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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七十六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 ...

  •   何倥偬和林七葵正在辽阳京暗中商议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澧澹却又下起了雪。

      慕容苏一下马车便急匆匆的穿过院子,一边抖落身上的细雪,一边朝屋里走。他有话要和月影说,这两天为了她要去洛涔的事,两人一直都没好好聊聊。他很不情愿承认问题是在自己身上——她是个很独立的女子,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完全不需要依赖他,这一点,让他很不高兴。

      可恶的是,她完全没有自觉,也不知道怎么取悦他,到最后反倒变成了他一个人在生气,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只不过是一夜没有回去……他就开始想念她的柔软和温存,漫长冰冷的夜晚迫使他无形中缴械,他变得没耐心了,真是糟糕,他一点也不想再这样冷下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她。

      如果不能回辽阳京,他也不想一个人留在澧澹。所以他决定跟她去洛涔。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说服她!

      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桌上有一封简短的留言,字迹潦草的难以辨认。他认得是月影的笔迹,拿起来只看了两眼,表情立刻就像窗外的飞雪,冻上了一层寒霜。

      然后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纸撕成两半,狠狠的攒成一团。

      慕容苏正在生气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声声呼喊:“月影,月影你在吗?我有急事……”

      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来人一阵风似的掠进屋子。这是位锦衣玉冠,倜傥疏朗的翩翩公子,面目十分熟稔,竟是应该早就回辽阳京的简若尘!

      简若尘见到慕容苏,先是一愣,继而环视左右:“月影人呢?”

      “她不在。”

      “去哪里了?”

      “洛涔。”

      “洛涔?”简若尘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她也去了洛涔?”

      慕容苏顺手把手里的揉的不成样子的纸团递给他,自己走到门边吩咐丫头备茶,等到新鲜的茶水点心送上来的时候,简若尘已经把那张纸条反复看了好几遍。

      “苏公子,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慕容苏挑眉:“简公子看不懂月影的字么?”

      “她一向写的潦草马虎,我从来都看不清楚。”简若尘皱了皱眉,“还要请教苏公子。”

      慕容苏看了他一眼,依旧兴致不高,眼中却露了一丝笑,道:“她说要陪白王一起去洛涔,十天以后回来。”

      “果真是如此!”简若尘慢慢的放下纸条,似乎松了口气,自语道:“有她在我就放心了。”

      慕容苏在他对面坐下,漫声道:“简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简若尘垂眉斟酌了片刻,这才道:“我本来已打算回京。却在途中获知消息,碧石城的梁王从白朔如意侯那里借了数位高手,这一次势必要将白王阻杀在回洛涔的路上。我不能让白王死,本来是想来找月影一同去洛涔的。”

      “沈夜勋还想要巨泽的王位?”慕容苏皱了皱眉,“做事竟然这么急切。不管是从前主战还是现在主和,他都不肯罢手,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不那么简单呢。”

      他一瞬间的推断敏捷,简若尘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他和苏容本就不熟,更不认识大酉信王慕容苏,偶然的只言片语也只是听颜啸云提起——如今看来,这位慕容氏的三皇子,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也难怪颜啸云不喜欢他……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沉吟道:“不管沈夜勋的目的何在,白王目前都很危险,幸亏现在有月影……”

      “你们都把月影当成是什么人,保镖吗?还是替死鬼?”慕容苏却很不领情的哼了一声,“那女人就算再强,也是会受伤,也会死的。以后还请各位不要再请她做什么大侠了。”

      简若尘愣了愣,不禁失笑:“你不舍得了?”

      “好事是做不完的,命却只有一条。”慕容苏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别人是死是活我不管,她既然和我在一起,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简若尘颇为寻思的望着他,继而点了点头,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说的不错。我应该去帮她的,苏公子可要一起去?”

      慕容苏没理他,径自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优雅的喝茶。

      巨泽的帝都洛涔,从没有去过的地方,去看看倒也无妨。

      ×××××

      从澧澹到洛涔不算太远,骑马的话大概四天,坐船的话慢些,也只要五六天的行程。

      白王随从众多,自然是要坐船回帝都,但简若尘和慕容苏却是骑马走陆路。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像各自预料的那样无话可讲。简若尘号称“诗剑风流”,除了武功之外,对诗词歌赋也颇为精通,而慕容苏本就对此深有造诣。这两个平时看起来十分不搭调的人,因着机缘巧合一路同行,聊起来竟然也能颇为投机。

