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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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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瓦伦丁大吼道,“现在怎么可能——”
“他们发现我们了!”我忽然起身,“上马!上马!冬之爪的勇士们!冲啊——”
回应我的是一片整齐的“杀——”,出乎意料的是在这种时刻竟然没有人想过逃跑,事实上也根本来不及逃跑,瓦伦丁矫健地跨上马,将我甩到他身后,匆匆吩咐了一句:“抓紧我。”便拔出剑嘶吼着冲了上去。我抱住他的腰,在雨点和狂风的干扰下探身张望,成百上千穿着战甲的熊人族向我们冲来,每一头都有一辆战车那样大,它们奔跑起来四肢着地,速度飞快,利齿和尖爪闪闪发光。
埋伏计划显然已经流产,特达尔来到我们身边会和,他看起来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情绪还激动着的样子,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神经质的光。
“你们怎么不走!?”他一看到我们就说,调转马头。
“来不及了。”我答道,“一起杀出去!”
“好嘞——”
我们向敌人猛冲下去,不断有冰渣落在盔甲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就在我们冲向敌人的间或已经有好几人摔下马,没有人顾得上他们,终于两军相交,我们在最前端,眼见得一头雪白的熊人猛地跃起,向我们扑来,马发出一声受惊的尖叫,也可能是我的惊叫,就在这时瓦伦丁技巧卓绝地一拉缰绳,我们同时极有默契的侧卧下去,即便让我事后回想一万次我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到的,两人一马平平地从熊人身下穿过,它巨大的身躯仿佛铺天盖地,柔软的腹部暴露在我眼前,电光火石间我一把夺过瓦伦丁手中的剑插入它雪白的腹部,借助马匹侧滑和它自身那一扑的力量顺滑地将它整个切开。刹那间血肉横飞,我后仰的面孔被湿热腥臭的熊人内脏糊了一脸,可怖的味道令我差点昏厥。
瓦伦丁反手用力掐住我的肩膀,“别昏倒!”
我努力找回知觉,胃里翻江倒海,那股腥臭浓烈的使人战栗,似乎我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这股血腥味所唤醒,正迫不及待的想要进食,强行把这感觉压进胃部,我忍不住呕吐起来。
瓦伦丁还在左突右冲,剑留在了死去熊人的身体里,他拿起鞍上的弓箭几次在极近的距离□□穿敌人的头,我刚完成屠杀熊人的壮举,此刻虚弱地连骑在马上的力气也没有,身体不能控制软绵绵地向下滑去,被他一把捞住。
“坚持住。”他艰难地说,我看到他的头部有三条皮肉翻开的爪印,血糊了一脸,顿时热泪盈眶。
“恩。”
我拔出腰间短剑,同他一起作战,在掩护下偷袭敌人的眼睛和鼻子这样脆弱的部位,很快我们都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我身上少说也有几十处伤口,但在激烈的战斗中我的脑海只有一片炫目的强光,心脏跳得如同矮妖在肋骨上打桩,浑然不觉疼痛。到处是呐喊声,金属相碰的尖鸣以及插入血肉的闷响,看不出形式对谁更有利,应该不是我们,突然左前方传来一声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可怕怒吼,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精神忽而为之一振。
“是尼娅!”
瓦伦丁的坐骑早就身中数箭,眼看就要倒下,我攀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抬高声音,如今这个动作做起来都很费力:“尼娅和特达尔在那边!”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已经明白我的意思,箭已经用完了,敌人又围攻上来,——两道白光闪过,一截熊的前爪横飞出去,我乘机将匕首插进敌人坚硬护额下面的眼睛,那种兵器刺破血肉的感觉,即便已经做过许多次,依然让我浑身战栗。
“我不知道你还用双刀。”
“现在你知道啦。”
他半边嘴角一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搂着我翻下马就地一滚,危险地从敌人的战车下穿过,几乎在同时那匹可怜的马就被熊人咬断了脖子,熊人一扑未中,立刻调转方向再次进攻,以它庞大的身躯来看它的动作简直敏捷地不可思议,我来不及闪避,我身后是瓦伦丁——
“滚开!”
一股力量将我推出去,什么庞大的东西从我身边略过,它几乎和熊人一样高大,甚至更高大,和熊人战在了一起,我的天,是奥丁,还有它背上的尼娅,她手中挥舞着一把长柄巨斧,一头深褐色短发在狂风中飞舞。那头熊和她短短地交了一下锋,两人都后退了几步,似是遇到了真正的敌人那样互相打量,缓缓绕着一个不存在的圈移动。
周围的人不自觉地为他们让出地方,没有人再注意我们,我发现我的全副心神都被决斗所吸引,尼娅忽然高喝了一声,手中巨斧向敌人袭去,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喊声比动作慢了半拍,斧尖在此之前就已直取敌人没有盔甲保护的面门,这个举动是为了让敌人错误地估判时机。而且奏效了,她的敌人显然反应慢了些,但仍毫不慌张地偏头闪避,武器卡在肩甲凹陷处,它低头咬住斧柄向一边甩去,想将对手从坐骑上摔下来。
“小心!”我脱口而出。
尼娅却只冷哼一声,一个漂亮的俯身反手将长柄斧顺着敌人的使力的方向斜切出去,在背后气势惊人地旋转了一圈,又一次直击对手的头!熊人呲牙咧嘴地避退了,尼娅手中的斧子却不那么容易放过它,自右向左断绝了它的后路,奥丁抬起前肢踢开从几个不同方向支援的敌人,她乘机一跃而起,跳得那么高,下落时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昏沉灰暗的雪夜,在我的眼睛里留下强烈的、不会淡去的印记,我魂不守舍地向后跌倒,与此同时熊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吼声,它的前肢被齐齐砍断,只能愤怒不甘地跌倒在地上,下一秒,斧头落下,一声钝响后那力敌千钧的庞大身躯便如同死物一般动也不动了。
“赛瑞尔达?”瓦伦丁的声音伴随他温暖的吐息在我耳后,想来是我跌倒的时候他抱住了我,“你怎么了?”
