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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入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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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意回道观中,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见屋子整洁,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翻找了下,昨日塞在案头木盒下面的那一张药方也不见了。
思量想去,唯一可能便是晏辛带着那锦衣小童下山去了。然而……他蹙眉想了想,只觉得有些地方有些古怪。顾意随即掩门而出,见长与他们来往的小道士正遥遥而来,便迎了上前。
“顾施主这是要下山?”
顾意朝着他拱手,“内人不在,小师傅可否见到?”
那小道士朝着后面看了一眼,才道:“今日早上我见女施主同那小童子一道出去了。”
顾意听了此话,不由得脸色一沉,心中的细微揣测也愈发强烈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平心静气的问道:“小师傅此来,可是观主有何事情要吩咐?”
小道士见他面色几番变化,他在这观中也早看惯了各色的人,委婉着说道:“观主让我来同施主讲,这两日观中要做场大的法事。不过只是嘱咐施主一声……”他点到即止,又道:“施主有要事在身,不妨先去。”
顾意匆匆道了声谢,便沿着山道下山。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山林幽静,百兽归巢,只听得他一人急促的脚步声。他手中提着的一盏昏黄的小灯,正是方才小道士的,若不然深夜下山尤是困难。
走到了半山的时候,下头来了一队人马,看不出什么来历,阵仗颇大。二三十个人皆是穿了清一色的衣裳,簇拥着当中一顶软轿上来。只是这山路难行,只是一人上山就尤其先得吃力,要抬着这样一顶轿子上山实属难事。
那些人远远而来便已经存了戒备之心,顾意知趣,早就退到了路边上,等他们过去。
那轿子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只听见里头有个孱弱的女声咳嗽了一声,旁边跟随的侍女冷着脸瞪了一眼顾意,才回过神去隔着帘子问道:“夫人,怎么样?”
顾意倒真是无心琢磨这一行上山的人是何方神圣。京都到处都是人鬼不辨,他此时心头只担心着一件事。
等到了山脚,他手中提着的灯中的最后一点油都烧得干净了。顾意将熄了的灯放在了山碑背面,一路小跑着朝着京都方向去。京都每日到了时辰,便会锁了城门。
眼下,他就算赶过去,也多半闭了城门。
顾意心仍然执意前去,可惜这路上荒僻,鲜少有人家,没有车马可借。他赶到城墙脚下的时候,城门果然是闭了。贴着城墙根还坐了不少人,大约是外乡人,没赶得及进城,想着囫囵凑合一夜赶早进城。
他如何不明白,这个时候若非是有朝政上的大事情根本进去不得。一个小小草民,又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让京都落下的城门再打开。
顾意在原地徘徊,心中一时激起了几丝波澜。
天上月光皎洁,不远处的几棵枯木上剩不了几片叶子,夜鸦立在上头,荒草曼生,叫人有说不出萧瑟。那些人见来人,恹恹的掀开了眼皮瞧了一眼,又恹恹了闭了上。
谁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隔了不过半盏茶时间,几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其中有一人扬着手中之物高喊道:“加急快报!速速打开城门!”那人声响洪亮,在这寂静中骤然划开了一道口子。“我是江南来使!”
城楼上灯火辉明,听了这话守城将便出来询话,核实清楚了果真叫人开了城门。
那几骑都飞快的入了里头。
顾意这几日多是由此门进出,倒也是和此处的守门将士打了个眼熟。其中有个便问道:“顾兄弟,你怎么在这门外?”
顾意立即上前几步,脸色露出为难道:“在下确有急事要入城一趟。”他搓了搓手,显得十分焦心,“只是晚了时辰,如此只好等的明日一早。”
那守城的小兵叫陈牧,想了想道:“我倒是信你为人,只是这落城门的规矩……”
顾意点头称是,“原本不该为这事情让陈兄为难。”
如此一说,陈牧倒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原本重义气好脸面,想了想狠了心咬牙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他见顾意额上汗渍未干,转口问道:“顾兄何时这么焦急?”
顾意心想,这人到底是地道京都人,说不定能帮上忙,便将事情如此这般粗粗的说了一通。
那陈牧一听,一跺脚道:“可别是遇见拐子了!”他也不顾其他,将顾意从那窄窄的门缝中拉了进去后,就立即喊同僚关了城门。“嫂夫人几时不见的?”