      话虽然说了很多,两人却都绝口不提白王,连月影都很少提到,至于信王和辽阳京,更是禁忌。

      他们都是聪明人,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分寸都掌握的很好。

      只不过,在简若尘心里,信王可能不是原来的信王;而在慕容苏眼中,辽阳公子也不是原来的辽阳公子,而已。

      离洛涔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他们在巨泽的重镇渭溏落脚。

      巨泽的城镇,名字中大都带着水部,因为这个国家地势较低,平原广阔,水源丰沛。很多地方水巷交错,甚至以船代步。这和干燥多山的大酉比起来,完全是两种风景。

      比起相对靠北的澧澹和凌源,渭溏以南一直到帝都洛涔的水道更加密集,几乎是五步一渠,十步一河。人家大多沿河,百姓脚上穿着刷过桐油的木屐,走在青石板的小巷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的雪也更加温柔,细细飘落,一沾地便化成了软软的水,树木就算到了冬天,也并不全是光秃秃的,甚至还有花朵在开放。

      这些情景,慕容苏只听别人说过,却从来没有亲眼看过。他此刻坐在窗边看着细雪悄无声息的落进清澈的河水,船桨荡起微波,当地的姑娘说着软糯的方言,竟有些神思不属。

      天下很大,也很有趣。如果能和她相伴而游,倒也不失为一件很快乐的事……

      “这般江南景色,想必苏公子是第一次看到吧?”

      简若尘温润闲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唇边却露出淡淡笑意:“不错。赞誉江南的诗句虽多,总不及亲眼所见。”

      “巨泽是个很美丽的地方。”简若尘若有所思的点头,话锋一转,“这些天连日奔波,真是辛苦苏公子了。”

      “无妨,多骑骑马而已。”

      慕容苏的语声淡淡,笑意悠悠。其实他所有的怕苦,怕疼,怕累,都只是在某个人面前的表现而已。要说忍耐,他已经忍过很多年,他不是真的吃不起苦。

      这样两位模样气质皆为上品的公子在客店里喝酒聊天,就算并不张扬,也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直到街上传来嘈杂的呼喊声,才将大伙儿的目光吸引过去。仔细一听,原来是半里外的胥龙江上出了船货,一连串的大船相撞,船舱烧着了,浓烟直冲天际。哪怕是在岸上都能听到船上有人凄厉呼号,眼下急需官府的救援。

      慕容苏和简若尘一听这话,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相视而望,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急,和难掩的惊慌。

      胥龙江其实是一条人工开挖的运河,早在燮羽前朝就已开凿,直致数十年前方才全部完工。这条河,连接着巨泽境内数个湖泊,将丰沛的水系连成一体,是整个国家极为重要的漕运通道。

      白王的仪仗队,正是走得这条水路。

      慕容苏和简若尘赶到胥龙江边的时候,岸上已经围了很多人。远远看去,江中的火势未见减小,惨呼声却听不到了,想必是该逃的已经逃走,该烧的也已经烧的超不多了。只剩下一艘艘装帧华丽的大船残骸,冒着滚滚浓烟,几乎封锁了整个江面。

      船队正中是一艘雕刻着独角异兽的七桅大船,甲板上的火势已经基本被扑灭,却依稀看得到人影在打斗。慕容苏知道那个异兽纹样是巨泽沈氏的家徽獬豸,于是奋力挤开人群,想要到前面去看得更清楚些,身边的简若尘却低低咕哝了一句,脸色有些苍白,几步上前,一纵身跃过堤坝跳进水中,朝江心游去。他的行动很快,激起的水花声很快被周围的嘈杂声淹没了。

      等慕容苏好不容易挤到岸边,远处简若尘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冬天的江水冰冷刺骨,浊浪翻涌。他站在堤坝上望着脚下的水花,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他不会水,也讨厌水……真该死,他为什么什么也不会?

      简若尘临走时的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是一个人的名字:“小然!”

      关于白王和青公主,在月影离开辽阳京之后他也派人调查过,但是当初的刺杀扑朔迷离,真相讳莫如深。他知道前两天来找月影的少女是白王,但这个少女是不是也是青公主,他完全只是猜测而已。如今简若尘不安焦虑的神情却似乎说明了一切,现在他的脑子里很乱,出于本能的想去思考,偏偏却只能望着江水发呆。

      直到身后响起官兵整齐的脚步声,他才惊醒过来,迅速扫了一遍周围,人潮已渐渐散开,不远处有个不大的渡口,有几艘小船泊在岸边,一个船家模样的汉子正举着旱烟袋,蹲着看热闹。

      慕容苏走过去,掏出身上所有的银两,说动了那人将船从侧边驶往江心。越接近船队,水面的温度越高,水里不时的有木板和绳索的碎片漂过,空气里的焦味也很浓重,隐隐能听到打斗声,却听不真切,也有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小船置身于这般浩荡的水火之中,更加显得渺小无依。

