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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小单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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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个学期,阳光普照,书声朗朗。
又是哪个低年级的孩子们要测试行为规范了,正在齐声朗读:“1、尊敬国旗、国徽,会唱国歌,升降国旗、奏唱国歌时肃立、脱帽、行注目礼,少先队员行队礼。2、穿戴整洁、朴素大方,不烫发,不染发,不化妆,不佩戴首饰,男生不留长发,女生不穿高跟鞋……”
今儿早是路南他们前后桌四个人打扫室外分担区,正准备收工的时候碰见一早起来检查红领巾的值周生们。路南自来熟的跟一群人打招呼,她记得这礼拜刺猬也是值周生来着,前几天见天儿都能遇上。拉住同是值周生的卓鹏宇同学问:“刺猬呢?”
卓鹏宇一脸不苟言笑的说:“病了,晚上我们去看他。”
“咋回事?什么病?”
卓鹏宇皱眉头,思索一下说:“不太知道。”
“那我也去。”说完她就往楼里去了。
卓鹏宇看她拎把撮子晃晃荡荡的身影,喊:“路小三儿,晚上你还扫除,人挺多的,没法等你。”
路南跟他杠得年头太多,习惯成自然,扯脖子喊,“那不用你等了,我晚上接了小四儿一起去。”末头还觉得不赶劲儿又加了一句,“死狐狸!”一溜烟跑没影了。
旁边看单儿半天的一同学问卓鹏宇,“你认识那男生,我那天看她跟你们班大亮一起打篮球来的,打得还挺好。”
另一个路南班上的值周生乐了:“男生?那是我们五年一的二号班花!”
那边还惊讶着,卓鹏宇跟着补了一句:“没看出来。”然后笑嘻嘻的回班级了。
路南这忙碌的一天飞速的过去了,晚上的扫除她还真是没求人,自己挥挥扫帚象征性的完工。兴冲冲的跑到比自己下课晚的实验小学去接刘云舒。
刘云舒今天几步路走得扭扭捏捏,刚满十岁,愣是憋出一股小女儿的矫揉造作。路南受不了了,踢她书包一脚,喊:“有病啦?”
平时刘云舒早就毛了,今天居然只是摇摇头。然后在路南的软磨硬泡中,终于拿出了一张折叠得跟请假条一样的东西。
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纸条吧。路南还从来没见识过,那叫一个兴奋。
已经升入小学四年级的刘云舒,第一次收到纸条,小心肝一顿乱颤,完全是吓的不清。
多年后,当她小学三年级的外甥得意洋洋的拉着她,指着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女孩子说:“姑姑,那是我对象。”她再回忆起这段过往,仍是朦胧。甚至不记得给纸条的男生是哪个班的。
一路上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路南,带着被突如其来的纸条惊吓了心智的刘云舒,站在刺猬家门前,看着门锁发愣。
“妈的,死狐狸,上医院了也不告诉我在哪!”
刘云舒也不安慰她,直接再扔个问题:“现在咋办?”
“凉拌!”
于是,等她们俩辗转跟着回家取东西的魏奶奶来到医院时,刺猬的同班同学都已经回去了。就剩下大马、大亮还有卓鹏宇在。
靠着床头的刺猬,脸色有点发青。路南看着撇撇嘴,也没心思跟卓鹏宇讨公道了。跟刺猬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也就呆不住了,随了卓鹏宇的号令打道回府。
十岁初头的孩子,慢慢的长着心思,一路上各自沉默。
就在静得可怕的时候,刘云舒忍不住哭出一声,傻傻的问了个问题:“刺猬哥不会去找赖宁吧?”
众人随之死寂般的更加沉默,然后,一阵爆笑。
那时候他们不太懂,生离死别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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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刺猬出院了,传说中,他心脏不好,体育课都免了他的考试,这让运动白痴刘云舒羡慕不已。
“羡慕啥呀,我们班有三个女生来那个了,现在体育课哪个女生都不敢请假,要有哪个请假就一整班的人瞅她。”路南安慰她的心情。
这个问题对刘云舒来说还是有点遥远,暂不考虑。
斑斑树影照在大眼睛的机器娃娃脸上,黑白油墨也显得极为生动。路南此时看的阿拉蕾是生日时刺猬送的,虽然只有一本,她还是感动,以至造就了她与这几个小子的跨班友谊。想到刺猬就想到那天,“哎,对了,给你写小纸条那男生呢?后来怎么?你答应没?”
不提还好,一提就火大,刘云舒怒斥:“他给我们班五个女生写过纸条。”
路南笑倒。然后话题扩散性发展,路南问:“你喜欢你们班谁?”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说假话。”
“你才说假话。不过,我们六年级有个体委长得可好看了。”
“有刺猬哥好看吗?”刘云舒笑得不怀好意。
路南白她一眼,“肯定比他好看啊。”
“啊,那比卓鹏宇好看吗?”
“你觉得卓鹏宇好看?尖嘴猴腮的,我觉得他外号不应该叫狐狸,应该叫猴子。”
“拉倒吧,你马眼睛啊。我觉得他外号应该叫狐狸精。”
“哈,有道理!”
俩人正在进行闺中密聊,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路南,过来一起玩啊。”
路南应了一声,拉拉刘云舒,后者摆手,“我蹦不起来。”
这人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倒着都懒得翻身的主儿。索性把书扔给她,自己参加跳皮筋的行列。“玩的什么啊?”
