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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这些灌木能挡住雹子,即便落下来也砸不死人了,你们怎么发现这儿的?”
      瓦伦丁一看到我们就感兴趣的问,他身形敏捷矫健,离地还有很远就轻轻一跃,像只猫那样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意外。”我说,顾不上后颈和双手横七竖八的划痕帮着将受伤的人和马下到坑底,几乎所有还能动弹的都在忙活。经过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雹灾,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并且疲惫不堪,我的裙子下摆被雨水浸得湿透,包裹着前胸双肩和后背的皮甲此刻沉重不堪,因为干活不方便我将它解下扔在一边,这一来果然轻松很多。
      躺在我腿上的伤员低低呻吟了一声。
      “再多些干净的布料。”我要求道,按住他额头上据说可以帮助止血的位置,原先堵住他头部伤口的那块麻布早已被血冲得湿透。
      “没有了。”
      我皱眉看着尼娅,她冲我摇了摇头:“干净的绑带本来就很少。”
      我想到了什么,立刻拿出匕首把衬裙割成一条条,这些布料没有用热水煮过,湿得都能挤出水,因为没有更好的替代品也只能将就了。我将麻布挤干后用力将他的伤口缠绕起来,一手托着他沉重的后脑勺。
      “来搭把手。”
      尼娅托住他的脖子,我才将手解放出来,用尽力气打了个结。
      “就这样吧。”我制止了来帮忙的其他人,“别移动他。”
      这是我全部能为这个可怜的人做的了,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至多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卷曲的黑发黏在颊边,面色惨白,嘴唇发青,那是濒死的征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力连同体温正一点点的流失。

      “您不必这样。”一个纤长的身影走过来,在伤员身边蹲下,“我来就可以了。”
      我摇了摇头,一股滚烫的湿意涌入眼睛,让它们落出来会很难堪,我只能假装沉默地支着额头,余光扫到来人,坦米恩在我身边抱着膝盖坐下,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袍,只是这一次上面沾满了污渍,湿哒哒的。
      “他还有救吗?”好一会儿我等那股热潮过去后才开口,她肯定是已经发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让我非常感激。
      “没有了。”女祭司说,语调温和,“他撑不过今天的,等冰雹停下我们也不能带他上路。”
      “确实。”我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处境容不得任何拖累,这个男孩的伤势不能承受最轻微的移动,不能任由一人拖累整个队伍。没人会帮助他,被抛弃,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向死亡,这是他的结局,也是我们每个人必然的结局,孤独地死去。
      似是预感到悲惨的未来,他轻微地动了动,呻吟起来。
      “嘘——”我轻柔地用指腹环住他的下颚,小心按揉着,“嘘——别害怕,小伙子,你会好起来的。”
      他喃喃着什么,嘴唇下出现一个很大的血泡,我的双手不禁有点颤抖。
      “害怕的话就放开他。”尼娅拖着一匹死马走过我身边,“他要死了。”
      我把耳朵凑上去,听到他呻吟的内容,妈妈。

      “他在喊妈妈。”我说,想到了战死身亡的母亲,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母亲两个冬天前就病死了。”坦米恩说,“把他给我,瓦伦丁他们似乎有事找你。”
      我把男孩的头移到坦米恩腿上,朝瓦伦丁走过去,他和特达尔一边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一边朝我招手。
      “怎么了?”我问。
      “敌人在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特达尔低声说,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他的两眼本来就离的很近,现在又皱着眉,越发像只大型食肉动物,“我们不能久留。”
      “冰雹还没有停。”我犹豫地说,“这怎么走?”
      “已经比原来小一些了——”
      “我已经说了,不用走,我们就在这里设伏。”瓦伦丁抬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是绝佳的机会。”
      “你想怎么做?”
      “这些灌木是天然的掩护。”他把适合埋伏的位置一一指给我们看,“我们在下面用荆棘做些陷阱,和捕熊的陷阱没什么不同,等他们中了埋伏再一个个杀死他们。”
      “你以为这是小孩做游戏?”特达尔冷笑了一声,“你何时看到过一个熊人会中普通的陷阱?况且就算他们掉进陷阱,这些软弱无力的灌木能给他们厚重的皮毛造成什么损伤?即便你依靠埋伏杀死了几个,你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是否有增援?我们贸然暴露自己的位置不是在自找死路?”
      “这些都很容易解决,我们可以派出一小队人做诱饵,这种天气下眼睛和鼻子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我已经在叫人砍下这个裂缝边缘的灌木,这样它们就不能像你们刚才那样好运的落在上面,把枝干削尖之后深埋进地里,熊人快速奔跑时是依靠四条腿的,落下来必定是柔软的腹部向下——”
      “——而且它们一定和我们一样用绳索或是别的什么绑在一起。”我突然想到了一点,顺口接了下去,“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攻击从两侧以及后方进攻,或许可以成功。”
      “愚蠢!”特达尔喊了一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几名战士,于是他又压低声音,“如果这是在拖延时间或许有戏,但是正面交锋我们必败无疑,懂吗?年轻人?”
      “我倒觉得不一定。”尼娅突然插了进来,一时间我们三人都瞪着她,“你刚才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她问我。
      “那儿。”我指了个方向,“这有什么关系吗?”
      她突然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将我拉过去,脸色煞白地端详我的手臂和侧脸,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她是在看我手臂和脖颈后的伤痕。
      “嘶——”当她用指甲去掐它们的时候我忍不住叫出声来,一把推开她,“你干什么?”
      她不回答,又来抓我的胳膊,这一次我及时躲到瓦伦丁的后面。
      “你发什么疯?”瓦伦丁皱着眉问,试图隔开我们两个。
      “闭嘴,让我看看她,你这个白痴。”尼娅冷声道,“她就要死了!”