顾意经他一说,眉头也是拧得更深了。
陈牧又道:“这些拐子可恨得很,专骗那些初到京都的外乡人。”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有些讳莫道:“顾兄不如到那些去找找!”
顾意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一片地方被灯光映照得通红。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陈牧言了声谢,再来不及细说就匆匆跑了过去。
虽然没有宵禁一说,但街道到底行人鲜少。
顾意脚程快,穿街过巷不过片刻那灯火辉明之处就在眼前不远处了。他微拧眉眼,目及看去,竟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形从巷子中转了出来。
“顾意……?”那人疑惑的唤了一声,脚步滞停。
顾意一路过来,心中数种心思翻转,又哪里想到要找的人正在眼前不远处。顿时心头一松,快步上前。
“你怎么来了?”晏辛有些冷,将手缩在棉袖中,讶然道。
顾意紧抿着唇,上下打量了番,见她身上没有半分伤处,才要开口问,却又觉得话在口中兜转了一圈却是再没有半分气力吐出来。
晏辛见他脸上神情变化,伸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臂,“怎么了,我没事!”她越说越是可气,便又倒豆子一样说道:“你不知那个其实这个拐子!偏我还当他是个小孩!……”
她猛地想起之前那人猥琐形容,浑身起了一阵恶寒, “呸呸呸!恶心死了!”
顾意这才彻底舒了口气,“你人没事就好。”他目光追随着她面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转瞬又忍不住难道:“既然是拐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晏辛紧咬着牙,想着之前那黑衣老大,却也觉得古怪得很,“不知怎么就放了我。”她又想起一事,抬眸看着眼前的青年,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好像见到了一个人。”
能和他们同有交集的不过就那么寥寥几人。
“什么人?”
晏辛摇头,面上露出困惑之色,“我不认得她是什么人,但两年前我被关在渡风县衙牢狱的时候,她曾经来瞧过我。”也仅仅只有那么一面而已。
从巷子后面传出灯火斑斓,照在他们的身上却显出了几分冷意。
顾意沉吟片刻,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转而说道:“今晚是回不去了,咱们找个地方落脚。”话音还未落地,他就转身朝着来的地方走,隔了半响忽然开口道:“到底是我思虑不周。”
京都的民风,也不似渡风城。
晏辛跟在后头不说话,闷闷了半晌才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也并没有料到看似纯真的孩童并不是真的孩童,总是……想得太自负。
顾意听她这样说,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半垂着头,长睫下那双眼眸中不知是流转着什么样的神色。
寒风入骨,冻彻夜行人。街边的几只灯笼被暗风一吹,便晃晃悠悠。
顾意带着她在路边的夜摊上买了几块热乎乎的烙饼。拿了一块递给她,其余的便包了起来,双手抱着捂在怀中。
晏辛慢吞吞的跟在后头,见他身形清瘦,又估摸着他也并没有吃晚饭,手中捏着那快饼子,有些难下口。
顾意到了城门口,那陈牧见他过来远远便招呼了起来。顾意立即将手中的烙饼分了开来,这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这夜晚天寒地冻,能吃上口热的暖暖身子也到底舒坦。
这守城的士兵又都道了谢,不消一会,都和他热络了起来。
陈牧将那一块饼子嚼得津津有味,“人找回来就是。”他打量了几眼晏辛,揪了揪顾意的袖子,低声告诫道:“这京都中最不差的就是浪荡公子哥,嫂子长得标志,顾兄弟……”
顾意笑着连忙称是,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惜别。
晏辛咬着饼子,亦步亦趋。
“京都有赌市,我倒是之前就想去瞧瞧,今日正好是个机会。”顾意沉吟。
晏辛头一次听到,便三两步追了上去,二人并排。她好奇,便直接问道:“何为赌市?”她倒不认为这是个单单聚众赌博的地方,若是这样,恐怕也不能让顾意这样念叨。
顾意此时心情大好,嘴角噙着笑意:“你到了,便知道了。”
二人走了不多会,却是已经转了几条街巷。顾意这几日已将京都摸了个大致,而晏辛早已经转晕了头。
“到了。”
只看见巷子中星星点点的流萤小灯,并不亮堂,昏昏沉沉只照亮周身那一小块地方。巷子中到是行人往来,或有驻足在那些灯下观看流连的。
晏辛从未见过有这样做买卖。她站在巷子口看进去,只觉得里头虽然人多,却是没有多余嘈杂声,就连声响也至多只是窃窃耳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