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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错认了性别的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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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一开学,班里就换了个英语老师,英语课开始变得枯燥。然而小学生没那种胆子堂而皇之的在课堂上睡大头觉,饶是路南这样不服管教的也顶多是手托香腮频频点头。
因为六年级相对课业紧张了一点,体活课也取消了,男生们只能拼着下课十分钟冲到楼下踢球,所以随处都是一双双味道奇佳的回力、双星。
前座的女生实在受不了身为体委的同桌那双顶级的回力,一个漂亮的后勾,踢到路南桌子底下。
此时正鼻问口口问心的路南直觉得一阵呼吸压抑,眯眼一看,豁!毒气弹一枚啊。心情十分暴躁,右脚背一个挑射,可怜的小球鞋直接飞出过道。
被一阵哄笑打断课程,年轻的女老师很不高兴,一个粉笔头飞过来,“那边,第五排右边那男生,就说你呢,出去站着。”
第五排没错,那个男生?路南岿然不动,但是公开跟老师叫板她还是不敢的,毕竟咱们不是坏学生,于是她只是微微声明:“老师,我不是男生。”然后对回头致歉的女生点点头,走上走廊。身后一片朗朗的笑声。
六年五体育课,刺猬晒了一会儿有点不舒服,卓鹏宇送他回教室休息,正好跟走廊里罚站的路南狭路相逢。卓鹏宇挑眉一笑,刺猬倒是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路南也懒得解释,倒是坐在后门一上课专门不学习的男生接话道:“新来的老师把她当男生给罚站喽。”
刺猬纳闷:“这也能是理由?”
卓鹏宇干脆的接话:“该,让你剃得跟秃子似的。”
小寸头的路南剑眉一竖,骂道:“滚,死狐狸精。”
屋里也传出一阵怒吼:“站走廊上还说话,站到下课吧。”卓鹏宇和刺猬一看老师出来训话,赶紧溜溜的跑了。
就这么站着,路南开始数地砖上的花纹,数到第三排的时候卓鹏宇又来了。
抬眼看看跟前的大山,决定不予理睬,一会儿听他说:“伸手。”
“干什么?”
“痛快儿的,别磨叽。”
路南疑惑的伸出手,然后握住了一铝制罐子,抬头天真一笑:“健力宝!给我啊?”
“喂狗。”卓鹏宇说完转身就走。
路南一边把易拉罐揣进校服兜里,一边嘟囔,“狗喂的。”一抬头看见刺猬也站跟前了,嘿嘿一笑,“你们哥俩今天是哪出啊?”
他手上递过来一包小太阳锅巴,微笑着说:“你也不能光喝着啊,给你个下酒菜。”
“那你得再给我配罐啤酒。”她看刺猬脸色不好,收了笑问:“你又不好受了?”
“嗯。”刺猬微微点头,“行了,我回班级里,你好好站着吧。”
刺猬刚进了五班的门,后门那兄弟又钻出来了,盯着路南鼓鼓囊囊的口袋砸吧嘴,“你们革命友谊深厚啊。”
“同学,这是羡慕不来地。”她心里想着,刺猬明天又不能来上学了吧。
“1996年2月5日,晴,过去的一年,大家都好,刺猬哥的毛病没怎么再犯,过年的时候他爸爸也远渡重洋回来了一次。刺猬很高兴,还邀请大家去家里玩了几次。
一个月后,远渡重洋的魏叔叔又走了,刺猬只是悄悄地掉了滴眼泪。”
以上,是刘云舒简短的日记。卓鹏宇拿在手里看看,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刺猬掉眼泪了?”
“增加情绪效果,懂不懂?”刘云舒一贯小大人的拽样。
卓鹏宇把本子放回到她书桌上,摆出大哥哥的姿态:“你一篇日记就这么几个字,能合格?”
“贵不在多,贵在精致。”刘云舒随手翻本张小娴,那姿势甚有韵味。“就这两句话,我能写出三百字来,给他们家菜名都报上一遍。有用吗?一句话能压缩一万字精髓的,那才是能耐呢。”
在文字上据理力争的刘云舒是万丈光芒的!卓鹏宇很同意大亮的这个观点,着丫头语文成绩确实是个中翘楚。“我不跟你屁,你那三姐到现在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我看她上附中可有困难。”路南在走廊罚站的次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还真是有点担心。
“那刺猬哥呢?”
“我们刺猬有特长。”
“背药名啊?”
卓鹏宇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落在她脑门上,“你不止心眼子不好,嘴也不咋地。”
刘云舒一边揉着脑门一边问:“说正经的,啥特长?”
“书法。”说得他一脸的骄傲,“他之前得过奖。”
“那也得看成绩吧,据说特长班其实根本不看学生特长。”
卓鹏宇点头,“嗯,幸好他成绩不差,应该没问题。”
刘云舒随手抓了一袋牛奶,叼在嘴里,含含糊糊的说:“我姐那不用担心,她要是想上,怎么都能混进去。”
但事实上,刘云舒后来还是吹了风,路南被送进补习班,跟成绩比她还烂的大亮作了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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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一年下来,路南成绩稳中有升,连老师都说这样进附中应该没问题。于是离了考场之后,孩子们就撒鹰的疯去了。
大院里到了晚上五点钟开始热闹起来,下班的,下学的,熙熙攘攘。暑假里还稍微能不那么集中,王淑敏推着自行车喊走在前面的孩子:“大亮!”