“大蹦儿。”
路南兴然应了,手心手背分出两组,从脚脖跳起,到大腿,到肩,到一拳,到大举。路南领队一路胜利下来。
刘云舒漫画看完,发现他们已经跳第二轮了,这回是从脚脖到小指。路南因为脚大,吃了亏,愤愤然。刘云舒决定做好人解救她,“三儿,回家吃饭吧,饿了。”
“来喽!”路南欢快的跟小朋友们说拜拜。
饭桌上,路南还拿着舅舅刚送的多功能文具盒摆弄。一会抽出放大镜,一会儿拿自动弹出的铅笔刀往刘云舒碗里弹纸球,然后挨打。
刘得喜收回用来敲路南的筷子,狠狠的说:“你啊,开学就六年级了,再不好好学,就等着按片分吧。”
“按片就按片。”
“看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刘得喜还要再下手,路振平拉住她,改用怀柔政策,“小三儿,你们小学就是子弟小学,上附中的人肯定多,你不愿意跟老同学在一起啊?”
路南扬起脸,“我觉得没什么啊,住的这么近。”
“这孩子太野喽。” 路振平也不知道要怎么诱惑了。
文具盒被没收,路南顽强的一手抓着带放大镜的格尺,一手握着水果橡皮顽强抵抗老妈的暴行,终于遭受冷遇。
刘云舒作为一个团结友爱的典范,给小姐姐夹了一块牛肉,小声问:“三儿,你不跟我上附中啊?”
“你要上附中?为什么都说要上附中?”
刘云舒难得明白一会,开始给路南进行再教育,“我妈说,附中的升学率还可以,主要是我爸现在还是厂里的员工,上了附中,我要是考得好,还能得奖学金,之后学费也有优惠。还有,鹏宇哥、大亮都是上附中的,有事还能帮帮忙……”
“可我不是员工子弟啊。”
刘云舒瞟瞟眼,说:“找我爸想办法。”
“可我不想去,都是你们这帮子弟兵,像我和刺猬这样的,应该互帮互助。”她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烂好人!刘云舒不高兴,也不说话了。
*******
可此事远没这么结束,好像除了路南自己,所有人都在为路南的前途多做考虑。
路南还是要好好学习,没事就找刺猬他们玩。由于跟刺猬走的近,连卓鹏宇都突然感觉跟路南亲近了不少。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他们是光着屁股认识的人,刺猬也是他带给路南认识的,然而,今天路南蹦到五班来居然多数是找刺猬的。
卓同学的心里,某个角落很不平静。
就这样,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暑假悄然而至,这是一年里学生们最喜欢的几十天了。卓鹏宇成绩比较良好,补课这种事情他有幸避免了,而刘云舒因为妈妈钱宇所以必须去补课。路南对补习是抵死不从,但是刘得喜有高压政策,路振平有现成的本事,于是在家里开小灶了。
路振平不是个小学教师,但是教教小学的英语还是能够应付。因为刺猬家跟路南家离得不远,路南就自告奋勇的要帮刺猬也补习补习。
刺猬心情一直低落,他最近身体越发不好,吃着药也的注意运动,稍有不慎就心动过速,那种感觉就像溺水一样。
路南是善心大发,非常想要拯救受苦受难的同胞,于是从假期伊始就粘着刺猬。
卓鹏宇为了兄弟身心健康,义不容辞的陪同补习,并且负责刺猬的上下学接送。
于是,路振平利用业余时间,在家开了不收钱的小班。
单词默写完毕,路振平老师给三个小朋友课间休息,路南闲不住,要了几块钱跑楼下买汽水去了。卓鹏宇一边补着暑假作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刺猬说:“你要上什么初中啊?”
“没想,可能分片。”
“干嘛分片啊,跟我们一起上附中吧。”
刺猬一撇嘴:“说真的,我怕考不上。我家又不是你们厂里员工,也没有加分,考着挺难的。”
“你不是从小学书法吗?考特长班啊……其实也就是变相九千班,不行拿点钱吧。”卓鹏宇虽然对刺猬家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他爸妈都不在身边,好像在外国。他跟奶奶住,几千块钱,也许是问题吧。
刺猬沉默的好一会儿。
“我听刘小四说,她爸想把路南也弄进附中,就她那样的都能去,你差啥啊。成绩比她好,又有特长,没准还能拿着奖学金什么的呢。为啥不去?”
刺猬点点头,“那就试试看吧。”
卓鹏宇微笑,他记得刘云舒哭咧咧的找他,说路南不要上附中,因为舍不得刺猬。他答应小四儿劝劝她姐的。答应了就应该要努力做到的。呵呵。
返校日。放学的时候还在下雨,没出校门就看见前面一个打着七色伞的路南。卓鹏宇把自己的老黑伞搭在她伞上借力,路南厌恶推开他。
卓鹏宇也不在乎,又凑上来,“我听小四儿说你死活不上附中是不?”
“又关你事了?”
“天啊,我巴不得的呢,终于可以哥们四个安安生生的念书了。”
“什么哥们四个?刺猬也上附中啊?”路南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身后。
卓鹏宇快走了几步,说:“不信你自己问去。”
路南果然跑回去求证。卓鹏宇只听见身后叫:“好啊,我也上附中,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上学,有伴儿真好。”
小的时候我们总是做关于永远的承诺。比如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永远在一起,我长大了要给你当伴娘,你以后给我当媳妇……那么多,轻易下了的承诺,可是后来就都没了。曾几何时,你还记不记的,那些说要走到最后的人们,都去哪了?
偶尔去联络朋友吧,也许他们也想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