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翡翠》白学湘

10、蜀国弦

　　第十章蜀国弦
　　王宗佶既除，皇帝以及唐道袭领导的主和派不再有烦恼了，和议水到渠成，朝廷上下再无一人持异议。剩下的问题，只是公主的人选考虑。
　　“可是环环不愿意远嫁，强行逼迫似乎太委屈了她。”徐贤妃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皇帝得意地笑道：“为人父者，岂有不心疼儿女的，朕自有本事保她不受半点委屈。”
　　当即由唐道袭，韦庄拟诏，德霈公主进封普慈公主，出降岐王李茂贞之子李继崇，赐西川节度使旧宅为普慈公主府，妆奁银绢丝麻布帛十万。
　　这也即是说，公主不必远嫁，岐王获得和平以及物资的同时，则是送子为质。数日后，岐王使者回复，岐王为表诚意，愿送子入蜀。
　　一切尽在皇帝掌控中，兴头上忽然想起一事，东宫虚位以待，终非善策，当年追随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假子们未必心中就没有痴心妄想。王宗佶虽除，难保他人不想仿效。思之再三，还是请广成先生来商议。
　　“陛下，诸王中有聪颖过于遂王宗懿者？”
　　“没有。”
　　“仁厚过于遂王者？”
　　“亦无。”
　　遂王生长乡间，颇知疾苦，而诸弟生来富贵，都有些纨绔气息。
　　“中宫无出，便当立长，愿陛下早立遂王为太子。”
　　皇帝思忖良久，下决心道：“如此甚好。”其实，皇帝有一个说不出口的顾虑，就是遂王固然操守不错，但与他并不贴心，他们并未曾建立起如十一郎宗衍般的父子情。假以时日吧，皇帝安慰自己。
　　“十日后六月三十便是吉日，陛下以为如何？”
　　“边远小国册封太子亦无须铺张，便如先生言，十日尽够了。”

　　转眼到了六月三十日，天色晴明，太子宗懿身着冕服与文武大臣在祈年殿外恭迎圣驾，皇帝乘御舆往祈年殿而来，穿上最隆重的衮冕，玄衣朱裳，沿路警跸。等到皇帝升上宝座，唐内宰将太子引至御座前，唐道袭宣读皇帝的诏书，读罢，韦庄郑重地将太子玺绶交与太子。太子行的是稽首礼，礼毕，赞礼官高声赞道：“皇太子臣王宗懿。”另一名赞礼官应声道：“可”。
　　此时鼓乐齐鸣，祈年殿吹奏起《蜀国弦》乐曲，时而凤语清萧，时而激浪奔雷。这正是普慈公主环环排演的二十四坐部伎的杰作，环环恳求了皇帝很久，才被允许在出嫁之前第一次登上表演的舞台。这亦是燕乐第一次取代雅乐的地位，自此，雅乐渐渐式微。
　　太子册立后的第一桩公务，便是亲往岐蜀边境迎接驸马李继崇，以彰示蜀国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延昌殿，红烛明灭。
　　连日延昌殿热闹非凡，各宫各处都有礼送来，安大娘便与宫女们一一归置起来，间或有好的，便请环环来瞧瞧，原先宫中得用之物，也要整理出来带到公主府，环环有些漫不经心，只凭安大娘去处理。

　　夜晚稍静下来，宫人来回：“韶郎在殿外求见。”
　　韶郎作着教坊司的小官，有时便宿在教坊司，可以宫中行走，然而无召夜入延昌殿，这是逾制不合的。裴娘只看环环如何处理，环环却道：“宣他进来。”裴娘欲待告退，公主却摇手不可。
　　韶郎神情落落，形容很是拘谨，他双手捧着一个锦盒，万语千言始终无法出口，倒显得默然了，环环的情绪也不好，对于自己的婚事她原是不乐意的，但事态的发展，使她没有理由再反对，因此她正在迷离中，有时悲伤，时而又产生空虚之感。故而每来一个来送礼的人，她便腹诽一次：你们又让我忧伤一回，提醒我将出嫁了。
　　气氛很尴尬，阿舜作主接过韶郎的锦盒，她开启盒子后“呵”得一声惊叹，盒中物乃是一对西域于阗羊脂白玉环，玉色温润细腻，通体洁白无暇，烛光照射下宝气氤氲，这样的玉环等闲得到一个已是罕见，何况是一模一样的两只，传说中的仙家之物也不过如此吧。
　　环环心知韶郎觅这一对玉环，必花费无数心力，粟特胡商经营玉器的虽多，这样的珍品却不是轻易肯转让的。表兄原来是这样看重我呀，她大是感激：“有劳韶郎费心了。”
　　韶郎淡淡说道：“我已经自请为普慈公主府的僚属，过得几日便跟随公主过府。”他说罢自顾自地转身而去，背影无限落寞。