“我——”我竭尽全力试图发声,音节却像结冰的樱桃那样卡在我的喉咙口,于是我侧过身抓住瓦伦丁的后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依靠着他,仿佛一松手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怎么回事?”特达尔向我们探过身体,“她受伤了?”
我想辩解说我没有,或者说,绝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才让我仿若濒死,特达尔麻利地将我扛起,一手挥舞着他卷刃的短剑,“跟上尼娅!我们走!”
“她毒发了。”瓦伦丁忽然说,也提醒了我,那些龙爪柳……我感到他紧紧攥住我无力垂落的指尖,“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你们……走”我低声呻吟,身体因痛疼而剧烈抽搐,“别管我了。”
“不可能。”特达尔冷然道,“冬之爪押上了所有,就算是具尸体也要把你带到瑞科史黛城。”
他们互相掩护,像其他零落在周围的士兵一样向一边拼杀一边向尼娅靠近,借助奥丁庞大的体型杀出一条血路。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于我的口鼻、肺部、心脏、大脑和四肢,闪闪发光的利器向我们砍来,我模糊地感觉到特达尔和瓦伦丁在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还要保护无法行动的我,一时间左支右绌,难以为继。而可怕的疼痛让我连喊都喊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能立刻死去。
“放我下来。”我再次哽咽着要求到,“够了!这是命令。”
身体上的虚弱让我的声音听起来细微无力,两人都好似没听到那样。很快尸体在我们周围堆成了小山,敌人的……我军的……但我们还在向前挪动,无比艰难,好似我渐渐减缓的心跳,疼痛慢慢散去了,我感到身体在黑暗中堕落,冷然则柔软,舒服却让人心生畏惧,我打了个颤,睁开眼睛。
“放我下来。”我说,“我还能作战。”
特达尔看起来就像刚掉进了血池子里,他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在我第二次挣扎的时候没抓紧松了手,我落在地上,站的很稳,手里紧紧攥着小刀,于是他没有再阻止我。一个敌人战斗时失足跌倒在旁边,我迅速结果了他。
“怎么样?”瓦伦丁苦笑着问,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他似是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但我知道他是在问我的情况。
“感觉很好。”我微笑道。
“你的脸很白……”特达尔抵挡了一次攻击后说,“眼睛亮得不正常。”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快死了,这只不过是一次回光返照。
瓦伦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却感到十分平静,甚至愉快,而且我不能控制地大笑起来。
“跟着我!”
风一点也不冷,伤口也不再发痛,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力量,我捡起阵亡者的断剑,左劈又砍,气势惊人,那感觉如此美妙,嵌在身体里的刀剑仿若无物,在敌人惊惧的眼神中将他们的四肢和头颅砍断,尸横遍野,开出一条血路。
瓦伦丁在叫我的名字,然而我听不清、也不想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劈、砍、杀、向前,敌人温暖的血液喷洒在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带来温暖醉人的感觉,他们死前的尖叫和低吟,像首无与伦比的乐曲那样激励着我,吸引着我,于是我渴求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我甚至兴奋起来了。结果敌人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同丽桑卓和我一起的那晚一模一样,被快感主宰,直到冰冷的铁器猛地勾住我脆弱的脖子,我还在向前,毫不在乎下一秒就会身首分离,但那武器忽而一侧迅速拍打在我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毫无知觉的我竟痛的流出眼泪,趁我不备有人勾住了我的腰带,将我腾空带起。
“你发疯了吗?”那人说,我木然地朝她转过脸,是尼娅,看到我的面孔,她皱起眉。
“你的眼睛怎么了?”
就在这瞬间,疼痛回来了,我脱力朝她直挺挺地倒下去,刚才短暂的疯狂和木然都已过去,我虚弱无比,垂死地躺在她怀里。
“受伤了?”她依旧冷静,“见鬼,你不行了?”
我在她肩上喘息着,微弱地点了点头,她忽而一动,还没说出什么,就猛地震动了一下。
我等了很久,没有声音,才抬起头睁开眼睛。
尼娅瞪着我。
我颤抖起来,有热的东西落在我脸上,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舒服,那是血,从她的脖子流出,她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箭。
“该……死……”她模模糊糊地说,声音像漏了气的风箱,发出嘘嘘的声音,我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心脏仿佛被无形的钢爪勾住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