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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总是无视一切异常的阿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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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我的心情都很好,一开始我是有点担惊受怕的,怕警察敲门,但程度仅仅是停留在担心而已,我照常吃饭睡觉,睡前看几集肥皂剧,阿良也没有变成恶鬼进入我的梦中。
我每天下午开车出去,一个人逛街买菜,看着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情侣,一家子,他们丝毫不会留意到我的存在,阿良死后的一个星期,我没有一个电话,一条非商品打折的短信,我常常对着后花园发呆。
或许这种感觉便是恐慌吧,阿良死后我仿佛与这个世界彻底断了联系,我父母和他父母工作繁忙,除了节假日一般不怎么联系,而我也没有一个能倾述的友人,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与人讲过话了,连购物和买菜都是选好后直接刷卡付款。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我存在于世上,却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存在,而是一种旁观者,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十分激烈的特殊感情,对我父母也是,无形的膜将我同整个社会相隔开。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阿良出现之前便已经形成了现状。
没有阿良逼迫我做出莫名其妙的回应,我感觉十分轻松,我并非讨厌他,事实上我对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太喜欢,这只是一种直觉,并非出于一些愤世嫉俗的原因。阿良死的时候我有那么一段时间——大概几个小时,是有些难过的,但是这种难过很快被轻松代替,然后重新归于没有阿良存在的日常。
如果阿良还活着,他一定又会因为自己被忽视而乱发脾气,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在我面前找存在感,或许是因为他被所有人宠坏了,而他的脾气让他无法容忍自己被不在意。
这么一想,就又有了一些肥皂剧的感觉,一开始我确实因为阿良的举止感到虚荣,我觉得这是自身魅力的表现,但时间久了,所有相关的事都会让我腻烦而恶心,人是应该保持变化的,阿良君的行为实在让人没有新鲜感。
这么说到底还是我对阿良感到厌烦了,我想不出他每天这么自鸣得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良君死后的第八天,粉丝团团长陶晓燕前来拜访。
陶晓燕依旧是很漂亮,我正好想请她帮我找一份工作,她人际关系不错,大学与我相熟,如果向她说明了之前没有工作的原因,我相信她会有关于适合我工作的消息。与此同时,我开始在网上找租房信息,我想暂时搬出去,慢慢摆脱阿良对我的影响。
陶晓燕还是不掩饰自己对屏成良的憧憬之情,她说阿良在她心中的地位永远都不会变,如果我不认识她,大概会以为她即将上演闺蜜大战抢亲的戏码,但是她只是一脸兴奋地表示她以后要做我儿子的干妈。
“为什么是儿子?”我问。
“因为你和阿良的儿子一定长得和阿良一模一样。”陶晓燕回答说,“而我以后一定生个女儿,我们两结成亲家!”
她说着向我宣布她的婚讯,就在今年十二月二十四号,还是平安夜。
我打心底祝福她,她是真的爱着自己的未婚夫,脸上每个细纹都洋溢着幸福之情,想到我和阿良的现状,除非阿良能从地下爬出来,否则我是不用和他一起生活一辈子了,想着我也笑了起来。
陶晓燕又问:“你和阿良什么时候结婚?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这个还没有定下来。”
阿良已经死了,我把他和我们的订婚戒指埋在了一起。
“啊,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在我之前和阿良结婚呢。”
“是啊,真可惜。”
这时候我听见了大门刷卡后的“叮”的一声,门开了,这栋别墅是我和阿良的,只有我们两人有门卡。
我急忙跑出去,却看到阿良君正拖着行李站在玄关。见我跑出来,他笑着抱住我,将我举了起来:“想我了没?不想我就不放你下来!”
我听见自己心脏剧烈的怦怦直跳的声音。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用力睁了睁眼,他还是将我抱着,仰着大大的笑脸凝视着我。
“想,做梦都在想你。”我如梦呓般回答说。
阿良满意地放下我,把我摁在玄关处的墙壁上,捏着我的下巴就急切地吻了起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在同一个死人接吻。
但是我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他的嘴唇和舌头都是温热的,他没死,但是他为什么没死呢?那天晚上我确实没有摸到他的脉搏,他的尸体也是僵硬的,而我把他埋在了后花园。
也许眼前的人不是阿良,只是和他长了相同的脸,我觉得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但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阿良的吻被陶晓燕打断,她脸通红地站在客厅里,既兴奋又手足无措,只能大声嚷嚷着:“一上来就秀恩爱,你们让我这个大灯泡怎么办?!”