大亮回头,一看是邻居阿姨,爽快的答应。
“我们家卓鹏宇呢?”
大亮转过身认真的回答:“狐狸啊!跟小三儿小四儿上刺猬家了,大马他爸带了从北京给带了一堆好吃的。”
王淑敏赶紧喊他打住:“都什么乱遭的?动物世界啊?你咋没去?”
他拎拎手里的菜筐,笑嘻嘻:“给这送回来就过去,晚了就啥都没有了。”
妇女把自行车锁上又想起来问了一句:“大亮,那么多动物。你叫什么啊?”
大亮闷声一哼,撅撅嘴:“不告诉你。”
王淑敏哈哈一乐,“让他快点滚回来吃饭。”
屋门一开,一根脆麻花就飞了过来,“猴子,你再晚来一会儿,这都剩不下了。”扎着小马尾的刘云舒大叫。
“猴子也是你叫的啊,叫哥!”大亮掂掂那大根麻花,问:“大马,你爸不是从北京回来吗?”咋整根天津大麻花?
大马五大三粗却嘿嘿一笑:“这是我刚才在道上买的。”
再一看,床上地上全是塑料袋、糖纸皮,大亮一个反扑上去,“太他妈不够意思,什么都不给我留!”
卓鹏宇赶紧拉架,出卖罪魁祸首:“路小三儿开的包啊,跟我们没关系!”
“她人呢?给我出来。”
“出来怎么了?还能吃了我啊。”路南甩甩五号头,掐着腰在厨房门口站着。大亮象征性的比比拳头,路南哼他一声,转身回去厨房又端出个碗来。说刺猬:“刺猬,赶紧喝了,一会儿你奶就回来了,又得磨叽你。”
大亮一口咬掉麻花头,唔了唔了的控诉:“三儿,你能对我们有那半点温柔,我就烧香拜佛了。”
“你用得着吗?”路南一回头,给了个犀利的眼神,“你来也不是看我的啊,有我们小四儿就行了。”
接着屋里剩下三个男生唔嗷的开始起哄,三儿端回空药碗跟着批评刺猬:“你就别跟着起哄了,积点德,病快点好。”
看路南端碗进了厨房,卓鹏宇往床边一坐,拍着狐狸的腿,语重心长的说:“真有你媳妇的架势啊。”
刺猬抱拳:“我谢谢你狐狸哥,你还是赶紧领回家吧,小的受用不起。”
这俩人抬杠,大马还在那起哄大亮。刘云舒扳着大红脸嚷嚷:“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欺负小学生!”
两个大小子哈哈的乐,这时候她想起自己是小学生了。转过九月份他们几个就都要上初中了,就她还是小学六年级。
路南出来,刘云舒指指她头发,揶揄道:“你们老师这回更得说你是男生了。”
大亮指着小三儿说:“你上四年级的时候也剪过这么个头,结果一进门大马就问,你找谁。”
“哼,可不是,缺心眼的可都长我们学校了。”大马听见对自己的侮辱之词,颇为不忿,飞身上去和路南拳脚相加。
这时候大亮想起件事,说:“狐狸,你妈叫你回家吃完呢。”
卓鹏宇啊一声,接着拍刺猬的腿,嘱咐道:“那我们几个先回去了啊,你这破体格子赶紧养吧,别再留级喽。”
“赶紧滚。”刺猬中气不足的吼了一声。
卓鹏宇拉开依旧虚张声势的路南跟大马,又捞上刘云舒往外走。
路南往外挣扎:“你要回家,拉我干什么?”今天得叫大马分出大小王。
松开刘云舒,卓鹏宇两只手去拽路南的袖子,“我回去了,小四儿她妈不得找她啊?”
“那你拉我干屁。”还挣不开。
“她回去了,你没回去,你妈不得找啊?又是我的事儿。”
刘云舒也凑过来,跟路南小声嘀咕道:“我刚才看见他们拿带子了,估计没好事。”
卓鹏宇倒也不避讳,直接说:“他们俩丫头片子在,人家哥们几个也玩得不痛快。”
有理,但是看在革命友谊的份上,路南觉得自己应该尽点义务,回身冲屋里大喊:“刺猬,就你那破体格子,少干点坏事吧。”
路上树影斑斑,俏皮可爱的刘云舒又摆出讨喜的脸色,问:“狐狸哥,你是不是肯定上附中了啊?”
“定了。”
“嗯,这样我上学的时候就不怕有人欺负我了。”
卓鹏宇嘿嘿一笑,牙齿很白,“好,哥照着你。”
路南大喊:“我真不应该跟你这个小白眼狼一起!我就该走按片分,以后你上学了,我天天纠结一帮小混混上学校接你去下课。”
卓鹏宇哼她,“路南。吹牛不上税,你也讲点公共道德吧,牛肉贵的。”
“你一出门都阻碍交通,还跟我说公共道德。”叉腰、翻白眼,动作行云流水。
卓鹏宇照她脑壳弹了一响,拉上刘云舒喊一声:“跑。”
路南在自己家门口吃亏,恼怒的喊:“卓鹏宇,你是不是男生啊!”
路口穿回一声回音,“你比我像。”
“靠!以后叫三哥!”路南大喊,心中愤愤:不就一破头发嘛!姑奶奶留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