      再要往前,船家却无论如何不肯了。一来是因为岸上已有官兵在救援;二来由于数艘船体开始下沉,带起无数大小漩涡,稍不留神就可能就会被吞噬。

      可是慕容苏还是没看到任何人,不光没有白王,月影,就连简若尘都不见了。漩涡的浪头一波波的打在侧舷上,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突然觉得茫然,竟有一种遗世孤立的恐慌,天地悠悠,无以为凭。

      船家催的急,催促声听在他耳中只觉的烦躁异常,慕容苏忍不住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船桨,低吼道:“我给你那么多钱,买下这船也足够了。你若不愿意往前走,就马上给我滚下船!”

      船家惊诧莫名的看着他,眼见对面的水流正卷着半艘残破的船体摇摇晃晃的撞过来,他低头骂了一句“找死”,竟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跳进水里,几个起落,人已游出了很远。

      等慕容苏反应过来,船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迎面而来的巨大残骸正迅速接近。那个人说的不错,他真的是在找死……

      仿佛很久,也仿佛只是一瞬间,突然水里伸出一只手来搭住船舷,有股力量迫使船头朝右偏去,同时耳边传来简若尘的声音:“划桨,往前拨水,快!”

      慕容苏来不及细想,手忙脚乱的拾起甲板上的船桨。他向来不擅长体力活,幸好还有简若尘在水里相帮,好不容易才堪堪避过,他顿时觉得手脚酸软,气喘不止。扔了船桨便坐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简若尘浑身湿透的从水里爬上来。

      他的手上还拖了另一个人的领子。那是个陌生的男子,肋下中了一刀,血流不止,面如金纸。

      “幸好你找了船过来,否则等我上岸,这人恐怕早就死了。”简若尘一边说话,一边点了那个陌生男子的大穴,手掌紧紧按在伤口周围,直到血渐渐止住,又从怀里掏出伤药,仔细的敷上。

      此刻,一贯从容优雅的辽阳公子也显得有些狼狈,浑身湿淋淋的,锦衣上还沾着血污。可他却满不在乎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浸湿了的丝帕,优雅仔细的将手上的血迹擦净,道:“苏公子,我要替这个人运气疗伤,能不能麻烦你将船划到对岸。官兵就要来了,我们最好不要惹麻烦。”

      不等慕容苏回答,他已经重新坐下,伸出手将那人扶住,手掌抵住对方背心,默默运功起来。

      慕容苏的脸色有些僵硬,他很想告诉简若尘自己完全不会划船,也没有自信可以躲过满江漂浮的船体碎片。但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运功的人,搞不好走火入魔,结果更加糟糕。

      于是从不亲自干体力活的信王殿下也只好重新拾起甲板上的船桨,小心翼翼的开始琢磨怎样可以让小船往前走。一路上,他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简若尘的脸,他的心里其实是羡慕这个男人的,他可以很优雅,也可以很粗暴,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自己缺少的,可能就是那样一份从容。

      慕容苏虽然不事生产,但头脑聪明,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居然也独自将那艘小船划到了靠近对岸的地方,躲过了江中的大火和漂浮的碎片。

      正当他思忖着应该如何让船靠岸的时候,简若尘适时的收了功,将那人平放在甲板上,手里拿起甲板上的缰绳,临空涉江,几步便跃上了岸,手下用力,将船拉了过去,顺手将绳子系在了一棵树上。

      等到两人抬着那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走进岸边一处小树林,慕容苏才找到机会说话,直接问道:“有没有见到月影?”

      简若尘摇了摇头:“没有。”

      “白王呢?”

      “也没有。”

      慕容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这个人是谁?”

      “我正想问他。”简若尘抬起手在那人胸口轻轻一拂,那人咳呛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两人时,急忙挣扎欲起,嘶哑道:“多……多谢公子相救……”

      “先别忙。”简若尘按住了他的肩膀,唇角的笑意带着安抚的意味,声音柔和,“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在下……在下是君上的侍卫统领,叫做……叫做曾炎……”

      “那好,曾侍卫,我想问你几句话。”

      “请……请说。”

      “你们主上呢?”一眼看到慕容苏的眼神,又问道,“还有一位月姑娘,在哪里?”

      叫做曾炎的侍卫统领喘息了半晌,才慢慢道:“梁王的刺客来的时候,月姑娘保护主人……退据了船尾,船着火的时候……我看到……我看到他们两人一起跳进了江中……”

      “然后呢?”

      “不……不知道……但是君上的水性极佳,况且方才我与梁王此刻撕斗的时候也没有听到君上遇刺的消息,想来……想来……”

      他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又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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