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无处可逃

17、17

　　萧致远知道自己在淋浴下冲了很长时间。水流急且热，他却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惊涛骇浪中的巨石，要在水声中聆听外边的动静。
　　如果是四年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对着桑子矜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来。可是时光真的像是一块粗粝的大石，磨去爱意，磨去耐心，他只觉得自己累了——
　　刚才哄完乐乐睡觉，萧致远赶去晚上的那场应酬。原本也是可去可不去的，只是穷极无聊到近乎空虚，他还是去了。免不了的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不知是对方太贴心，还是只是机缘巧合，对方安排陪酒的女孩干干净净的，齐肩长发，坐在他身边，略略有些焦躁不安的样子。他第一眼看到，就直觉般想到了刚刚来实习的子矜。
　　小姑娘大约是在老板的眼色下，敬了萧致远两杯。他来者不拒，难得爽快的都喝下了，惹得对方老板高兴的眉开眼笑，看那样子恨不得将小姑娘打包送给他。
　　萧致远抿着唇，看着女孩儿泛红的脸颊，也不是没有察觉出她心底的喜悦的。他也知道自己甚至不用使眼色，只消今晚留在酒店过夜，过不了十分钟，自然会有人乖乖巧巧的来敲房门。
　　总是有人不顾一切的要送上门来，不为其他，因为他是萧家的三公子。
　　可是也有人一意孤行的拒绝他，因为他是萧致远——仅仅因为他是萧致远。
　　那一刻，他忽然勾动唇角笑了笑，因为下定了决心，分外轻松。他巧妙的避开了身边女孩依偎过来的身影，带着醉意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司机倒是有些诧异的，这么晚了，萧致远很少会回到那里，往往就是在办公室卧房睡下了。可他敬业的转开目光，发动了汽车。
　　萧致远的眼神很清明。
　　四年过去了，他受够了她的冷暴力——此刻他只想要重新得到她，哪怕她会愈发的恨自己——可是恨不恨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她本就是因为恨，才留在他身边的。

　　推开浴室的门，萧致远淡淡往床上看了一眼。
　　桑子矜还在，只是坐了起来，身子缩成很小的一团，怔怔地看着他。
　　他只穿了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在床边坐下了，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顺手扔了块毛巾过去。
　　子矜看着那块毛巾落在自己手边，咬着牙想了许久。
　　萧致远亦不催她，头发上的水一滴滴的落下来，洇在雪白的床单上，仿若一朵朵冰棱花绽开。在床角那一大片彻底洇开之前，他已经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跨出三步不到，身后已经有了踉跄的脚步声，接着一双冰冷的手拉住了萧致远的衣角，低低的说：“别走。”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垂眼眸看着她。
　　子矜微微仰着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像是同他清冷的目光角力一般，许久，才低声说：“我帮你擦头发。”
　　他抿着唇角，明秀的双眼中却殊无笑意，倒更像是在衡量她此刻的表情。
　　“萧致远……”子矜深呼吸，唤出这个名字，依稀像是恳求。
　　他伸出手，捧起她的脸颊，低声问：“想通了？”
　　子矜直直的望进他幽深的双眸中，竭力隐忍住内心的挣扎与煎熬。结婚的这些日子，从一开始为了女儿隐忍，到后来慢慢习惯，她几乎忘了当初他是多么残酷的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她避开他的目光，指甲狠狠掐进了自己掌心，断续说：“只要你……答应我，不会抢走乐乐……”
　　他的指尖从她长发间穿过，一直触到她后颈，肌肤的温度炽热，依稀透露无声的欲望。彼此贴得愈近，他的手便愈发往下，直到在后背的某一处停下。
　　指尖上沾着湿润黏稠的液体，橘色灯光下呈现暗红的色泽，他一怔之下惊怒交集：“你后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