四……唐四是敬佩……
“姑娘，您今天算是顶撞了表小姐了，您可知道？”终于还是圆圆第一个忍不住，开口便带了三分责备。
“哦，我以为那叫礼尚往来……”何结绫微微一笑，倒有几分高傲。
“姑娘一直都隐忍得很好，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莫翔也是万分不解，他的姑娘从来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性子，该是温婉如玉，该是漠视一切的。
何结绫笑得冷淡。“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只是我也该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
今时不同往昔，她有了留下的意愿。不管是为了腹中他们的孩子，还是为了轩辕无双她的爱人，她都已经有了留在这个时代、留在无双门、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想法。既如此，早些那点不愿沾染的俗事，现在却是非正视不可了的。
轩辕嫣然唇舌带毒，她是真的见不得别人在无双身边出现。不过她说得对，何结绫其实也是不愿意的。怎么会愿意？不说她那个时代早就没了什么三从四德，光是爱情这本身便是带了自私的，都是恨不得两人绞一起切成块剁成泥拌了一块再分成两人形，此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的肉是你的骨你的血是我的身，两手还不忘要是相握的，方才显得亲密无间，又怎么愿意得了第三人来做分享？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爱人与别人分享，不管男女，都是不愿的。
只是没料到自己今日会针锋相对到如此寸步不让……
何结绫终于悟了，仰天长叹。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变态。”
于是半响寂静，终于唐四带了些景仰和茫然地开了口：“姐姐的话总是如此深奥，阿四都听不太懂……什么叫变态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二十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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