阿良放开我,也撇着嘴回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走,我们还要更进一步地深度交流呢!”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陶晓燕翻了个白眼,便要离开:“不打扰你们这对小情侣了,我十二月份结婚,你们也快一点,别再拖了。”
我手脚冰冷地目送她走出门外,内心不断升起拔腿狂奔跟着陶晓燕一起离开的冲动,但是我没有动弹,阿良的手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气息将我紧紧包围,我感觉自己又重新站在了他的阴影下。
“你怎么去出差了?”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透露太多奇怪的情绪。
“你没事吧?”阿良摸了摸我的脑门,“一个星期前还是你送我去机场的。”
我不再追问什么,转身准备上楼,他却一把拉住我,皱着眉道:“一个星期没见,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
“我在梦里天天和你见面。”
“喂喂,别以为我这么好糊弄。”他把我拉回到他身边,捏住我的脸,“不过我这次心情好就原谅你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被他的脑回路弄的措手不及:“结婚?”
“对啊,都订婚快一年了,不如十一月就结婚吧?”
“……有些太快了吧。”现在已经十月份了,阿良的决定也太过突然。
“我等不及了嘛。”阿良突然把我压倒在沙发上,“我想赶快和你结婚,赶快有个孩子,这么想着就感觉很幸福。”
他敛去了笑容,眸中的光芒让我毛骨悚然。
我觉得一旦我松口答应,内心的某种坚持就会彻底不复存在,我没有回答,也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他的表情渐渐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脖子:“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开心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开心的,如果你不开心,”他顿了顿,接着用一种十分诡异的声调轻轻道,“我会非常……非常失望。”
我觉得他在威胁我,如果我否认,他会立即掐死我。
“我爱你,阿良。”我回答说。
我能确认他确实是屏成良,他身上的胎记和疤痕的位置与之前一模一样,言行举止和味道也从未改变,第二天在送走他上班后,我去将后花园泥土挖开。
没有尸体,但是那两枚戒指确实安安静静躺在我为阿良准备的墓地里,提醒着我一周前的那天晚上,那起事故确实发生了,而阿良君之前也确实死了,但是他是用什么方法活生生地爬出来,我不得而知。
但是阿良君对我也太不公平,如果他之前没有死倒罢了,然而他的死带给了我希望,那么他这次回来将我所有希望打破,才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他也应该知道他之前摔下楼梯死了,为什么又假装不知道,为什么要心平气和地回来与我讨论结不结婚的事?
当然这些疑惑我不会当面问他,但是我唯一确定的是,阿良必须再死一次,不然我就会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发疯。
他的生与死都被关在一个盒子里,在没被打开前,他的生命都是不确定的,也许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分裂的空间,而另外一个阿良那天晚上没有喝酒,他出差了,之后阴差阳错进入死去的阿良的空间,才若无其事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是我无法忍受,不管是怎样的阿良,他始终是屏成良,而他的存在始终都会让我感到不适。
第二天晚上,我在阿良的酒里放了安眠药,他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酒,我觉得这种习惯很好,方便了我杀死他的计划。
果然他喝完酒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头晕。
“你可能是累了,”我扶住他,想把他扶上楼,“早点休息吧。”
我会在他的睡梦中割断他的喉咙。
“嗯。”他拖着步伐站了起来,我扶着他走上楼梯。
然而,在路过楼梯镜子的时候,他停住了:“我头晕的不对劲。”他这时候还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做出理性分析,我十分佩服他的逞强能力。
“所以就赶紧睡觉吧。”我说。
“不对,”他忽然道,“你给我下了——”
砰!
一声巨响,我用力按住他的头撞上了墙上的镜子,镜子碎成了蜘蛛网状,我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破碎而狰狞。
我松开了手,被撞得满脸血的阿良立即滚下了楼梯,像一个星期前那样一动不动,仿佛昨日重现。
只是他这次运气好,并没有摔断气,而是昏了过去。
我从口袋里取出刀,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割了下去。
滚烫的血顿时喷了我满脸,我伸手遮住还残留余温的阿良的脸:“去死吧,阿良,这次别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