      “你说什么?”
      “那种植物有毒。”尼娅趁着这个机会抓住我,将我拖到她身边,“刚才砍伐的时候有个士兵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小口子,立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
      “可是特达尔不也——”
      “我没那么娇嫩。”领路人说,“那丛植物没有弄伤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下一秒就会倒地身亡,我摩挲着手臂上的伤口,如果那植物真的有毒,毒素一定早已经渗入血液,伤口薄薄的血痂看上去颜色很正常,我感觉也没有什么异样。
      “带我去看看那个人。”最后我说。
      我们来到那个中毒死亡的人面前,他浑身都是一种铁青的颜色,人佝偻着绞在一起,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似的,我蹲下去挑开他的衣服看到他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伤口,和我的长度差不多,我又抬头去看那丛刮伤我的灌木,它叶片的形状看起来非常熟悉,真奇怪我之前怎么没意识到。
      “龙爪柳。”我说,“味甜,枝干里有乳白色液体,剧毒,接触皮肤没事,但见血即亡,在冰原上非常少见,也很珍贵。”
      “你还活着。”特达尔说,有点不以为然。
      “暂时还活着。”我苦笑了一声,没再去管那些划伤,“有这些植物我们就有能力和熊人放手一搏了,瓦伦丁,快让他们把龙爪柳的汁液涂抹在你准备做陷阱的木桩上,还有武器!所有人的武器!让大家小心些。”
      “我就是这样想的,正准备来和你们商量。”尼娅说,不知何时眼睛涨得通红,不是要流泪的那种红,而是暴怒时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问她。
      “你这蠢货!”她布置完任务后才转向我,“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我有过好几次机会的!”
      “你把机会让给了一颗草。”我说,轻笑起来,“亲爱的,别这么严肃。”
      “赛瑞尔达。”交代完埋伏的瓦伦丁走过来,他手里握着一把烧红的小刀,“把伤口割开,放血。”
      他坚决的神态让我畏缩了一下。
      “别这么干。”
      “我来。”尼娅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我抓住她的手。
      “别开玩笑了!我手臂和脖子上至少有十几道伤口,你准备怎么放?放多少?早就来不及了,现在哪里有时间?”我推开他们两个,正色道,“别管我,专心设伏,尼娅,到特达尔那里去,瓦伦丁,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谁还管埋伏的破事!要是你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去瑞科史黛——”
      “我明白了。”瓦伦丁打断了尼娅的话,“我们三个里有一个人会带一队人马去引诱敌人,剩下的人分两队埋伏在附近。”
      “让特达尔带一些身形轻巧的士兵去做诱饵。”我说,“他对地形非常熟悉。”
      “正是这样打算的。”瓦伦丁点点头,“尼娅,你去敦促他们制作陷阱,记得用草木把入口掩盖自然一些。”
      尼娅看了看我和瓦伦丁,抖了抖盔甲。
      “我会给你收尸。”

      特达尔带人出发了。
      我蹲在埋伏圈的最边缘,冰冷的盔甲环绕着我,像一堵冰墙那样散发寒意,尤其是它们还很重,非常重,让我连起身都非常困难,瓦伦丁在我左边,除他以外,还有几十人在我左侧狭长的灌木丛中埋伏,头顶灰绿色的干枯植株,手持涂满毒液的武器,屏气凝神,静候敌人出现。
      “他能成功吗?”我禁不住问。
      “不如说我们能不能成功。”瓦伦丁纠正道,此时夜色将近,但尚存一丝天光,打碎缠绕在浓烈的风雪中,我注视了他片刻,伸手遮挡住他的视线。
      “别闹。”他挡开,我再一次覆上。
      “我们交换下位置。”我说,“你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太明亮了。”
      “你别动。”他向后缩了缩,让一片树叶挡住双眼,“这样就可以。”

      冰雹依然很大,稀里哗啦的声响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如同死亡的号角,和自然的嘈杂对比鲜明的是我们这支人马的寂静无声,或许是长期狩猎养成的习惯让瓦伦丁他们能安静耐心地潜伏足够长的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我开始感到焦躁不安。
      “冷静点。”瓦伦丁说,“就快来了。”
      我不确定他的话是在安慰我还是他真的从风声中捕捉到了什么,片刻后,所有人都听到一种声音。
      “他们来了。”我嘴唇动了动,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大地像患了一场急性伤寒那样开始震颤,隆隆的咆哮,比冰雹更密集的马蹄,我的感官简直承受不了那样激动人心的空气,恐惧、激动和兴奋让我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是特达尔。”瓦伦丁冷静地说,冲埋伏在另一片灌木里的尼娅打了个手势,“大家准备好。”
      特达尔带着孤零零的几骑飞速靠近,他正焦急地冲我们喊着什么,这些人身后不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敌军正朝我们赶来。
      “他在说什么?”瓦伦丁疑问道,我努力辨析了一会儿他的口型,瞬间如遭雷劈。
      “快跑。”
      “你说什么?”
      “快跑。”我低声道,血液一点点变得冰凉,“他说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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